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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团围着那棵大树,打量着吊在树梢上、面无人色的冷奕媃,一时间,目光各异,神色复杂。
早有之前待在二楼的宾客低声,小心翼翼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和旁边的人交流起来。
很快,众人打量的眼神,便从冷奕媃身上离开,转而挪到冷奕瑶身上。
这,这可真是前所未闻。
惩罚自家姐姐,竟然毫不避讳场合,当众让皇家侍卫处于鞭刑!
那可是对着奴隶才用的手段。
身上的伤痛倒是其次,最难堪的还是脸面。
奴隶制虽然已经明面上废止,但,依旧在帝国实际存在。
奴隶是什么?
那就是和牛马一般的存在。
没有自主、没有自由、没有权利,就是主人手下的资产而已。
如今,当着皇室宾客的面,被吊起来鞭打,别说是女人,就算是男人,也受不了这样的羞辱。
更何况,那人还是冷家的千金。
此前,名满帝国。如今,脸已毁容,再经今晚,便真的连人都不要做了。
“冷奕瑶,我求你!我求求你,放过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人到了最绝望的时候,什么尊严、什么气势、什么底气都没有了。冷奕媃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只要能躲过这一劫,她从此离冷奕瑶有多远就多远。这个人是个疯子!她就完完全全没有在乎过世俗的意见!
“现在求饶?”冷奕瑶仰头,看着那一轮月牙,在众人屏气凝神间,轻轻一笑,慢条斯理地吐出两个字:“晚了。”
对于聪明人,她向来愿意施舍同情。不过,对于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她底线,还死不悔改的人,她就真的没什么耐心了。
从D城到现在,她给过她警告、亮过手腕、也提过“建议”,可是,总是被某人理所当然的置之脑后,似乎总觉得,有朝一日她能得逞。
竟然死不悔改,那么,就索性断了她一切的后路。
这样,被彻底踩在脚下,她倒要看看,她还有没有可能再爬起来。
被人亲手灭了希望,哪怕已经低到尘埃里,却依旧没有丝毫转圜余地。此刻,冷奕媃终于心灰意冷的发现,无论她再怎么摇尾乞怜,冷奕瑶都不会改变丝毫。当神经被撕扯到极致,她已经再无理智可言!“冷奕瑶!你不得好死!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比我还惨!我到时候,一定会笑着看你哭!”
这声音,已经不是嘶哑叫唤,而是凶狠诅咒。
冷超只觉得头像是炸裂了一般,恨不得立刻过去,直接堵住她的嘴。事到如今,还在意气之争!怎么会蠢到这个地步!
原本众人还看着冷奕媃颇为同情的眼神,也随着她的这咒骂慢慢变得冰冷、若无其事。
向来,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看来,的确有道理。
“陛下驾到。”皇家礼仪官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所有围观的宾客一怔,下意识回头,低身行礼。
在这一众人中,唯有那零星几人,鹤立鸡群般立在树边,直直立着,仿佛并未听到任何声响。
陆琛在过来的路上,已经听身边的人将事情解释了一番,除了长公主忽然对冷奕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个方面的原因含糊其辞之外,其余的前因后果,他已经全部了然。
此刻,看到面色沉静的赫默直接站在冷奕瑶身后,他只觉得无比碍眼。
但,如今身份截然不同,他既然继位,代表的,便是皇家的脸面,已不能再像曾经一样,直接与赫默大小眼叫板。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在众人退让出来的道路中,一步一步走向冷奕瑶。
良久,等他站定在她面前,所有人心底微微吸了一口凉气。
冷奕瑶立在树下,神色清冷地打量着大声叫嚣的冷奕媃,而她身后,一左一右,分别站着的是军界和皇室的天!
啧啧啧!
这种奇景,讲真,哪怕是追溯帝国的历史,往上倒数到帝国建国之日起,也绝无仅有。
更别说,今晚长公主,简直是唯冷奕瑶马首是瞻的态度。
这样的情况,简直闻所未闻。
“来人!”陆琛一声冷喝,随侍在身后的侍卫长立即躬身行礼:“陛下。”
“行刑。”他站在原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冷奕瑶的侧脸,像是要看出她一丝情绪变化。可惜,从头至尾,她却没有看他一眼,而是定定地看着树梢上那吊起来的人影。
“是!”侍卫长抬头,声音清脆无比。转身,走向树边,身边自有人递上鞭子。
皇家的鞭子,与外面的截然不同。
那是用皮子裹住绳索,包浆起来,特意经过匠人一个月的手工,才制作而成。
外表看上去,柔软无比,但落在身上,却瞬间就皮开肉绽。
这本是用来惩处在皇室偷奸耍滑的奴隶,惩戒行刑时的专用鞭子,这一刻,被用在这处,面对的,还是个娇嫩的女子,众人只觉得心头一凉。
陛下对于这位冷奕瑶的偏心,可见一斑。
甚至都没有问她一句,就这样按照她心思想法直接交代下去。压根没有今晚举办宴会是为了庆功的意思。仿佛,只要冷奕瑶愿意,他能为她做到极致。
站在陆琛旁边的赫默,这个时候,忽然侧头看他一眼。
良久,轻轻一笑,面露深邃。
冷奕瑶却并没有看任何人的表情,慢慢地勾了勾唇,就这么看着侍卫长,一步一步地走近冷奕媃。
眼见,距离越来越近,冷奕媃的咒骂声已经全部停止。
下一刻,只见侍卫长手举长鞭,“啪”——
一声清脆的长响!
