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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曦晨眉眼间有些波动,捏紧的左拳贴近裤缝,抬头目视着与宋芷嫣一样平静的殷亦凡,欲言又止。
半晌,殷亦凡抬手将视频暂停,如常般对宋芷嫣说:“你先回家去。”
宋芷嫣盯着屏幕上宋业航扭曲的脸,轻声问:“家在哪里?”
风曦晨似乎是忍耐到了极限,面前的宋芷嫣,大概是,疯了。他掰着她的肩膀,急声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小嫣……”
电光火石间,殷亦凡手贴近他的腰侧,食指一翻,打开皮扣,挑出手枪握在手中直抵他的额头:“你闭嘴。”
风曦晨隔着头骨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咬着牙,闭口不言。
宋芷嫣听完这一声细微的轻响,有些摇晃的站了起来,挨着风曦晨的身体,稍稍一用力,把自己换到枪下,半挡在风曦晨身前。
风曦晨胳膊从后面虚虚的揽住她的脖子,在他下一步动作还没有进行时,殷亦凡已经缓缓的放下了枪。
他的手落到胸前时,宋芷嫣用手掌拖着他的手掌底部,几乎没用力气,就把枪拿到了自己手里。
“松手”她对风曦晨冷冷的说。
风曦晨迟缓的照做。
下一秒,宋芷嫣毫不犹豫的提起枪,指在殷亦凡胸口处。
“曦晨哥,请你离开。”
宋芷嫣的枪口离殷亦凡越来越近,风曦晨最后望一眼她的背影,扭头离去。
卧室门关上。
他们的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解释”
宋芷嫣看着他的眼睛,徐徐的说。
☆、46地狱行
——可是我们一家三口,天堂地狱,再也无法相聚。怎么办?
“解释”
宋芷嫣看着他的眼睛,徐徐的说。
“骗我也可以,只要你说不是,我就相信。”
他忽然想起,一个繁星打亮半边天的缱绻夜晚,她眉眼弯着笑意,加重了语气,认真而专注的对他说:“我相信你。从今天起,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深信不疑。”
而此时,同样的话,坚硬的枪口换取着他的心跳,他的结发妻子用一种终结的姿态与他迎面而立。
这是他选的路,来时,他走一步,尘封一步,没想过要回头。
他默默的看着她散了光芒的眼眸,默默的,把所有的话,放回了心底。
宋芷嫣一生所等候的时光,悉数相加,也敌不过这一刻的漫长。他的眼神,是会说话的。那些破碎残酷的时光里,他总是不用开口,她就能先从他的眼神里看到她绝望的前路。
此刻,他安安静静扫过她的眉眼,每一处的停留,都彷佛在与从前告别。
她宁愿回到五年前的离别之夜,他用最恶毒的话,去侮辱他们的曾经,用最冷酷的方式,将她推到天涯海角。那时候,她还是有余地的。她能看到他的愤怒,能看到他想要颠覆世界的恨意。她可以等,等他平静,等时间抹煞所有的伤与痛。而现在,她知道,自己等待的只是一个尘埃落定的死局。他是殷亦凡,她毕生唯一的信念,她怎么敢不了解他。当他举枪对着风曦晨那一瞬间,她便知道,那就是他的答案。
“五年前,我走之后,你也是这样看着我的背影么?”她的食指,微微向扳机靠拢。
她不再看他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睛里,除了即将油尽灯枯的未来,还有,爱。
她多怕,他这么爱她。
她从来都是贪心的,他的爱让她看到的太晚,她怎么舍得,就此结束。
“在你筹划的这些年里,你有没有一次,想要停手,为了我,停手?”
