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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扬风带着人踏着暮色归来时,苏黎歌正站在井边洗头发。她坐在小凳上,弯着腰,长发披头盖脸地垂下,手正从身前放着的水桶里舀出水来浇到头上。
没有洗头发的东西,她只能用清水随意洗洗。艰苦的卫生条件下,她对自己的嫌弃已经转成无所谓了。
头发打湿后,她五指成爪抓了抓头皮,冰冷的水刺激得头皮发酥,再一抓又是一阵阵舒坦。
她闭了眼,洗得正痛快,忽然有双手穿进她的发间。
“八爷,我回来了。”微笑的声音传来,秦扬风悄悄站到了她身后,“别动,水要流到脖子里了。”
“秦扬风!”苏黎歌听到他的声音,心头一喜,刚要转头,就被他制止。
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她衣领湿了一大圈,脸整个被头发盖住,模样狼狈得很。
“怎么用井水洗头,吹了风容易头疼。”秦扬风一边说,一边用指腹摩娑着她的头,不轻不重地按压着她头上的穴位。
“我自己来吧。”苏黎歌被他的举动弄得心脏乱跳,一是因为他手指的温热触感,一是因为……她又开始嫌弃自己。
好些天没洗头了。
“趴低点。”秦扬风没理她,一手压下她想抬起的头,另一手又舀了水往她头上冲去。
水均匀地冲过她的头,他倒得很缓慢,生怕冰冷的水从她脖子滑进衣服里。
“行了行了,洗好了。”苏黎歌在他冲完这趟水后,马上甩甩头发,把膝盖上的干布给盖到了后脑上。
秦扬风只得作罢。
她垂着头拧干发上的水,顺便平缓了心跳后,才抬头望他。
“你受伤了?”
这一望,她跳了起来。
秦扬风衬衣上有很多血污,脸颊也脏得很,身上传出淡淡的血腥味。
“没有。这是抓到的猎物的血。”他说着想接下她头上的布替她擦头发。
“坐下。”苏黎歌没给他机会,而是扯着他的衣袖命令他坐到小凳上。
秦扬风在她的命令下乖得像家养大型犬。
“低头。”她和他刚才一样,单手按在他的后脑上,压下了他的脑袋,另一手舀了水就往他头上倒去。
冰冷的水让他精神为之一醒,他感觉到她的手在自己发间拔弄着,虽不是很温柔,却有熨帖入心的力道。
一句“做回朋友”,如果可以让她慢慢放下心结,他愿意和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只属于彼此的“好朋友”。
苏黎歌,其实还是那个傻乎乎的小女人。
秦扬风垂下的脸上忍不住扯出个无声的笑。
☆、第54章 甜吗
薄暮下,岛上只剩点浅浅的霞光,秦扬风享受了一会苏黎歌的温柔,忽然想起件事情,立刻站起抓下了她的手,另一手抢过水瓢,自己在桶里舀了满勺水浇在头上。
“你急什么?”苏黎歌不悦道。男人洗头就是利索,两瓢水下去再胡乱抓抓就算完事了,她嫌弃。
她话还没说完,秦扬风就扔下瓢,低得头左右一阵猛转,像刚刚洗过的哈士奇,把满头的水抖得四处乱飞。
苏黎歌来不及躲开,被溅了一身水。
“秦扬风!”她怒了。
秦扬风拔拔头发,把刘海全都拔到了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脸上挂满水珠,眼眸亮得像清晨的海,神情有些兴奋。
