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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行,我尽快回来。”
病人的情绪很不稳定,盛薄言匆匆说完这句,就挂断了电话。
通话的时候,电话那端嘈杂的吵闹声南湾听到了些,即使不在场,也知道是什么情况。
电梯还没下来,南湾站在电梯口等着,原本只是不经意的侧首,却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两个身影。
……
在病例本上写完最后一个字,盛薄言接到住院部的电话。
“知道了,我马上就过来,”英俊的眉宇皱起,就连温和的嗓音也有了几分严肃。
盖上钢笔的笔帽,对余清露说,“我还有事,就不送你去咨询室了。”
余清露点了点头,站起身,消瘦脸颊有着淡淡的笑,“嗯,盛医生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
反正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盛薄言记挂着突然情绪失控的病人,都没有耐心等电梯,直接走的是楼梯,经过长椅的时候,也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看着笑的明艳的绿窈。
从盛薄言的办公室出来后,余清露就又恢复了浑浑噩噩的状态,也不看路,低着头往前走。
每周都来,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心理咨询室。
等待她的,又是漫长又无趣的两个小时,那个女人不知道在叽叽歪歪说些什么,她真是烦死了。
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找不到灵魂的归属,心里的恶魔越长越大,快要把自己吞噬。
每一个晚上,她都以为自己会死在那梦里。
可是,如果她就这么死掉了,慕桓岂不是就解脱了?
那怎么行呢……
余清露走的很慢很慢,几乎是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无法引起她的注意。
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她才停在原地,怔怔的抬起头,看到面前的人,失焦恍惚的目光忽然凝聚。
绿窈抬手把长发拢到一侧,慵懒散漫的用手指梳理着,唇边勾起浅浅的笑,“怎么,这也没几天啊,余小姐就已经不认识我了吗?”
如果不是提前确认过,她很难认出这是余清露本人。
从前的余清露是什么样子的啊……
举手投足都是名媛淑女的大方得体,黑色长发柔顺的披在肩上,只化淡妆,穿衣风格简单却不平淡,每一件衣服都有很特别的小细节。
有人说余清露是在模仿纪晚夏,只是模仿的很高级,一般人看不太出来。
但余清露骨子里有自己的骄傲,从来都不把这些话当回事,依旧是那副模样。
现在呢……
身子过分消瘦,连一件最不挑身材的裙子都撑不起来,脸色很糟糕,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上了,她也没想着化化妆掩饰掩饰,脚下的平底鞋,还是去年的款。
看吧,上帝的眼睛没有瞎。
余清露从恍惚里回神,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人,干涩的唇瓣张了张,“苏、苏绿窈?”
说完这个名字后,她后退的几步,眼睛四处躲闪着,像是企图找了一个东西,可以掩盖自己现在这副人倒胃口的模样。
但是,走廊里除了几条长椅之外,空无一物。
“还记得我的名字啊,”绿窈抬眼瞧她,轻轻盈的笑,然后作出很失望的样子,“看来,还没有疯呢。”
余清露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一个星期没有修剪过,指甲已经长的很长了,深深的陷进掌心的嫩肉里,她却感觉不到疼。
看着绿窈的目光里,情绪太过复杂,“苏绿窈,你不是说死都不会回青城的吗?”
这应该是余清露神智最清明的时候了。
是害怕,还是心虚,又或者是其它的。
“同是女人,你不知道女人都是善变的吗?”绿窈轻轻的笑,迈开脚步,慵懒的向她走过去,“我是自由身,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余清露不断的往后退,手指越收越紧,脸色苍白的像是身处寒冷蚀骨的雪夜。
声音有些颤抖,“你想干什么?”
苏绿窈,你别再靠近我了……
绿窈勾着一缕长发,漫不经心的绕着指尖把玩,低低的笑,“我不干什么啊,就是来替阿昭看看,他到死都放心不下的心上人,现在过的怎么样。”
抬眸,对上余清露的目光,“毕竟,他是我在安城唯一的朋友。”
阿昭,阿昭……
余清露害怕听到这个名字。
每一个黑夜,从闭上眼睛开始,到浑身冷汗的惊醒,这个名字就像是魔咒一般,扰的她不得安宁。
在梦里,只有黑白两色的阿昭,总是站在迷雾深林的中央,用一种失望又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从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重复着之前的问题,“你想干什么?”
“阿昭那么爱你,而你呢,你做了些什么?”绿窈没有理会她,始终是笑着的,轻飘飘的嗓音并没有一丝攻击性,“利用他的感情?利用他的身份?”
阿昭是慕瑾桓为数不多的朋友,余清露不想惹慕瑾桓讨厌,答应阿昭的表白,是最聪明的做法。
有阿昭女朋友的身份做掩护,她就可以继续用朋友的身份出现在慕瑾桓身边。
阿昭那傻大个是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的,没见过几个漂亮姑娘,对余清露一见钟情,爱的毫无道理,所有的热血和温情都给了她。
最后,连命都搭进去了。
绿窈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余清露紧绷的神经越来越接近崩溃的边缘,“你胡说!”
