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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顺手把蘸好酱的龙虾肉放进小雪盘子里:“小雪爱吃龙虾刺身。”
对面两个人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一倍,她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他一脚,亏得他似乎早有心理准备,面不改色地补充:“听小雪说你们公司的女士们都爱吃刺身。来,这酱不错。”
这顿饭吃得委实太饱,害得小雪一下午都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才挨到下班,六点一到赶紧开溜。
没想到晚上更夸张。她走出大门,路边有黑色的车朝她鸣笛,走过去一看,是阿远坐在车里。她不无奇怪:“这么早?你平时不是很忙?”
他百无聊赖地看窗外的车流汹涌:“嗯……这几天不忙,原来要去印度,正好把工作都排开了。”
晚餐在某小巷深处的米其林意大利餐馆,院子里架着葡萄藤,餐桌就摆在葡萄藤下,月色明朗,空气里有玫瑰的清香。阿远点了布艮地夏朵内白酒,口味清新,颇为解暑,她面前的茄汁鲈鱼鲜得可以叫人咬掉舌尖。
她拿叉子戳盘子里的鲈鱼,阿远抬头疑问地看她,她说:“其实不必来这么好的地方。”
不是不喜欢这种花前月下的氛围,她只是觉得可惜,一来中午吃得太饱,让她觉得暴敛天珍,二来阿远只点了生菜色拉,几片菜叶子加色拉酱,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居然也要几百块,何况此刻她好想一头栽在床上。
什么都发生得太快,这一天未免安排得太过紧凑,让人精疲力竭。等到终于吃完饭已经九点光景,他们顺着小巷出来,夜沉似水。再隔几条街就是H市有名的酒吧街,隔着路口可以依稀看见对面街上灯火炽热,人流如织。周五晚上,整个城市的夜生活刚刚苏醒。
只有他们走的这条小巷静得出奇。头顶夜色沉沉,路灯是暖暖的橘黄色,全聚集在电线杆子底下,走在路上忽而明亮,忽而黯淡。
阿远忽然抬腕看了看表,不无遗憾地说:“现在去游乐园该关门了吧?”
“游乐园?”她哑然失笑,“你想去游乐园?这么幼稚?”
他干脆停下脚步朝她皱眉头:“哪儿幼稚了?”
她笑:“游乐园不是中学生才去的地方?我上一次去还是高中里的事。”
他在黑暗里目光灼灼地看她,她才忽然想起,上一次去游乐园是和陈思阳一起。那是高三那年的平安夜,阿远要打工,不能去。后来他说,对不起,也不能请你吃饭,也不能陪你出去玩。那时候她故作轻松地说,是啊我多不容易,等你成了亿万富翁,要补偿我,天天请我吃龙虾刺身,给我买非洲之星,钱都交给我管。
和阿远面对面吃意大利大餐,仿若梦中,多不真实的事。
她才似乎恍然明白这一天他都在想些什么。那时候她还很矫情,说上玄月代表分离,下玄月代表重逢。今晚明月当空,是个重逢的好日子。抬头望去,月光勾勒出他脸庞的曲线,明亮的双眸,坚毅的下巴。他们在夏夜的微风里轻轻相拥,他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头:“游乐园只有中学生才去,那你想去哪儿?”
她躲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饭也吃了,回家吧。”其实花前月下全不重要,只要能够在一起。
他却在她耳边低低地笑:“嗯,也对,回家,做成年人才做的事。”
第24章 番外
“同学!”
孟怀远从树荫里抬起头来。有人在头顶叫他。
四月底的天气,微风拂面。杨树开了花,空气里漂浮一丛一簇的杨絮,仿佛化不去的大雪。暮春慵懒的阳光底下,他看见在头顶居高临下喊他的那位女同学。
白皮肤,尖下巴,一对清澈见底的大眼睛,马尾辫束在脑后,可是有几缕不安分的散发落在鬓边,微风吹来,扬扬洒洒。
Gorgeous, G…O…R…E…O…U…S,Gorgeous。
他在心里重复刚才正在背诵的英文单词。
女生指指他的脚下:“同学,能不能用一下你踩在脚底下的那根树枝?”
也许是他毫无表情的脸让人误会,女生怔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
齿如编贝,神采飞扬的大眼睛弯成月牙的弧度,嘴角漾起两个浅浅梨涡。不知有没有人告诉过她,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幸福。
确实,她没有不幸福的理由。
厉晓雪,这个熟悉又遥远的名字,但凡在男生嘴里被提起,总伴随心照不宣的眼神闪烁和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氛。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哪个不曾为漂亮女生砰然心动过?而厉晓雪恰是那个如夏日玫瑰般美好的影子。家境优渥,面容娇好,同样是校服,穿在她身上总显得质料优良,同样和三五成群的女生在操场上走过,她头顶的阳光也格外绚烂夺目。
那时候几百个学生站在操场上升旗,只有他没有校服。后来好心的班主任实在看不下去了,借了他三十块钱,他才把费用凑齐。对他而言,时间就是金钱,这丝毫不是比喻的说法。他生命里只有两件事:读书,赚钱。如果要排一下座次,那么当是赚钱,读书。所以体育课即将下课,大部分男生在打篮球,他躲在树下背手掌心里的英文单词,体育老师选择看不见。
女生那边已经散伙,许多人围在篮球场边看男生打球,只有厉晓雪拿着树枝走到不远处的沙地上涂涂画画。他看见逐渐西沉的太阳,决定早退。
也不是故意的,他在她身后走过,瞥了眼她在沙地上画的图。一道几何题,他做过,不算难,他即刻想到了答案。
这时候远处的体育老师一声长哨,体育课结束,大家就地解散。那边篮球场上有高个子的男生抱着篮球跑向她的方向。
是陈思阳,一身深蓝色的运动服,画着大勾子的运动鞋,挥汗如雨,俊逸洒脱,跑到她身边,低头看她在地上画的图,拿过树枝替她解题。
他脚底刚才莫名奇妙慢下来的脚步又即刻恢复了正常。
从篮球场上刚下来的潘震和大鸟哥也路过她的方向。潘震一脸被雷击到的表情,对大鸟哥说:“鸟哥,看见没,厉美眉朝我笑了。”
大鸟哥戳潘震的脑袋:“大白天又做什么春梦?”