“没有。”他低声答。
她笑起来:“谢谢你到现在,都不肯骗我。”
“你最起码,要听他的亲口解释。”她笑容还在,眼泪流了满面:“你该早些告诉我的,如果那样,我就不会允许这个孽种存在。”尾音刚落,她空余的那只手,紧紧攥住小腹处的衣服。
殷亦凡往前一动,立刻被她手握住的枪牢牢抵住。
“我说过会陪你一起下地狱。可是我们一家三口,天堂地狱,再也无法相聚。怎么办?殷亦凡……”
她哭的那样绝望,她喊他的名字,她穷尽半生最引以为傲的三个字,痛彻心扉。
“我以为,你哪怕是可怜我,也绝不会夺去他的性命!我那么相信你!崇拜你!迷恋你!你却毁了我最后的希望!我多想爱你!我连我爸爸都想抛弃!只为了换爱你的资格!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而已啊,怎么就这么难呢?!”她歇斯底里的喊出这番话,她终于走火入魔,在这十年之久,在看着他一天一天与她一样,爱到疯爱到狂之后。
她恨他不能感同身受,恨他手起刀落连自己都不肯放过。
“你杀了他,就失去我了,你不怕么,你那么爱我!!”她放任自己失控着,尖叫着,一步一步把他逼到墙角,就好像他一步一步把她逼上绝路。
他背抵着墙壁,伸手握住枪口。
“你怕死么?”她泪眼模糊,隔着冰冷的枪支,似乎还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他握住枪口的手并没有用力:“我不能死。”
“既然你不能死。”她闭了闭眼睛:“那就让它替你死。”
她黑褐色的长裤下,一股撕心裂肺抽离的疼痛顺着她大腿内侧一路流下来,她的脸迅速失掉血色,可是依旧强撑着,不让他看出任何破绽。
“放过孩子。”他一点点抹掉她脸上热泪,无力的垂下沾满她眼泪的手,低声到近乎哀求。
腹部的痛楚渐渐要超越她忍耐的范围,她咬牙极力忍着,手抖的枪都快要握不住。
当殷亦凡发现不对弯腰的一瞬间,她拼劲最后力气,向后仰倒的同时,扣动扳机。大片的空白注入脑间,只有她年幼的声音沿着意识传了过来。
爸爸,你看,我最终,还是没有抛弃你。
强大的冲力伴随一阵闷响,瞬间打穿了殷亦凡的肉躯。他捂着子弹穿透的地方,被迫借着墙壁死死挺住。他单薄的掌心中,鲜血喷涌如柱,落了一身一地。他努力的伸出手臂,冲着她倒下的方向。
他身上的T恤飞快的被血液全部浸湿,他反手撑住墙壁,极慢极慢的下滑,最终支持不住,单膝跪倒在地。
整个过程,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她昏倒在地的单薄身躯。
他抚着胸口处,呼吸急促,眼前是挥散不去的大片黑影。
在目光最后触到她被血迹打湿的长裤上时,他低了低头,然后,一滴眼泪落到血泊之中,融合了寂静将临的夜色。
又有谁知道,他有多痛。
宋辞与风曦晨并肩破门而入,当看到奄奄一息的两个人时,宋辞瞳孔紧缩,生生的后退了一步。
“小凡,你别吓我。”他手脚发麻的连滚带爬扑到他身边,小心拖起他半个身子,眼泪磅礴而下。
殷亦凡脸色已然是青白一片,他意识模糊的眼底倒映着宋辞焦急扭曲的脸,渐渐的,写满了宋辞从未见过的,请求。
“救她”他动了动嘴唇,用气息对他说。
“小凡……”他压抑着哭声叫他:“你撑住,救护车马上来了。”
殷亦凡用意志极限,轻轻的摇头。
嘴型固执的重复着:“先救她。”
说完,捂住胸口的手掌从伤口上慢慢滑落。
“我求求你!殷亦凡!”宋辞大声的喊,眼泪七零八落。
在眼前最后一束光芒也被黑暗打散时,殷亦凡痛的几乎麻木心脏放缓了跳动速度。
你们一个一个,都在求我。
那我呢……我求谁才好……
……
殷逸铭双手合十覆盖在鼻梁处,整整在院长室坐了一夜。
没有人敢惊动他。
整个医院全面的封锁起来,进入了高度警戒状态。
国内最权威的内科鼻祖孙医师已经退休了三年,此时,穿着白大褂,走进了院长室。
他与殷家素来交好,几乎是看着殷逸铭与殷亦凡长大,在殷氏的医院里也是说一不二的权威。他摆了摆手,示意在门口候命的人员都散开,走到殷逸铭跟前,拍了拍他的后颈。
“逸铭”
殷逸铭疲惫不堪的睁开眼睛,哑着嗓子问:“怎么样了?”
