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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记得在泰国时,尽管她与风友辉之间的感情并算不上深厚,可他还是不顾公务缠身,偶尔抽空回来探望她。虽然对待儿子过于苛刻严厉,可风友辉对待她,从始至终都是和蔼慈祥。
那时,她总是受宠若惊的听着风友辉的嘘寒问暖,而风曦晨,则站在他们身边,用最温暖的微笑,目视她与爸爸交流。
可现在,这个在最危难时候肯收留他们父女的人,这个她喊了六年干爹的人,这个她拼尽全力想保住他的人,最终,还是毁在殷亦凡手中。
甚至连陪伴她六年的风曦晨,大致也被一同卷入,生死未卜。
她最后的意志力,轰然坍塌,世界碎成无边无尽的灰烬,她走到了,比绝望更绝望的处境。
她面目平静,撑着桌子站起来。
走到窗台旁,看完左飞飞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当年姗姗的事情,除了宁子轩,就只有殷亦凡一个人知道。
她看完后,关了手机。
大门如她所料,没有再被锁上,而守在门口的人,全部不知所踪。
她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侦探社。
暮色四合,办公室里人去楼空,鸦雀无声。
她没有敲门,径直走入李探长办公室,伸出手掌:“给我。”
李探长诧异的锁眉,很快,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眼波恢复往日的宁静:“你知道了?”
她一个字也不愿多说,固执的伸着手掌。
他缓缓的拉开第一层抽屉,在最底层的信封里,拿出一把钥匙,递到她手里。
宋芷嫣麻木的转身,走向探长室隔壁那间空置许久的办公室,抬手一扭,轻而易举的把门打开,走了进去。
她曾经猜测的“那个女人”的办公室,简约单调,一尘不染。
办公桌上整洁无比,几摞陈旧的资料摆放在桌角,几只她熟悉的牌子的钢笔和几支铅笔,稀稀落落的立在笔筒。
除此之外,屋内再无其他痕迹。
房间角落里檀木茶几上,放着一个小型的保险柜。
她走过去,按了几个数字,保险柜发出两声闷响,门便自动弹开。
她没猜错,密码,是她的生日。
放眼望进去,保险柜内堆满了边缘卷起,已经泛着旧色的A4纸张。她拿到手里,一张一张翻看,目无焦距,心里的痛觉,寸寸复苏。
她已经忘了,她少年时,会有这么明媚的笑容。
他的笔迹很冷硬,画迹亦然。
她从不知,他也是会画画的。
第一张,是她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伏案背书的样子。画面中,只用简单的几笔勾出桌子教室的形状,而画像中的她,连脸上几颗并不明显的痣,都被人用心描上。她半低着头,大大的眼镜框遮住一半眼睛,专注不已。那时,她17岁。
另一张,背景能看的出是在家里。沙发的位置,餐桌的摆设,都是她再熟悉不过。这是一张她的侧影,只能隐约看清脸部的轮廓,站在厨房门口,手握门框,用心的观摩邱阿姨做饭的模样。那年,她18岁。
下一张,她一手抓着马尾,似乎是在梳头发。眼睛有神的望着前方,明朗的笑涡大大方方的绽开,甜美无比。大学校园树木,枝繁叶茂,她在等一个人,那年,她19岁。
再一张,她依然是微笑,山明水静的样子。画中人,就是持着这抹无可抗拒的笑容,冲画外人,温柔的张开双手。宋芷嫣摩挲着画中的自己,视线下移,直到纸张右下方的角落。
那是他清朗的字迹,用铅笔,轻到不能再轻,写下的几个单词。
——The whole world。
——mine。
那年,她漾着笑靥,面对她此生唯一执念,轻声说:“殷亦凡,我20岁了。”
她的每一张画像,都是他凭借脑海中的臆想,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静静完成。
她远走泰国之后,每次他觉得无法撑下去,就来到这个无人知晓的地方,用意念,去触摸遥远的想念。
她翻到纸张背后,每一张,都写了同样两个字。
——等我
——等我
——等我
——等我
她伸手拿出另一摞画纸,跟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
盒子里,满满的放着她在泰国的照片,芭提雅、曼谷、清迈,她手捧奶茶逛在路上,她漫步在浪花褪去的海边,她双手合十虔诚的参佛。
她五彩斑斓的裙角飞扬在每一张彩色照片上。
而这一切的一切,被他一笔一划,亲手临摹放大在纸上,一张都没有落下。
他唯一没有临摹的那张,上面还有另一个人。
虽然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侧脸,可是她知道,那是他。
因为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她途径芭提雅最繁华的的那条酒吧街,无意识瞥过去一眼,忽然就,看到那个摇铃示意包场的人,旁边坐着一个男人。
那一个侧影,让她几乎连呼吸都停滞。
她不可置信的张圆了眼睛,腿脚都不属于自己一样,麻木的站定在路边。
他们中间隔着一条马路,马路上不断穿梭着摩托车,那些载着当地黑妹的西欧人,放肆的冲宋芷嫣吹着口哨,甚至还有人伸手轻佻的拂过她的鼻尖,可是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酒吧瞬间放起热曲,摇头灯光怪陆离打在每一位宾客脸上,等到摩托车全部过去,宋芷嫣走进酒吧,摇铃男人身边,只剩下几个贴身而上的女人。
“那个人呢?”她失控的抱住男人的胳膊:“刚才那个人呢?”
男人不耐的看她一眼,继续跟身边女人眉来眼去,只当她是一个精神病。
几个女人昂着头,挑衅的看着宋芷嫣。
可是她依旧按着桌子,在人声鼎沸的地方,大声喊:“他去哪了?你告诉我好不好?他刚才明明坐在这,我有看到。我恳求你、拜托你,你让他出来!”
