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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白吃不白吃!”
靳阳连忙道。
咋能说白吃呢!
就这力气,能干多少活啊!晚饭再吃三碗也没问题!
石膏粉倒进了脸盆里,环境恶劣也顾不上什么烧不烧,对人好不好。
添了水以后就直接上手,伸进盆里活面一般的揉了起来。
放水的杯子塞在怀里,跟肚皮上的肉挨着,因为这种天气在外头放上一会儿就要冻成大冰疙瘩。
靳阳和萨楚拉在忙活石膏,田富光上手在选好的化石周围往开刨。
留够操作空间,等下把纸拍湿,贴在化石上。再把麻布贴上来,石膏紧紧敷住,抹成半球型。
干透后翻过来,按这个程序再来一次,就算是把化石采好了。
回了研究所,再用锯子从中间锯开,才能开始做研究。
做学问嘛,一步一步来。
田富光对此很有心理准备,可手里拿着小铲铲朝下一戳。
铛的一声,还挺脆。
小铁铲和冻的硬邦邦的土碰撞,震的田富光手腕子都疼。
卡其尔摸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我们这儿太冷了?”
能不冷吗?
萨楚拉的手已然通红,虽然不知道是和石膏粉的时候烧的,还是这鬼天气给冻的。
四人不死心的又试了一次,谁知这真的是一点都挖不动。
死心后搬着东西跑回了车里,手和脚都觉得不是自己的。
说起来把,这棉裤和棉袄里都絮着好棉花,可零下三十几度的冬天,又是没有遮挡的原野,冷起来真是要人命。
水在外头半个小时都要冻住,更何况人了。
几人的脚指头已经冻硬,没有办法只能折返,等着来年开春,天气暖和些再来挖。
靳阳和萨楚拉虽然只在呼盟待了几个月,但却知道冻伤要人命。
呼盟冬天要比伊盟还要冷,牙克石可以到零下四十几度,真是要人命的天气。
不少地质队出野外的同事们,手指脚趾,耳朵鼻子,上头的冻伤能带一辈子。
卡其尔身上肉厚,也习惯了这样的天气还好一些,开着车一路飞驰,一个多小时后一起回到了暖和的砖房里。
火捅的旺旺的,炉肚子烧的通红。
热气扑面而来,田富光的眼镜蒙上了一片雾气,眼前白茫茫的啥也看不清。
在屋子里缓过劲儿,就回了自己的小东房,一刻不停的动起笔来。
今天这一趟出去他的心得实在是太多,他怕再晚一秒,这些想法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仿佛你已经触到了真理的衣角,再向前一步走能完整的看清它。
查布苏木的恐龙足迹化石既然得以如此完整地保存,就说明当时该生态环境必须有一次较大的变化。
咬着笔尖,墨水在嘴角蔓延也毫不自知,田富光思路越发清晰。
然后地面抬升,多水的湖沼环境变得干旱,泥泞的岸边印上了恐龙的足迹。
随着地面的进一步抬升,湖泊的沙泥层出露,逐渐形成了干涸的沙地。
太阳光的照射,使它固结成型,才形成了如今这么大规模的恐龙足迹印痕化石。
一定是这样!
突然舌尖传来苦涩,田富光才反应过来,朝着地面吐起了蓝色的口水。
听到东屋的动静,正房里三人也没打算过来看。
卡其尔披上外套,一看表,到下班时间了。
和靳阳他们告了别,开着车回了村子。
靳阳在灶台的铁锅里烧好了热水,咕嘟咕嘟的沸腾着。
往洗脚盆里添了一瓢水,又对着掺了些凉的。
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把子绿色的秧苗,扔进了盆里。
萨楚拉坐在炕上搓着手哈气,显然是没从冰天雪地里缓过劲儿来。
靳阳端着铁盆走过来,把盆子往地上一放,捉过萨楚拉晃来晃去的脚,慢慢褪下了大棉鞋,露出小巧的趾尖。
往盆子里一按,一股暖流从脚底涌上来。
萨楚拉要躲,靳阳手上的力气却没有减,按住她的脚,另一手往上扑热水。
几株秧苗挂在脚背上,是眼下难得可见的绿色。
“这是茄子秧,拿来泡脚不会冻伤。”
靳阳没抬头,柔声说道。
他的脑袋刚好在萨楚拉膝盖的位置,没有忍住上手揉了两下:“亏你还是北大的,这种偏方也信呀?”
