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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臣吕不韦率军前来救驾来迟;您没事吧?!——”
吕不韦语气焦急,动作狠戾,木门更是顶不住这一狠狠的撞击,当即便零散般的被男人撞开,使正阳殿内的场景大开于所有人面前:
他们年轻的帝王面正在发怒,露醉酒之后特有的红晕,眉头狠皱,漆黑鎏金勾边的宫袍已经变得絮乱,手持长剑正狠狠的对着面前的一位衣衫不整的少女。
而剑心所指的少女只着里衣,瑟瑟发抖的跪坐在冰冷的地上,面色通红,泪水已经铺满了那张娇憨美丽的面庞,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不惹人怜惜。
屋内不乏满是被推倒的花瓶与木椅,凌乱的场景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何况嬴政酒宴归来,衣衫凌乱,立刻让所有在外焦急的宫人禁军都傻了眼。
看来这不是刺客……是他们莽撞闯入坏了自己王上的好事!——可这无情的指着少女的长剑,又是从何说起?
吕不韦身后的禁军与宫人都是在宫中混久了的人,当然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眼看嬴政已经满身黑气,更是不敢再上前一步,但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所有人还是小心翼翼的目睹了整个场景,并且在心中有了自己的脑补剧情。
看来,这次最高兴的绝对要属华阳太王太后了!办了这么多次的暧昧的宫宴,终于为后宫之中又添美人。
……
“谁让你们进来的!?”
帝王满身酒气,郑霜的存在让他极其不满,怒火更是一点就着,手中紧握青铜长剑狠狠的架在女孩细嫩的脖颈上,丝毫没有一份怜惜之意,眼眸微眯望着第一个闯入的吕不韦,一字一句阴沉道:
“谁——让你们进来的,嗯?!”
“臣等心系王上安危,听闻正阳殿内忽有惨叫之声,莽撞闯入,请王上定罪!”吕不韦恭敬的跪拜在嬴政面前,嘴上说着认错悔改,语气里倒是没有半分惧怕,反而能在那双缜密的鹰眸里寻到一抹得意之色。
虽然过程有些乱七八糟,不过幸好郑霜还是成功的完成了他交代的嘱托,与嬴政一同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只要今日看到两人衣衫不整模样的人不死,只要他不死——那么华阳太王太后一定会出面保下郑霜,为嬴政的后宫新添嫔妃,而在听闻郑霜惨叫之时,吕不韦便早已经精明的派人前去通知华阳太王太后与赵太后两人了。
现下,他完全可以吃点亏,任由这位翅膀初露的干儿子发发少年脾气,拖一拖时间,等到两位后宫之首驾临,就算是嬴政,也只能是暗自忍气吞声的份。
“此事全为我吕不韦一人之过,行事过于莽撞,与其他人等无关,恳请王上看在他们忠贞王家的份上,只责罚臣一人即可!”
“好一个‘一人之过’!吕相如此义气忠诚,寡人何以罚得忠臣?”少年怒极反笑,早已心下大略知晓此事绝对与吕不韦逃不了干系,但如今这个场面,所有人都会以为不过是一次小小的误会,而因为一次误会责罚一名护驾忠臣……不仅为吕不韦在官场与民间上博得了名声,又大大增多了自己的负面信息,不管如何处理,吕不韦都是渔翁得利之势!
少年眼中露出杀机,手腕一凛,郑霜一声痛苦呻吟,白皙的脖颈之处便出现一道尖锐的殷红血痕。
如今除了他与徐福,知晓先生存在的便是此女,幸亏他当机立断让姬昊避于内殿之中,否则今日之事,则更会乱上加乱!
“此女深夜乱闯寡人寝宫,将王室之礼无视于眼中,惊扰了寡人休憩,劳师动众——来人,将她拖出去,立即斩首!谁都不得求情!”
嬴政翻转手腕,剑背一顶,郑霜便羸弱的踉跄跌在地上,少女不顾脖颈之处叫嚣的疼痛,眼泪上涌,一时之间悲从中来,无力的望着神情冷漠的吕丞相恸哭出来。
她甚至不敢求情,不敢叫吕相救她,只得任由眼泪汹涌,哭声凄厉——她还有父亲要照顾,还有一个小小的家。若是她一人承担罪责死去,能换来吕不韦在朝堂之上对父亲的照顾栽培,以平父亲坎坷求官路,也不枉费父亲一生对她的培育之恩。
“王上……”
吕不韦不忍低低开口,他是决计没有想到嬴政可以对郑霜做到如此绝情的,甚至已经不惜下了杀意,丝毫不被美色所惑。他虽可以用其他方法来保得郑霜周全,却也一瞬间认清了眼前年轻帝王对女人的绝情,认清了自己这个计划的披露之处。
“吕相一错再错,还想出口为此女求情吗?吕不韦,你眼中可还有寡人这个王上?”
“臣……不敢!”
男人低头,恭敬的跪于地上,不再去看哭声惨厉的少女。
若郑霜因此丧命,嬴政也会在太王太后眼中落下个薄情冷漠之名,失了人心,而收纳下一名美丽娇憨的女子为后宫之中却无任何害处,吕不韦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何此事嬴政会有如此之大的抵触心理。
“还愣着做什么,给寡人将此……”
“政儿态度如此强横,所说不可求情,可是连祖母都不可为此女求情?——”
原本慈祥柔和的声音染上了威严,华阳太王太后一脸倦色,在宫人与禁军的簇拥下出现,老人匆匆赶来,金袍加身,手握藤制权杖,不顾吕不韦行至帝王跟前。眼眸却紧紧的盯着跪在地上衣衫凌乱、眼泪婆娑的郑霜,情不自禁的心生怜惜。
老太王太后原本便心系嬴政的子嗣问题,更是焦急后宫冷清,现下好不容易有了一名与帝王有染的清白少女出现,又遇到了帝王如此绝情的决定,不自觉心寒,更是下定了决心要力保郑霜:
“这女孩犯了什么错?以至于政儿如此要制她于死地?即使你不喜欢,事已至此,王上身为男子,可有想过这女孩以后要怎么出现在世人面前?”