“对不起。”他说着毫无歉意的话,神秘兮兮地拉起她的手,“八爷,给你。”
苏黎歌看不过去,把包在自己头上的花布扯下扔到他头。秦扬风已经从挂在腰间的小篓里摸出矿泉水瓶子,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掌中。
“这什么?”她看着矿泉水瓶里装着的晶莹透亮的液体,不解地问他。
“尝尝。”他拧开瓶盖,托托她的手,献宝似的催促她尝。
苏黎歌狐疑地低头,先嗅了嗅,发现那液体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甜香,有丝花的气息,她才将瓶口对准唇,微仰下巴尝了一小口。
甜丝丝的味道从舌尖传到喉中,她蓦然瞪大眼,惊讶地望向秦扬风,唇仍还对着瓶口。
“嘿嘿。”秦扬风得意地笑了,像从前每次给她惊喜时的模样。
说起来,他虽然家世好,但送她的礼物却没有特别贵重的,往往都是兴之所至,看到了觉得她会喜欢,便想方设法弄了来送她。
当然,那枚名为“臻情”的婚戒除外。
那些礼物总会提醒苏黎歌,这个男人曾经用心讨好过自己。
“这是什么?”她诧异地问道。清甜的滋味很快弥上心头,甜而不腻,冰冷解乏,尝起来口感非常棒。
秦扬风已将花布取下,趁她惊讶的时候,他一把拢起她脑后的长发拔到脸侧,拿着花布仔细替她擦起。
“甜吗?”听了她的话,他低头凑去,小声问她。
苏黎歌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点头如搯蒜。这几天岛上的饮食都是缺滋少味的水煮和灸烤,已经把人腻到不行,这会喝到果酿似的饮品,简直叫人馋虫大作。
“这是棕榈汁。”他搓揉着她的发,低声笑了。
棕榈汁不容易收集,他趁着午间小歇的功夫攀到树上收集了这大半瓶,已经累得够呛,可如今看到她发亮的眼眸,什么苦也都值了。
“棕榈汁?秦少,你懂得真不少啊。”苏黎歌真要对这男人刮目相看了。
秦扬风翘翘下巴,接下她眼里的夸奖。
她仰头,灌了一大口,忽发现大半瓶的棕榈汁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她喝得只剩下小半瓶。联想到他神秘兮兮的模样,她反应过来,这瓶棕榈汁怕是来之不易。
“怎么不喝了?”他把布压到她脑袋上,快速地擦拭着。
她已经把瓶盖拧上。
“留着吧。”她把水瓶塞进他的小篓里,又从他手上扯下了花布。
“也好,留着你饭后喝。”他知道她是舍不得喝了,虽没明言,但剩下这小半瓶,她是给他留的。
其实她心里还装着他。
这认知让秦扬风心情十分愉悦。做回朋友,她收敛尖刺,和他的相处不再总是剑拔弩张,确实如她所言,目前的情况下,这是最适合他们的相处方式。
“诶!你坐下。”苏黎歌踮了脚却够不着他的头,只看到他发尾的水一滴滴落进衬衣领口里,把后背打湿了一大片。
秦扬风又乖乖坐下。
“你把衬衣脱了擦擦身,之前的背心已经缝好了,你回房去换上吧。”她一边拧着他的头发,一边命令。
他满身都是污痕,血腥味熏得她难受。
他点头,开始解衣角的结。衬衣褪到一半,他又想起件事。
“八爷,你知道我们今天在山上有什么收获吗?”