鞭子在半空划出一道诡谲的弧度,顷刻间,落在冷奕媃的背上!
“啊!”
惨烈的痛呼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这一瞬,芬芳幽静的皇室花园像是坠入一个恐怖的世界,所有人目若惊呆地看着,侍卫长一鞭子下去,冷奕媃半边的肩膀已经鲜血淋漓!
但凡清楚刑法的人都知道,使鞭子,有几种结果。一种是看上去,伤势严重却并不伤及根本,另一种,是看上去下手并不重,但处处落在软肋,内伤惊人。还有一种,便是眼前这样,不留一份力道、也不用一分巧劲,端看受刑者能否得老天的眷顾,是不是能在这一场鞭刑中,留下小命。
按照鞭刑惯例,无论男女,至少受满五鞭,才能停手。
只是,这一鞭子刚下去,冷奕媃便已经经受不住,整个人都疼得撕心裂肺。她随着惯性,往后一仰,却拉动了伤口,顿时,惨烈的叫喊声,又一次席卷众人的神经。
所有人下意识地朝着冷奕瑶的脸上看去。
对自己的亲姐姐这般下手,总该有点情绪起伏。
可是,当看到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时,众人心尖一抖,刹那间,只觉得胆寒。
那一张脸,如花似玉、如梦似幻,站在月下,竟有点不像真人的模样,虚幻、魔魅,仿佛林中花妖。她就这么望着疼晕过去的冷奕媃,飘忽一笑,神色清润。
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下一刻,又是一道凌空鞭子,挥在冷奕媃的身上!
这一次,惨叫声几乎让人不忍入耳。
那种歇斯底里、声嘶竭力的叫声,简直能将人掩盖在最深处的恐惧全部唤醒。
胆小的人已经心惊胆战地挪开视线,而城府定力惊人的那些世族大家的继承人和掌舵者,目光直直地落在冷奕瑶身上,似乎在仔细揣摩她的心境。
连自家的亲姐姐,都能毫不顾忌,这世上,谁惹了她,还能不付出代价?
冷超脸上已经一片狂暴,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冷奕媃放下来,只是,冷奕瑶的目光如有实质,在第二鞭之后,就定定地落在他的身上。那模样,似乎对耳边的惊呼惨叫,置若罔闻,不动如风。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她不仅仅是在惩罚冷奕媃,更是在震慑!
她用眼前的一切,来震慑所有人!
不管是否血缘亲情,不管是否礼仪相争,但凡,触及底线,她绝不放过!
想到之前,自己和父亲竟然还想当然地觉得,可以利用她在帝都的人脉,扩充冷氏集团,待她年满十八周岁、成年之后,再想方设法地将继承权挪回,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个人,压根残酷卓然、冷血至极。
五鞭已过,挂在树梢的冷奕媃已经毫无声响。
像是声带也已经被她扯破,没有了任何回声的静默才是最可怕的情况。
有人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熬不过这鞭刑,已经没了气息。
只见侍卫长向旁边的皇家侍卫使了个眼色,很快,冷奕媃便被从树上放下,侍卫亲手触了触她的气息,良久,抬头,朝侍卫长摇了摇头:“没死。”
两个字,却像是将所有人拉回了神思。
冷奕瑶那冰冷的目光从僵硬的冷超身上挪开,对着地上死狗一样的冷奕媃勾了勾唇:“倒是命大。”
不过寥寥数字,众人却听得分明。
冷奕瑶压根没把对方的生死放在心上。
既然开口说是鞭刑,是死是活,她都漠不关心。即便是真死了,那又如何?
站在她身后的陆琛,忽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明白她被人设计陷害,想要报复回来的心理,但是,难道她对于血缘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冷奕瑶似乎若有所觉,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也是今晚,自她从二楼下来之后,第一次对上他的视线。
她唇角上挑,隐约间,露出一丝笑容。
血缘?
这具身体本就是她重生来的,她的亲人远在遥远的世界故国,冷家上下,不过是这具身体的亲人,与她何关?
她重生过那么多次,不过是鞭打一个自己找死的人,难道还需要有负罪感?
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她神色的赫默,却在众人面面相觑、脸色泛白的瞬间,倏然轻笑。
那笑声,在这静谧的环境中,就像是银光乍现,几乎惊得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就连冷奕瑶都忍不住微微侧头,面带疑惑地朝他看去。
自己钟意的女人这般心狠手辣,他倒像是一点都不在乎。
却见赫默擒着一抹微笑,慢慢地走到她身侧,微微揽手,直接将她搂在胸前,下一瞬,他忽然轻轻倾身,低头,直直地看进她的眼底:“等了这么久,你终于愿意显出本性了?”
从D城玻璃花房初次邂逅的那一眼,他便明白,她和他是同一类人!
在血液中,埋着冰封,砥砺前行!
无论是这世上多繁花紧簇,在他们心底里都蛰伏着漠视一切的狂傲。
她不会轻易露出峥嵘一面,但一旦触及根本,便绝无任何余地!
这一刻,赫默对上冷奕瑶的视线,脸上的气度再也不曾掩饰,此前的矜鬼高傲尽数化为邪魅狂狷,他直直地低下头,忽然俘获她的双唇。
抵死缠绵!
唇角的温度,炙热而狂放,毫无遮拦!
四周抽气声越发浓重。他却置若罔闻,只一手勾起她的下巴,另一手死死地扣住她的后脑勺,不允许她有一丝退避。
有生之年,竟然真的能遇上灵魂契约到如此地步的女人,他怎能不狂喜,怎能不兴奋?
哪怕这世上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