细白的牙齿死死的咬着唇瓣,留下的牙印清晰可见,几乎要渗出血丝来,“我跟阿昭在一起的时候,清清白白,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嗯,确实没有,”绿窈点了点头,很赞同,“你只是不喜欢他而已。”
四年啊,连手都没牵过。
小学生谈恋爱都不会这么清纯。
走廊里的保洁阿姨抬着两个箱子,箱子很高,看不太清前面的路况,不小心撞到余清露的后背,连忙道歉。
余清露消瘦的身子被撞得踉跄了好几步,似乎根本听不到保洁阿姨的道歉,也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只是看着绿窈,就像是重新跌进那梦里,“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阿昭都没有抱怨过,你这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
“我有吗?”绿窈眨了眨眼,很无辜的说,“我只是来问候你而已啊。”
看来,她提醒的还不够呢。
余清露闭话音冷淡,“不需要。”
绿窈继续往前走着,眉眼之间似真似假的笑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褪去,被没有一丝温度的冰冷取代,“阿昭出事的那辆车,是你做的手脚吧。”
像是确定的,却又像只是在试探。
余清露被逼到角落,身体和贴着瓷砖的墙壁接触,一股凉意透过薄衫传到皮肤,然后渗入血肉。
耳边响起绿窈轻飘飘的嗓音,“剪断刹车线,已经属于间接故意杀人了,是要坐牢的。”
掌心的嫩肉终于被指甲抠破,骨节泛着青色,每收紧一分力道,指甲便更深入皮肤,摩擦着被撕裂的血肉。
她的脸色惨白,抬手推开绿窈,忽然笑了起来,如鬼魅一般,“你有证据吗?”
如果有证据,她早就已经在那四四方方看不到光的监狱里了。
绿窈冷冷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余清露,你会有报应的。”
只是短短五分钟的时间而已,余清露从最初看到绿窈的诧异,到后来的害怕,再到现在的无所谓,心境完全不同。
放松身体靠在墙壁上,目光恍惚难辨,“报应啊,这不是已经来了吗?”
……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有些刺耳。
绿窈从走廊的另一端走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剩下三四米的时候,南湾才发现她神色不太对。
“嫂子?”
她像是没看到南湾一般,如果南湾没有开口叫她,她可能就直接就这么走过去了。
绿窈醒过神来,脸上的冷淡顷刻之间全部隐去,恢复了平日里惯有的模样,“哦,是南湾啊,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踩到你了。”
南湾摇了摇头,“没有。”
视线越过身材高挑的绿窈,看向走廊尽头角落里的那抹单薄的身影,距离太远,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把视线收了回来。
绿窈笑的很无害,“你是来看杜伯母的吗?”
“慕主任让我给他跑腿,送份文件过来,”南湾把包里的文件架取出来,拿在手里晃了晃,眉眼温婉美好,“医生不在,我准备先上楼去看看妈妈。”
她记得,九九满月的那天,绿窈问过慕先生,也问过三哥,余清露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一楼门口,有目的的挡着她、很明显不想让她上楼的男人,是慕氏的员工。
所以,走廊尽头的那个人,是余清露么?
那天晚上,绿窈口中的‘何止是认识’,到底是在暗指什么?
“他经常这么使唤你么?”绿窈并没有挡着南湾的视线,而是自然的微笑,“我回去说说他。”
“不是啊,偶尔一次而已,都是公事,在医院慕主任的风评好的不得了。”
听到南湾的话,绿窈轻声笑着,抬手把散落的碎发勾到耳后,夏日的阳光落在肩头,每一帧都是一幅绝美的画面。
拿出手机看时间,“轻轻要放学了,我下次再来看伯母。”
南湾点头了点头,“嗯,好,嫂子你开车注意安全。”
电梯到了,是往下走的,她侧开身让绿窈进去。
……
余清露在距离南湾两步远处停下脚步,视线落在南湾身上,从上到下,再原路返回。
慕太太还是像以前那样漂亮啊,一点都看不出来是生过孩子的人,岁月真是不公平。
对比起来,她现在这副模样,一定是像极了那些贫民窟里整日为生活所迫的中年妇女。
从身边走过的人,看向慕太太的时候,都是欣赏和艳羡的眼神,而看向她的时候……
呵!根本就不会把目光投向她。
苍白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几分,浑身上下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荒凉感,唇角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开口说道,“青城这么小,我们竟然快一年没有见过了。”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很漫长。
她数清了医院里有多少间病房,数清了楼下的花园里有多少颗桂花树,知道从一楼到楼顶天台有多少级台阶,还知道走上去要花多长时间。
最多的时候,一个星期每天都能看到夕阳落山的美景,但有时半个月都是绵绵细雨。
南湾神色如常,没有一丝波澜,嗓音清淡,“嗯,所以我差点都想不起来,我还认识你。”
慕瑾桓不是说,她的病已经在好转了吗?
为什么,她是这副沧桑的模样……
闻言,余清露怔了片刻,然后半掩着嘴轻笑出声,“这段时间,慕桓把你保护的这么好,你会忘记我这个存在,很正常。”
“所以呢?”
“我做了很多想要拆散你和慕桓的事,还曾经插进了南家,”余清露慢慢走进,笑着说,“慕桓把我接回青城,还放低姿态请盛薄言帮我治病,你都不觉得生气吗?”
她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