秦扬风突然转过头想和她说话,偏碰上苏黎歌俯到他侧面擦拭他耳畔的发。她头往前一凑,唇刷过他的嘴,像主动送上门似的。
时间瞬间凝固。
秦扬风的兴奋被另一种情绪取代,眼神跟着幽暗。
沾了棕榈汁的唇,像抹了蜜似的甜。
蜜色的唇瓣啫喱般诱人,如同晶莹剔透的棕榈糖,馋得人恨不得咬上几口。
但他不能……
做“朋友”的代价,不能吻、不能抱,他不能打破这来得艰难的平衡。
“对不起。”苏黎歌很快直起头,不知自己为何要道歉。
心克制不住的狂跳,不经意间的触碰比前几次占/有似的亲吻都来得让她慌乱不安。埋藏在胸中的情绪像要撕开那层冷静的伪装,汹涌而出。
“没关系。”他声音沙哑开口。
“……”她失语,几秒之后将布扔到他手上,“我要去准备晚饭了,你自己搞定。”
“黎歌。”他忽然抓紧她的手,眼里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她静静地望他,等他开口。
握着她手的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缓缓放开。
他没有吐出只言片语。所有于爱情有关的话,他都不敢向她说出。
无处安放的感情,他却连宣之于口的勇气都找不到。
“没什么,你去吧。”他很快低头,拿水浸湿了布,狠狠盖到自己脸上。
不能抱她,不能吻她,甚至连“爱”字他都没办法再说。
前一秒,他还在得意自己的“朋友”战术。
后一秒,他开始恨自己的胆怯。
若这世上有一样东西比死更让他恐惧,那一定是苏黎歌的离开。
……
秦扬风和薛晨几个人白天的辛苦并没白费,他们带回了不少食材。
肥硕的雀鸟和雉鸡、虾蟹鱼、贝壳以及许多野菌和水果,看得人眼都要花了。
苏黎歌进到天井里时,就看到严小荞绕着地上一大堆的食物走着,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薛晨站在她身边淡淡笑着,脸上的冰冷被这笑意融化,很温柔。
“秦哥和我在山上和海边布了陷井,以后每天找两个人去收猎物,不需要我们再花大力气寻找食物来源。”看到苏黎歌,薛晨朝她打了招呼,竟主动解释起来。
“嗯。”苏黎歌走到严小荞边上,看着满地的食材也咋舌。
但她没时间惊讶,食材一多,他们就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处理,活禽倒还好,但鱼虾类的海鲜不好保存,容易变质。天色已晚,她不可能再细弄,想了想,她开口。
“小荞,你和薛晨把这些虾蟹贝类清洗一下,小心手别被夹到。刘文修,你把火生了,和阿香一起先将土豆和红薯烤几颗。菌类可以放得稍久,今晚就不吃了,赵铭安,你把这些菌菇收起来。我来处理这些鱼,至于……”她有条不紊地给每个人分派着任务。
“雉鸡养着,这些先吃了吧。”沈束从旁边走来,往她面前递了几只已经处理干净的雀鸟。
他语气一如既往,可身上却传出浓烈的血腥味,伸到她眼前的双手满是新鲜的血液,叫人发怵。他看到自己的手,忽然意识过来,在她伸手来接时又缩回了手,从地上抽出几张她不认识的植物大叶将雀鸟包住后扔下。
“鱼也交给我处理,你把这些洗洗。”他自顾自说着,低头将鱼篓拎起。
见他揽下了最脏最麻烦的事,苏黎歌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束。”在他转身之际,她叫住了他。
他脚步一顿,并没转头。
“谢谢。”她道。
沈束勾唇笑笑,笑里有丝厌恶,她没有看到。
他讨厌这样的生疏,那会提醒他自己与她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
她肯定没有发现,她在接受秦扬风的好意时,从没这样生疏过,就算两人从前有再多的嫌隙,那些默契仍旧牢不可破。
他很嫉妒。
……
晚饭在所有人的努力下,很快就准备好了,太阳也已彻底沉下,夜幕上星光璀璨,不是城市能见到的风景。
天井里生了两堆火,一堆烤肉,一堆烤鱼,灶膛里还煮了一大锅虾、蟹与贝壳。
食物的香气弥漫四周,稍稍驱散了这两日压在众人心头的阴霾。
今天来不及串烤串,苏黎歌想了个省事的办法,把水果塞进了雀鸟腹内,用细树枝缝紧后搁到火上烤,烤熟后剖开鸟腹,水果的香甜与肉的酥香同时溢出,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沈束这趟摘回了野生紫苏叶和薄荷,她将紫苏叶切碎之后洒在鱼上一起烤了,驱寒避腥,免得吃多了海鲜胃寒。淡淡的紫苏香浮动,配着鱼香,勾起所有人馋虫。
而水煮的虾蟹贝类则胜在新鲜,就算不用任何调料也鲜得人咬舌,再沾点剁碎的生紫苏叶,倒有些吃料理的感觉。至于薄荷叶子,苏黎歌让许荔香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