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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有些刺眼,南湾侧过身摇了摇头,低声说,“你找间干净的休息室换衣服吧,我可以自己进去的。”
不害怕么?
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以前只在电影里看到过,而现在她是真真实实的站在警局里,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
可是害怕有什么用,该面对的,逃避不了。
女人的声线很低,传到慕瑾桓耳边的时候,声波似乎就已经消散在空气里了。
慕瑾桓转了九十度方向,同她面对面站着,低头亲吻她的同时,粗粝的手掌去寻她的略微有些凉的手。
十指相扣,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力道轻柔,却绕着一股连他自己都无法掌控的情绪。
嗓音低沉沙哑,“不会太久,等他们问完再换,我陪着你进去。”
他的态度始终如一,南湾就没有再坚持,温顺的由他带着走进了审讯室,只是到门口的时候,她脚下的步子停顿了几秒钟。
仅仅只有几秒钟,时间很短,短到周围的警察都不曾发觉。
唯独她身边的慕瑾桓捕捉到了,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藏在眸底的暗色渐渐凝结成凌凌寒冰。
……
审讯室里。
两位审讯警察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后,开始正常的审讯流程,“慕太太,您能大致讲一下案件发生整个过程吗?”
用的是敬词‘您’,态度很礼貌,根本不像是在审问一个涉嫌谋害他人性命的嫌疑犯。
局长就在等在审讯室的外间,桌面上放着两杯热茶,手铐和枪支都不存在于这间屋子。
南湾知道,这些都是因为,坐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
好几分钟后,审讯警察都没有等到回答,不露声色的深呼吸,又问了第二遍,语气和态度都和第一次一模一样,没有丝毫不耐烦的趋势。
“别怕,”慕瑾桓握着女人手的力道紧了紧,柔声安抚,“只说记得的就好。”
别墅的客厅里没有监控,现在只有她知道那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发生了些什么。
他不想让心爱的姑娘坐在这里接受审讯,一点也不想,但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是对她不利的,无从下手的挫败感充斥着胸腔,几乎要完全麻痹他的理智。
如果、如果她不开口,情况就会更糟糕。
听到男人的话,南湾低低的回应了一声,而后低沉开口,“下午我带着孩子在小区花园里玩儿,只是去趟洗手间的功夫,九九就不见了,我不记得是具体的时间,可能是四点,也可能是五点……”
女警握在手里的笔快速的书写,把她说的每一个字记录。
“余清露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小区安保的办公室里看监控,她没说绑架九九的目的,只是要我单独去见她。”
南湾的话停了下来,负责审讯的警察循循诱导,“然后呢?”
“然后我就打车过去了,”南湾放在沙发上的手无意识的攥紧,劈断的指甲划着掌心的皮肤,有些疼,“她没有伤害九九,也没有伤害我,只是拿着一把军用匕首随意的把玩,说了些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那个时候,她的神经都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
即使当时听到了,在经历过能侵蚀整个大脑的恐惧之后,也仅仅只剩下一些只言片语。
零零散散,很难凑成一句完整的话。
“慕太太,您确定没有记错?”审讯警察有些手足无措,照这个事态发展,是很难脱罪的,“对方绑架了您的孩子,还拿着匕首,真的没有发生任何冲突吗?”
可是,这位慕太太低着头,根本没有要接受她的暗示的意思。
审讯室里装着全方位的监控,每一个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将记录在案。
慕瑾桓黑眸宛如一汪幽深的冰井,最深处是浓郁的化不开的暗色,但最外层却是只为南湾展露的温和。
下颚紧绷,手臂揽着女人的肩,轻声哄着,“湾湾,你再想想,不着急。”
南湾始终都低着头,早已散乱的长发倾泻,让她整张脸都被挡在阴影里,旁人看不到她的神情。
只是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沙哑。
约莫半分钟后,她继续说,“余清露给我喝了一杯茶,她也喝了,里面不知道加了些什么,我全身都没有力气,是被她拽着倒在地板上的。”
那一瞬间发生的太快,快到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好像都不记得,那把匕首是怎么出现在她手里的,等到醒过神来,刀尖已经插进了余清露的身体里。
不断涌出的鲜血,将她本就涣散的理智击打的溃不成军。
除去这些碎片似的记忆,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只有余清露那……带着荒凉、解脱的笑意。
是职业的本能驱动,审讯警察眯着眼问道,“既然你们都喝了茶,为什么只有你浑身无力,被害者却有力气拉动你?”