靳阳依旧没有抬头。
别人家的媳妇,都是跟着男人享福的,可萨楚拉却要和他受苦。
他也知道偏方不可信,但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衣裳再厚,也扛不住这种天气。
胸口有些闷,靳阳的声音也没了平时的清亮,一肚子的话要讲,可最后只说出口一句。
“该信也得信。”
第43章
萨楚拉听了靳阳的话,心头莫名一暖; 信就信吧。
茄子秧苗加热水泡脚防冻伤; 也算是多年来劳动人民的文化结晶了。
跟感冒了喝热水应该是一个概念。
兴许其中有效物质是热水也说不定。
两口子正腻歪着,身后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田富光嘴角挂着蓝色的墨水,闯了进来。
刚进门他就看见靳阳蹲在地上; 抓着媳妇的脚; 脸色陡变。
再望向靳阳时这个眼神就不对了。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爱好很特殊啊!
田富光捂住双眼; 背过身去,不看他们; 心中满是苦涩。
靳阳擦了擦手,萨楚拉没有动稳稳的坐在炕沿上; 两口子也不高兴。
下班时间!
个人时间!
田师弟磋了磋鞋底:“我能转过去不?”
靳阳没好气的说:“转过来吧,非礼勿视,你朝天上看。”
本是一句玩笑话,可谁曾想田富光转过来的时候,还真在朝着天上看。
田富光嘟囔了一句:“我想吃鸡。”
靳阳抄起媳妇的鞋冲他扔了过去:“还想吃啥?”
“我真想吃鸡。”
田富光的视线仍然落在房顶上; 若有所思。
靳阳有些生气; 田富光这混账东西,肯定是看见卡其尔从村里给他们带的那只鸡了。
他明明已经藏在房子后头了,这人戴个眼镜还挺鸡贼; 不知道怎么给发现了。
现在已经是四九的寒天,再过些日子就是农历新年。
你田富光过年就回北京了; 他们两哦口子还得在这待着呢。
那只鸡是过年要吃的。
咋这么浑呢?这么馋呢?
让靳阳如何不生气。
田富光吸吸鼻子,不提还好,提了更馋,口水都要流出来。
他在地大,说不上想吃啥就吃啥吧,也是能吃到肉的。
来了这儿,天天不是面就是馒头,想吃顿肉可难了。
倒是挨着一个村,但卡其尔说了,猪是过年才杀的,牛是绝对不能动的,羊嘛倒是多,但也得等过年。
鸡鸭?
他来草原也有一个月了吧?
愣是没见过一只活鸭子,更别提吃一口鸭子肉了。
靳阳半夜偷偷在房后头藏了一只,以为他不知道,开玩笑?
田富光馋肉馋的眼冒绿光,半夜睡着直觉也会把他叫醒。
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走过去拍在炕沿上。
“你俩结婚,我的礼。”
十块?
这可是好礼了。
即便是在青城,亲戚能随这么多也算是够意思了。靳阳看到这礼钱,立马笑了起来。
走进拍拍田富光的肩头:“嗨呀,不就是吃鸡,师兄哪能苦了你这个大科学家呢!”
十块钱你吃我都可以。
他转头朝萨楚拉挤眉弄眼:“媳妇,穿鞋,咱们晚上炖肉吃。”
“年不年,节不节的炖啥肉?”
