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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开衬衣的袖口,露出手表的表盘,凌晨一点二十七分,“从现在开始算时间。”
那肃杀的气场太过强烈,仿佛只要你说一个‘不’字,他就会将你撕个粉碎。
佣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太太上了车,缓过那一阵战栗后,连忙掏出手机拨通了顾邵之的电话,“顾总,太太被一个陌生男人带走了!”
————
这是慕瑾桓去安城的第四天,南湾的接到了一通陌生的电话,她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哪位?’,对方就给了她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南医生,我求求你,把心脏还给我弟弟,我做牛做马都可以。”
这声音哽咽嘶哑到了极致,像是干渴了很久却硬生生劈开喉咙里挤出来似的。
心脏,弟弟……
是……白若书?
扶着沙发背,慢慢坐了下来,“白小姐,我没有听懂。”
怀孕七个月的白若书,站在抢救室外,脸色苍白虚弱,背影却显得单薄。
闭了闭眼,手指紧握成拳,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想让疼痛逼让自己冷静下来。
干涩的唇瓣动了动,“城南医院的病人临终前,愿意捐献所有的器官,心脏和我弟弟的已经配型成功了,可是突然告诉我已经捐给了别人,我知道是慕先生做的,求求您,我弟弟真的不行了。”
明明早就谈好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虽然即使配型成功,也不一定会完全没有排斥反应,可如果连心脏都没有,弟弟要怎么办?
南湾微微低着头,长发倾泻,挡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淡淡的说,“你说的事情我听懂了,但是不是我丈夫做的我不知道,你也别乱扣帽子。”
慕瑾桓有一段时间很忙很忙,但从来都不会告诉她是在忙什么,她也从来都不会过问他工作上的事情。
白若书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借力,八月份的夏季,她却感觉到阵阵蚀骨的寒意从脚底往上蔓延,慢慢渗入四肢百骸。
让她发抖,让她恐惧。
“我知道,南怀煜对你和你哥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可是我弟弟是无辜的,他还那么小,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一直躺在病床上,现在还在手术室里抢救,南医生,我……我求您,求您……”
越到最后,越语无伦次。
……
电话挂断之后,南湾继续翻着只看了一半的医学杂志,却一个英文单词都看不进去,只觉得焦躁不安。
起身,换了件衣服,下楼。
慕瑾谦上班,慕轻轻在幼儿园,慕夫人去了慕氏,客厅里只有慕历北一人。
“爸,我想出去一趟。”
慕历北放下茶杯,拿起桌面上的眼镜带好,“有什么事吗?我让管家去帮你办。”
南湾眉眼平和温婉,笑了笑,“没什么事,我去见个朋友。”
儿媳妇在慕家待了四天,除了会在附近散散步,其他的地方都没有去过,和他们没有共同话题,应该是闷了。
慕历北也不会过多过问年轻人的事,让管家备车之后,温和的嘱咐,“路上小心些,我们等你回来吃晚饭。”
南湾点头,“我知道了,爸。”
……
青城,医院。
抢救室的门打开,医生从里面走出,拿下口罩,抱歉的鞠躬颔首,“白小姐,我们尽力了,您节哀。”
节哀……
白若书反应了好几分钟,她的弟弟,是死掉了么?
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她强撑着的力气全部消耗干净,身体顺着墙壁一寸寸滑落。
唐城墨赶到的时候,远远只看到角落里缩成的小小一团,逆着光,看不真切。
大步走近,只觉得似乎世界上所有的悲伤都压在她身上,那张脸毫无血色,眼泪顺着眼眶滑落,却没有一点声音,那样触及心灵的哭泣,他怎么可能听不到。
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疼,慢慢俯身,嗓音是从未有过的颤抖,“若书,你怀着孕,地上凉,你不能这样坐着。”
白若书似乎是这才注意到面前多了一个人,但视线很模糊,她看不清是谁,只有一个轮廓。
唇瓣动了动,只说出一个字,“……疼。”
唐城墨慢慢的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很轻很轻,害怕稍微用一点力,她就会破碎,“我知道。”
白若书忽然笑了,“不,你不知道。”
唐城墨手上的动作停住,低眸的瞬间,看到鲜红的血液从她身下流出,瞳孔骤然紧缩。
不做思考,抱起地上的女人,大声呼叫,“医生!”
……
南湾被撞的踉跄了两步,扶着墙站稳后,拦住一个神色匆忙的护士问,“什么情况?”
“白小姐的弟弟抢救无效死亡,她伤心过度导致大出血!”
闻言,南湾全身都变得僵硬,像是身处冰窖。
什、什么?
缓了好一会儿,才扶着腰,跟着那几个跑着医生护士身后走了过去。
拐过转角,猛然间,南湾脚步顿住,她看到了南怀煜。
五米远处,那双眼睛再无邪肆的笑意,而是浸着无边无际的冷意和寒冰,似乎下一刻就会扑过来咬断她的喉咙。
正文 192。湾湾,枕边人这么阴狠,你就不觉得可怕吗?
南怀煜迈开长腿朝这个方向走过来的时候,南湾下意识的护着肚子往后退了一步。
动作幅度很小,落进南怀煜眼里,是明显的排斥还有……惧怕。
唇角勾起一抹绵薄的弧度,讥鞘的意味极重。
那人浸着暗色而来,越靠近,周身散发出来的戾气便越浓重,一步一步把南湾逼进角落里,然后这么问她,“湾湾,你是有多恨我?”