“小嫣的孩子保住了,后期还要进一步观察,也许会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一定要派人盯紧了,PTSD自杀率非常高。”
殷逸铭无力的深吸一口气:“他呢?”
“情况不太好。”孙医师有些不忍心说下去:“枪孔钉在左肺处,加上之前的严重感染,只能将左肺上叶全部切除。4…6支上叶动脉分支都已辨认后结扎切断。先后两次感染已经超过了能控制的范围,如果再出现术后反应,也许,会有生命危险。”
“把我的换给他。”殷逸铭眼睛无神,望着孙医师:“我身上所有能用到的,我都换给他。”
孙医师痛心的摇头。
“孙叔。”殷逸铭撑住桌子站起来:“他死了,我怎么办?”
“情况并没有那么悲观。”
“万一呢?”殷逸铭回忆起宋辞浑身血迹捂脸痛哭坐倒在抢救室门口的那一幕,眼泪簌簌而下:“我说尽了好话,低声下气求了他那么多次,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以为我不怕,他以为我心跟他一样狠,他从来没问问我,要是他有天忽然消失了,我活不活的下去!他怎么就不问问我呢?他如果问了,我就告诉他,我他妈这个当哥哥的,这么多年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拿我弟弟当做我的命!只要他好……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高大的男人在冰冷的白炽灯光下摇摇欲坠。
他们在世,血脉相连三十年。
他始终忘不掉,爸爸抱着他,指着玻璃房里那个又软又皱的小婴孩,对他说:“逸铭啊,这就是你弟弟。你妈妈,不肯留在我们身边,去了很远的地方,所以你要跟爸爸一起,好好的保护他,这一生,他都是你最亲近,最重要的人。”
长大之后,尽管他知道,比他更优秀的弟弟并不需要他的保护。可是他一天也不敢忘记哥哥的责任。
殷亦凡寡言,可是殷逸铭依然比任何人都懂他。他毫不犹豫做了那么多事,每一件,都是殷亦凡不愿去做的。
他追着弟弟的脚步变的更强大,只为可以替他挡下更多他的不喜欢,这是他替他披荆斩棘的方式,就算被殷亦凡遮盖住光芒,他依然骄傲。
可假如一开始他知道纵容的结果会是如此惨烈,他一定拼了命做阻挡他的人。哪怕他根本挡不住,被他践踏而过,也好过现在为时已晚的徒劳无助。
他怨他心狠,而内心真正恨的,是他自己。
他恨自己,让他默默捧了半生的骄傲,眼睁睁的想离自己而去。
他多想执拗幼稚的与他争吵完这辈子,多想听他亲口叫自己一声哥哥。
可是现在。
他唯一的奢望。
只能是,活着。
他的弟弟,活着……
☆、47地狱行
——无论你死多少次,黄天碧落,我的爱,与你再无瓜葛。
宋芷嫣被安排在与殷亦凡只有一门之隔的套间里。
她醒来时,大约是下午五点钟,明明是稀少雨水的初春,窗外面还是洒着哗哗的雨声,听起来苍凉极了。
她颤抖的在被子底下,用手掌贴在小腹上。
那微微起伏的弧度还在,她垂下手,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神如死灰。
套房中间的门开着,她知道那个房间里是谁。即便是疼痛扼杀了理智的那一刻,她的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