华阳太王太后的这句话说的非常明白——就算你不喜欢人家,也不能这么杀了,夺了人家女孩子的第一次,给我收到后宫里养着去!
“……”
嬴政无从辩解,他根本就没有碰过这个女人,更谈何而来‘第一次’?
但就眼下他醉酒归来,两人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少年恨恨的看了一眼神情自得的吕不韦,深知这次是无法脱身,甚至姬昊的存在都有可能会因为这名女人提早公布。
“姑娘莫要害怕,你出身何处?名叫什么,家中还有何人,可告予哀家?”
老人吩咐宫人为郑霜披上外套,语气慈祥沉和摸了摸女孩柔软的发顶,将双腿颤抖的郑霜拉至自己身前:“有哀家在,定不会让政儿伤你。”
“民女……谢太王太后,今日在酒宴之上,民女醉酒又迷路宫中……遇到了王上。”郑霜磕磕绊绊的说着吕不韦吩咐过她的句子,眼泪翻涌,面色苍白,她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这些话的确是假,但是因为帝王酒醉,有华阳太王太后镇场,所有人都会选择相信她:“我,我是自愿的……请太王太后责罚……”
跪拜在地上的吕不韦不顾自己双膝麻木,心中满是得意,黑眸涌动,男人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件事的过程,有了太王太后出面,不难让郑霜进入嬴政的后宫。
“我与家父为楚人出身,自我小时候便来到秦国,父亲仰慕秦国官风严谨,愿效忠王族一展自身才华,家、家中就只有父亲一人在朝为官……”
“楚人,你是楚人出身?”老太后眼睛亮了亮,更加难掩自己对眼前眉目细致、面容娇憨少女的喜爱,身世清白,楚人出身无一不让她欣喜:“好孩子,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回太王太后,民女……名郑霜,今已十六有余。”
她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众多王族之人,女孩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与颤抖,战战兢兢的回答着华阳太王太后的问题。她甚至能感觉的到,站在自己背后的帝王,那一双桀骜的黑眸正带着隐忍的怒火盯着她……
说来好笑,郑霜神情凄然,不会有人知道……年轻的帝王并没有碰过她,甚至是她满口谎言坏了嬴政的‘清白’。
“祖母!”嬴政不满,郑霜与吕不韦的反应已经完完全全的告诉了他自己被两人算计了,少年酒早已全醒,心中担忧内殿姬昊的反应,所剩下的便只有心中隐忍不发的怒火,手中沾了血的长剑狠狠的抵着地面,手指僵硬。
“政儿可还有何不满?这女孩哀家看着喜欢。”
“寡人不喜欢她。”帝王不以为然,冷冷的吐出这句话。就算她没有碰过自家先生,一名满口谎话的细作,让他何以安心放在身边?
郑霜肩膀微微一个颤抖,咬紧下唇,嬴政的一句冰冷的不喜欢仿佛一道尖锐的利刃,刺入她年轻向往爱情的心中。
即使这是早已预料到的结果,少女还是难以欺骗自己心中的悲苦……从小被父亲当做宝贝的长大,她不得不承认,在事情闹到如今的地步之前,她也曾对这位年级轻轻便登上帝位的王上心感兴趣,憧憬着帝王的爱,甚至幻想过对方说不定会喜欢她,将她带在身边的美好未来……
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男人为这天下的君主?郑霜也不例外,然嬴政冷酷无情的话已经狠狠的将她年轻的心灵推入了深渊之中。
今日之后,除了嬴政她不可能再有第二个男人,而对方……却是极度厌恶憎恨着她。
女孩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又一次涌出眼眶,不争气的小声啜泣着。
……
这时华阳太王太后已经从身边的宫人处得知了郑霜的父亲为奉常郑期,心中更是满意,转眼又看到自家孙儿口出冷语惹哭郑霜,不觉为女孩出头道:“此事由哀家做主,政儿不必再多说。”
“郑霜聪明伶俐,出身氏族,温柔宜人,哀家甚喜,封为美人,侍奉王上左右,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详细议论册封之事。哀家已让人整理出了南苑的兰馨殿,你便先暂住在那里如何?”
“郑、郑霜有错,任凭太王太后决定……”
女孩小心翼翼的点头允诺,忽的又看到一旁不语了很久的吕不韦灼灼的眼神,瞬间明白了过来——在送她入宫之前,吕相曾经让她主要留意秦王寝宫之中是否藏了什么人,若是看到了,必要在众人全部在场之时说出来。
郑霜攥紧了拳头,她知道这样帝王会更加憎恨于她。但是对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与自家父亲的前途相比,郑霜还是选择了吕不韦这边:
“回太王太后,郑霜方才与王上在……之时,曾看到寝宫中另有可疑之人,难免会威胁到王上安危,恳、恳请太王太后彻查!”
“大胆郑霜,口出狂言,当真以为寡人不敢动你?!”嬴政大怒,他最担心的便是郑霜会说出姬昊的存在,本想在徐福的国师册封大典之后在做详细打算,可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子就将他的计划全数打乱,少年心中愤恨,对吕不韦与郑霜的厌恶也随之增倍。
如今自己的祖母也在此,郑霜又搬出‘王上安危’一说……嬴政紧握长剑,恨不得一剑了解了这女孩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