他的嘴角还沾着干涸的血渍,嗓音却是阴柔缓慢,和他现在的模样很不相符。
南湾紧握成拳的手慢慢放松,移开视线,低笑,“有爱才会有恨,你是有多自恋,竟然觉得我会对你有这种情绪。”
姜小曼被带走之前,说那些事他都不知情,是真是假她无从得知。
或许,他和她一样,只是那段纠葛往事中无辜被动的接受者,可他害得三哥在病床上躺了足足一年的时间,其它大大小小的伤害他也没少给她,这些都是经由他南怀煜的手造成的。
但谈不上恨,只是厌恶而已。
“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胆量又长进了不少,”南怀煜也笑,只是那笑带着噬骨的寒冰,“我是我,若书是若书,就算是我手段下作,可也没动过你肚子里的孩子。”
就像是从地狱里潜逃到人间的鬼魅,一字一句都浸着无边无际的冷意。
他身上浓重的烟草味道让南湾很不舒服,秀眉蹙起,淡淡说着,“我是我,慕桓是慕桓,你不是照样把我们捆绑想要一起摧毁。”
白若书被卷进这场较量里,确实是很无辜,可要是这么算,谁不无辜?
“慕瑾桓潜伏了这么久了,原来是在悄无声息的给我准备如此大的一份礼,”南怀煜低头,肖薄的唇几乎要贴在她耳边,“连没有足月的婴儿都下得了手,枕边人这么阴狠,你就不觉得可怕吗?”
他以为,白若书肚子里的孩子只是流着他的血而已,有了就生下来,没有他也不怎么想要。
可看到她浑身是血、气息微弱的躺在手术室里,不知道接下来等待那个未出世孩子的是生还是死的时候,他竟然是慌的。
娶她是一时兴起,又或者只是单纯因为一个人太过孤寂。
可那一刻似乎变了模样。
为什么没有多下点功夫把那个捐献器官的志愿者看好了?为什么要让慕瑾桓有机可乘?
为什么……
南湾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因为南怀煜身上的杀气太过凛冽,眼里的那一丝悲伤不像是演出来的。
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除了邪肆讥讽和阴冷算计以外的情绪。
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放松、再握紧,无意识的重复着,眉眼清淡无比,“挑拨离间是么?但很可惜,我不吃这一套。”
不管是不是慕桓做的,她相信都不会是以伤害白若书肚子里的孩子为目的。
是为了保护她,是为了在南怀煜动手之前抢占主动权。
抬眼,不躲不避的看着那双漆黑的眸,“归根结底,这些都是你给她的,别为了良心安宁把责任往外推,这样我会很看不起你。”
闻言,南怀煜眸底的深潭渐渐凝结成冰。
她没有躲避视线,他也没有撤离目光。
半分钟后,他忽然低低的笑出声,单手撑在墙壁上,是一种强势的姿态。
看了一眼她拢起的腹部,嗓音阴柔如地狱鬼魅,“湾湾,你可要好好保住这个孩子,余清露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你慢慢等着看吧。”
若书现在承受的痛苦,你也会受一遍。
————
慕宅的管家在车里等了两个多小时,都没有看到南湾出来,害怕出意外,便走进医院寻找。
这里是南湾工作的地方,医生护士基本上都认识她。
管家问了几个护士就在走廊尽头的长椅那里找到了人。
快步走近,发现南湾脸颊有些苍白,担心的问道,“少夫人,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给您叫医生。”
管家说完就转身准备去找慕瑾谦,但南湾叫住了他,“我没事,麻烦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边说话,边扶着墙壁站起来。
管家见她往前走,连忙跟着去搀扶,恭敬的说,“您有事,我可以帮您去办。”
少夫人看着情绪不太对劲,如果有点什么意外,他有九条命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南湾不露声色的把胳膊抽了出来,继续往前走,淡淡说,“我去问点事情,你别跟着我。”
管家颔首,恭敬的应着,停住脚步。
四天时间的相处,他感觉少夫人很随和,说话的时候,虽然声音软软的,却很有力度。
……
看到产房门口的指示灯是暗的状态,南湾转身去了妇产科办公室。
医生扶着她在沙发上坐着,然后泡了杯茶,“南医生,过来产检吗?怎么是一个人来的?”
平时都是大总裁亲自陪着的。
南湾接过茶杯,热度传到掌心,驱散几分身体发冷的不适感。
礼貌的道谢之后,开口回答,“不是,我是想跟您打听一件事。”
“你说。”
抿了抿唇,低声问道,“病人白若书,现在是什么情况?”
医生有些意外,南家的事情最近占据了一大半的新闻,青城应该没什么人一点都不了解。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南怀煜是那白若书的丈夫,和南湾不仅没有血缘关系,还牵扯着仇恨。
这个时候,南湾为什么来询问白若书的情况……
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实话告知,“早产,大人小孩都保住了,但情况都不怎么乐观,度过危险期后才能有定论。”
命不好的人,磨难总是来得措手不及,弟弟尸骨未寒,自己半截生命就吊在了阎王那儿。
真是可怜。
听到医生的话,南湾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了几分。“这样啊,谢谢,那您忙着,我就不打扰您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