警察说完这些话后,感觉到一道隐着暗色的目光扫了过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轻咳了两声,松了松警服的领口,换回平和毫无攻击力的语气,重新问道,“我的意思是,慕太太您可以再说详细一点吗?被遗忘的细节,往往才是案情的关键线索。”
南湾的右手被坐在身侧的男人握着,那力道有些大,还肿着的手背很疼。
低沉的嗓音响在耳侧,“湾湾,别怕,我在这里,可以慢慢想,没有人逼你。”
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等她解释,等她为自己辩解,可是她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了。
睁着眼睛的时候,余清露临死之前笑着看着她的模样,总是在眼前闪过,即使审讯室里开着明亮的白炽灯,那一幕一幕依旧如同魔咒一般。
于是,她试着闭上眼睛,却依旧是满目的血红。
脑袋里嗡嗡的响,似乎还能听到九九哭闹的声音,南湾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双腿慢慢抬起,脚踩在沙发上,头埋的低低的,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不停的往温暖源依偎。
声线极低,似是喃喃自语,“那把匕首……是我、是我刺进……唔……”
‘余’字还未来得及出口,下巴便被一股力道托起,下一秒,清冽的薄荷味窜进鼻息,男人温热轻柔的吻,将她剩下的话全部都封印在喉咙里。
唇瓣碾磨之间,夹着数不清的情绪,丝丝绕绕将她包围。
南湾怔怔的任由他亲吻,涣散的目光越来越模糊,那是眼泪在作祟。
她不太清楚自己是在害怕什么。
是害怕独自一人去那看不到光的监狱,还是害怕和他分离……
慕瑾桓大掌托着女人的小脸,唇舌轻轻地氤氲过她的唇瓣,似在描绘一幅珍贵的画作。
在警察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旁若无人的亲吻着怀里的人。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看似缠绵悱恻实则催人落泪的相拥亲吻,所以,没人发现慕瑾桓颤抖的眼眸。
……
等候大厅。
警局局长黑色的皮鞋消失在门口,然后那间休息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刘安的视线。
很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却怎么都无法缓解四肢的僵硬,用力的掐了一把大腿后,才把茶杯端了过去,“太太,您要喝点热水吗?”
南湾坐在沙发上,虽然微微低着头,但脊背却挺得笔直。
凌乱的长发已经被慕瑾桓整理过重新绑好,只是还有几缕碎发散在额前,耳边也有一些。
刘安站在她的斜前方,能清晰的看到那张美丽脸庞的苍白,不知道是根本就没有听到刘安的话,还是在想其他的,并没有给予刘安任何回应。
一直以来,刘安见到的,要么是醉眼迷离烟视媚行的南家落魄三小姐,要么是眉眼清淡疏离的冰美人,或者是温婉美好如沐清风的慕太太。
只是,他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开的南湾。
似乎旁人说话的声音大一点,产生的声波都能伤害到她。
于是,刘安不再说话,静静的守在旁边。
约莫五分钟后,沙哑的声音响起,“九九还在哭吗?”
“太太您别担心,”刘安很快反应,恭敬的回答,“我刚打电话问过,已经送到家,有慕医生哄着,吃过奶粉之后就睡着了。”
他说完这些话之后,等候室大厅里再一次恢复了寂静。
十几个警察整齐的站在不远处,目不斜视,等待着上司的命令。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皮鞋进入视线,南湾知道,那是慕先生的。
“先换衣服好不好?”
低沉的嗓音响在头顶,然后,她的脸颊被男人温热的掌心捧起,轻柔的吻落在眼角。
慕瑾桓英俊的五官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宠溺的凝着她,哑声轻哄,“如果我们就这样回家,可能会吓到孩子。”
南湾微微仰着头,虚无涣散的目光慢慢有了焦点,于是她看到,那双深邃似海的眼眸里,只有她的影像。
在警车上的时候,这个男人耐心的擦去她手上的血渍,除去凝固在指甲缝里的暂时没有办法,其它地方只要肉眼能看到,他都帮她擦的干干净净。
而他,却还是那一副狼狈的模痒,就连脸上沾着的灰尘都还在。
这应该,是慕先生最没有形象的时候了吧……
南湾苍白的眉眼渐渐漾出浅浅的笑意,抬手想要去男人额头上触碰血迹已经干涸的伤口,“可以回家了么?”
女人的手停在半空中,不再靠近,慕瑾桓似乎是并没有在意,嗓音温和如初,“嗯,可以。”
再次俯身亲吻她的同时,手臂顺势揽着女人的腰,带着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回我们的家。”
……
刘安把事先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放到休息室,带上门后,守在门口。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看到屏幕上的电话号码,再看了看不远处的警察,犹豫了几秒钟后,接起。
在有数十盏大灯照明的工地里,汤秘书带着安全帽,满身灰尘。
疲倦的问,“还好吗?”
“目前的情况很不乐观,太太也很糟糕,”刘安叹了口气,压低嗓音,“所有的证据都是对太太不利的,总之就是很不好办。”
在那栋别墅里发生的事情,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从归队的警察向上司汇报的言语中,就能知道现场是怎样的触目惊心。
人赃俱获,任何辩解都是苍白的。
法律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即使是国家元首犯了法,也依旧要接受法律的制裁,更别谈普通人。
汤秘书握着那唯一一部固定电话的听筒,手上的力道不受控制的收紧。
有线电话不允许她来回走动,焦急不安,试探着问道,“那……不会是要坐牢吧?”
不要啊,慕总这才刚离开那个地方不久,慕太太可千万不能……
“不知道,”刘安也是极其烦躁,这种可能他现在连想都不敢想,转了话题,“工程怎么样了,闹事的人还在么?”
“你听听这声音就知道了,”汤秘书看着围在安全线外的家属和媒体,皱着眉头叹气,“除了当场死亡的那一个,之后送到医院的工人,也有一个没抢救过来。”
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