萨楚拉本想回这么一句,但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靳阳还好,跟着老靳从小到大也没吃过啥好东西,参加工作整天在野外,饥一顿饱一顿,不讲究。但田富光最近可是面如菜色,都冒着绿光了。
想来也是,大学食堂吃的可比草原上好,他又瘦瘦弱弱的,肯定是肚子里缺油水了。
拿布子擦擦脚,萨楚拉穿上鞋,说:“行,晚上炖肉,咱提前过年。”
靳阳把田富光拍在炕上的钱收好,凑到她耳边说:“等他走了,我带你去村里买猪肉!”
“我听见了!”
田富光说道。
靳阳尴尬的笑了笑,推门出去拿那只笨鸡了。
鸡是卡其尔家里养的,走地鸡,肉质那叫一个紧实。
四九的天气,鸡放在房子后墙上高高挂着,冻的硬邦邦的。
拿回来斧头都劈不开,两个大男人站在那里无所适从。
萨楚拉挽起袖子,推开他们,摇着头拎着鸡爪子提起来,扔进了满是沸水的大铁锅里。
咕嘟咕嘟。
沸水里滚了几分钟,不光鸡肉化了,里头的血沫子和脏东西也浮了出来。
把鸡捞出来改刀切小块,土豆削皮,重新换了一锅水,撒上调料,统统煮了进去。
三人坐在炕头上,身子底下热乎乎的,不管外头的风怎样咆哮,屋里的人自岿然不动。
眼巴巴的望着灶台上的铁锅,靳阳还碍着师兄的面子不说话,田富光恨不得一分钟问萨楚拉三遍:“嫂子,熟了没?”
这会子知道叫嫂子了?
前几天你还说我没文化呢。
萨楚拉失笑,看着石英表的上的指针缓慢移动,刚到点就跳下炕,揭开锅盖。
一股肉香扑面而来。
“熟了没熟了没?”
田富光从炕上爬到炕头灶台边,趴在那里深吸一口气问道。
他吃过萨楚拉在呼盟炖的羊肉,那叫一个香。
靳阳把人拖走,萨楚拉把面饼子往铁锅边上一个挨一个的一贴,在两人失望的眼神里重新盖上了锅盖。
又是坐立难安的十分钟。
靳阳手里捧着一个海碗,野外的环境差,没有盘子碟子的。
萨楚拉接过大碗放在灶台上,再度揭开锅盖,大铁勺探下去一捞。
连肉带土豆,一起落进了碗里。
肉是好肉,土豆也是好土豆。
乌盟来的红山药,削皮之后不是那种白黄色,反而更像红薯。
熟了以后绵软的要命,含在嘴里就能化了,炖肉时放再好不过了。
盛着肉的碗上了桌,锅边贴的面饼子也好了,饼底是干的,上面却是软的,比馒头还多一份口感。
盘腿围坐在炕上,三人埋头一顿吃。
田富光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嘴里囫囵不清的说:“你俩结婚,也没办酒席,但该说的我还要说,祝你们百年好合。”
靳阳点点头,嘴里叼着一个鸡翅,没有地方说话。
闷头吃饱之后,靳阳揉着肚子半靠在炕围上。
萨楚拉要收拾饭场子,可田富光没有挪窝,仍旧使筷子在碗里扒拉着。
想必是眼馋肚饱。
肚子里没地方了,但还缺眼镜里这一点点才能满足。
萨楚拉拿了一个小碗,把锅里最后的半碗捞了出来,准备让田富光带回自己的小东屋去。
田富光还是没有动,这次筷子也不用了,上手了。
桌上的几块骨头挑了出来,竟然摆弄了起来。
按照顺序排好,田富光招手叫他二人过来。
萨楚拉和靳阳围过来看,把鸡盆骨拼了出来。
“你是不是闲的?”
靳阳上手就要揍他。
田富光脖子一缩:“不是不是,我给你们上课!”
他指着桌上的骨头说:“你看它的骨盆结构,像什么?”
萨楚拉反问:“像什么?”
田富光刚吃完嫂子炖的肉,不好意思嘲讽她,耐着性子说:“像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