潘震一脸恼羞成怒:“春梦你妹!你妹才做春梦!你全家都做春梦!明明是笑了,朝我这方向!”
大鸟哥嗤之以鼻:“就凭你也配?”说罢一把勾住孟怀远的肩膀,“小孟子,你说对不对?”
他毫不客气地甩掉大鸟哥的胳膊,大踏步地朝教学楼走。
大鸟哥满嘴跑火车,今天他却难得在心里暗暗同意了一回。潘震是谁?凭他也配?
她是夏夜天空里最亮的那颗星,只有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才配得上她,最晴朗的天空,最纯净的花香。有那么一天,会有身穿银甲的王子为她从天而降,不会是潘震,不会是大鸟哥,甚至不会是陈思阳,当然不会是他自己。
他对她来说,是不知名的路人,偶尔会在操场边的小路上擦身而过,仅此而已。
这很自然,也很恰如其分,他的生命本不该和隔壁班的公主有什么交集。
唯独有那么一次,高二下学期刚开学,教导主任把高中三个年级期末考试的前二十名贴在教学楼前的光荣榜里。他偶然经过楼下,看到厉晓雪和她的同学站在布告栏前。他常常想起她那时候的样子,歪着脑袋,眼睛微微眯起来,十足严肃认真的样子,看了半天才说:“孟怀远?是谁?”
她身旁的同学说:“不认识。数理化三门全部第一,比陈思阳还厉害。”
她“嗯”了一声,咬着下唇,像是想了一想,忽然说:“真变态!”
那是个雪后初晴的日子,空气晴朗凛冽。他家的小板屋冷得像结了冰一样,晚上躺在地铺上,窗外明月初升,月光反射在屋脊的积雪上,明亮而刺眼。他从来沾到枕头就着,偏偏那晚全无睡意,双眼瞪着冰冷的天花板,想到白天经过布告栏的情景。
“孟?怀?远?”她念到他的名字时歪着脑袋咬着下唇,一字一顿,最后那个“远”字还拖着长长的尾音。她的声音清脆好听,连说“真变态”的时候也同样好听。
他早就发现,她思考问题时习惯性地歪着脑袋咬着下唇,严肃认真,如临大敌,例如在沙地上画几何题,好像那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天塌下来不过是一道题做不出来,这样的人生还真让人羡慕。
他要操心的事自然多得多,月底要筹钱付下个月的房租,每两星期要送妈妈去医院做透析。每天一睁眼关心的第一件事是有没有刮风下雨,因为天气不好时生意通常也不好做。
他在菜场里见过她两次。嗯,不对,应该是三次。一次是她在对面的超市里买酸奶,忘了拿找钱,超市的收银员追出来。第二次是她和一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女人路过,她指着王妈妈的鱼摊说:“妈,今天吃葱焖鲗鱼怎么样?”那贵妇说:“鲗鱼那么多刺,有什么好吃的。你爸说今天带我们出去吃龙虾刺身。”还有一次是她骑着自行车飞一样在小巷里穿过,陈思阳骑车跟在她后面,那时候他不自觉地低下头。
他并不觉得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是件丢人的事,但不知为什么,他暗自庆幸她从来没到他摊上来买过东西。
高二暑假的最后一天,她还是来了,身穿“I Love New York”的T恤衫,头发上别着镶珍珠的发卡,神色严肃,心不在焉,把菜篮子一扔,付了钱转身就走。
他本不想追出去,下班时间,买菜的人多,更何况她发现篮子不见了自然会回来找。可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停了一分钟,还是追了出去。
追上她时,她正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一道前些年的高考题,他见过,忍不住出声提点了她几句。说了一遍,她没明白,不知文科班的女生是不是基本数学都很烂。不过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很可爱。
后来一场大雨,他们逃到屋檐底下躲雨,她慌慌张张跑回家去拿笔,临走还嘱咐:“别走!我马上回来,千万别走!”
开始下雨那一刻他就想到,他应该马上回去收拾菜摊。虽然拜托了王妈妈帮他看着,可是别人也有自己的生意要照顾,大雨滂沱,哪还能顾得上他的摊子?
况且她做不出题与他何干?想来多得是人想要帮她解题。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水珠从屋檐滴落,在空寂的下午发出轻响。脚底的泥地已经积起了水塘,雨水点点滴滴,漾起小小的波澜,一圈完了又是一圈。他伸出手掌,任由雨水滴落在掌心。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看见她小小的身影抱着头在大雨里跑回来。
“你也是高中生吧?”他在她手掌心里写答案,她歪着脑袋问。
“哪个中学的?”眼角的余光告诉他,她正在悄悄打量他。
“崇文。”他回答。
“我也是!”她惊讶地瞪大眼,抿着嘴唇,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几年级?千万别告诉我是高一!”
“高二。”
“我也是!怎么从来没在学校见到过你?”
见过,不止一次,只不过她不记得。
“你叫什么名字?”
“孟怀远。”
“哦!”她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她记得他的名字,大概因为他“变态”。
走出屋檐,他抬眼望向大雨的天空。如果再不回去,王妈妈估计已经不在那里了。
“喂!”她在背后叫他,“你还没问我叫什么。”
问不问有什么区别?明天在操场边的小路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