男人重重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几句泰语唤来酒保,宋芷嫣被架出去时,还在不断的哭喊,可是无人理会,无人在意。
她被狠狠的扔在地上,阻挡在酒吧之外。
身后噪杂喧天,舞曲高昂,整条街都笼罩在火热的气氛中。只有她一个人,抱膝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把头埋在膝盖中,心痛的要被撕裂,歇斯底里,不管不顾的哭喊,叫着他的名字。
她受不了了。
哪怕只是她的错觉,她也再无法忍耐。
她想念他,夜夜梦中相见已经再无法填补她心中巨大的空洞。
她扶着膝盖上流血的伤口,泪如雨下。
“殷亦凡,我很疼……”
“我很疼你有没有听到!”
“你为什么不要我?”
“我那么爱你……那么爱你啊……”
她说那些疯话的时候,原来,他一直在她身后。
他说他从没去过泰国。
说的那么笃定。
他每天与她面对面,说的每一句,都是谎话。
每一个细枝末节,他都在欺骗。
宋芷嫣扬手把照片连同画散了一地,不愿再继续看下去。
这些,不是爱的证明,而是他绝情的铁证。
她脚步虚浮向外走,不料,被闻声而来的李探长拦住。
“要走了么?”
她目光涣散,轻轻点头。
“还没结束。”
李探长说完,抓住她的手腕,将她重新带回屋中。
☆、55峰路转
——害死他的人,是我。
宋芷嫣站的远远的,看他熟练的从办公桌的侧橱摸出一个笔记本电脑,立在桌上,打开,动作一气呵成。
“你可以不过来。”他指了指办公桌前的座位:“我用命赌,你一定会后悔。”
宋芷嫣眯起眼睛望着他,他一如既往的淡定,再次对她点头示意。随后弯□子,轻轻点了几下鼠标。
音响中冒出一句生硬的男音:“殷少,用尽一切办法,他还是不肯说。”
宋芷嫣循着声音走过去,按着椅背,慢慢坐到电脑跟前。
画面上,殷亦凡坐在一个灯光昏暗的屋里,静静沉思。听男人汇报完之后,浅浅的颔首:“把他所在房间的空调温度降到最低,房间密闭,半个小时之后你再过来。”
那人出去之后,李探长的脸也出现在视野中。
“需要动用FBI的审讯流程?不过区区一个无名小卒而已。”
“他知道的所有事,我都要知道。”
“你做好准备了?不出意外的话,宋芷嫣下个礼拜就会回国了。”
“我有分寸。她一定会找到你那,如果她过去,想尽一切办法留下她。”殷亦凡点上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之下,伸手指向镜头:“关掉。”
李探长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早晚都要知道真相,与其你亲口解释,不如这些看的明白。”
殷亦凡默不作声,此时,画面静止不动。
宋芷嫣趁着间歇,回头看站在她身边的李探长。
“这是一年前你从泰国回来之前的东西。什么都不要问,继续看下去。”
他说完,又点了一下鼠标,紧接着播放第二段视频。
“殷少,半个小时到了。”
殷亦凡看一眼李探长,李探长慢悠悠的开口:“先在房间外围制造一声巨响,枪声就可以,然后找人从中央空调的出风口,浇一盆水到那个人身上,不要让他看到,再找一个人弄一杯热咖啡,记住,要最苦的那种。浇完水之后,把咖啡送进去给他,然后叫我们过去。”
那人听完,愣在原地。
“我说的哪句没有听懂?”
“这是……?”
李探长瞟一眼殷亦凡:“跟了你这么久还是没有长进。”
殷亦凡面无表情,他又接着对那人说道:“他被我们关了几天,身体上基本上已经达到了极限,对于折磨已经麻木。所以我们就要从攻击他的意志力入手。首先,把他关在足够冷的房间里,让他冷静半个小时,再猝不及防给他一记惊吓。把冷水浇下去,是为了让他肉体精神双重陷入绝境,而这时候,一杯热咖啡是他最需要的。等到他把咖啡喝进去之后,发现苦的无法承受,所有希望破灭,接下来,他会立刻在精神上全面崩溃,到那时候再审,任他是钢铁之躯,也会松口。”
那人听完之后,目瞪口呆。
而坐在电脑前的宋芷嫣,听完后同样心里也是重重一击。
画面切换的很快,当宋芷嫣看到他们口中要审的那人时,瞳孔猛的聚缩起来。
那是化成灰烬她也记得的一张脸。
就是他,驱车撞死宋业航,然后在她归国参加风友辉寿宴与殷亦凡五年后重逢的那一晚,惨死殷亦凡车中。
宋芷嫣不自觉的前倾身体,离屏幕更近了一些。
依旧是李探长代替殷亦凡开口:“宋芷嫣回国后,风友辉第一步计划是什么?”
那个人捧着咖啡瑟瑟发抖,保持缄默,直到李探长把一叠照片扔在他眼前,他才痉挛着,缓缓从凳子上滑下来,跪在地上。
“殷少,放过我吧,风友辉用我的家人作为挟持,我别无出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孩子被他杀死,她才六岁啊,她明年就要上小学了……我能怎么办……殷少,我对不起你,我知道我该死……”他不住的在地上磕头:“放过我,放过我吧……”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殷亦凡清冷的声音飘起:“你跟了我这几年,应该很清楚,宋芷嫣对我来讲,意味着什么。”
那人磕的头破血流,神色惊恐万状。殷亦凡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冷冷的接着说道:“当你决定,听从风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