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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然看着那锅热乎乎冒着白气的鸡汤,有过一瞬的分神,然后抬头对着王班副说道:“谢谢。”
这话里多少因为热乎乎的鸡汤而暖了几分。
“客气啥,快趁热喝!喝完就回宿舍休息去,别在这里吹冷风了。”王班副笑着嘱咐着。
“好。”聂然喝了一口,鸡汤格外鲜美,在这种天气下,喝上这么一口,温暖延向四肢百骸里头。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好喝。”
“那是,这乌鸡我可是炖了一上午呢,肉都酥烂了,轻轻一戳就散了。”
正当王班副兴致勃勃的打算把做法也一并说出来的时候,一个男兵领着刘德走进了菜园子里。
“王班副,刘教官来了。”
聂然放下了勺子,眉头微锁起。
这时候刘德来干什么?
难道聂诚胜对自己还没有死心?
似乎是为了验证她的想法,刘德直接开门见山地对着聂然说道:“师长说,你不能断了训练,每天……每天必须去训练室,哪怕坐在那里,也要坐满两个小时。这是命令,你作为士兵必须要服从命令。”
刘德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的为难,看得出他是被迫来下命令的。
王班副一听,就急了,“什么?人都成这样了,还去?刘教官,你看看她的额头,到现在还绑着绷带呢!”
“我也不想啊,是师长下的命令。”刘德也很是无奈的说道,随后他有继续对着聂然说道:“师长还给你找了一个心理指导师,让你接下来一三五的下午去医务室报道。”
刘德看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最终还是忍不住地劝了几句,“你别怪师长,常言道爱之深责之切,可能师长太希望你能克服这个恐惧,所以才……”
其实说到最后他自己也有些说不下去了。
无论如何,再怎么样也不能打人不是。
更何况聂然现在这种情况是属于病人,对病人还拳脚相加,显然已经是过分了!
那天他听别的人说聂然半张脸上都是血,临走的时候脚都是发飘的,而且现场一片惨烈。
据说桌子都倒了,地上还有鲜血。
反倒是聂然淡笑着应了下来,“嗯,我明白的,谢谢刘教官,我会去的。”
不就是坐满两个小时么,行啊,反正只要熬到演习一结束,她也就解脱了!
“那太好了。”刘德本来还纠结该怎么回去交差,现在听到聂然答应下来,顿时松了口气。
又和聂然说了几句话后,他这才走了。
聂然在炊事班里休息了一天后,刘德再一次把训练室的钥匙送了过来,这是变相的再提醒她该去训练了。
从受伤到现在,连一个星期都没有到,聂诚胜还真是等不及啊。
聂然神色平静地接过了那一串钥匙,到了下午炊事班清闲下来后,往训练室里走去。
这次训练室里没有像前几次一样那么多士兵,只有三四个人,他们在看到聂然出现的那一刹都很是惊讶。
聂然站在门口视线笔直地看着桌上的拿一把枪,那看似镇定里的眼眸,在深处带着一丝丝几乎不可见的翻涌。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门口偶尔有人来往进出。
唯独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就像是入定了一样。
“我教你!”突然,杨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走吧!”
聂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抓住,她下意识地甩开。
“枪又不吃人,你怕什么!”杨树看到她的那种反抗错认为了惧怕,又急又无奈地训道。
聂然依然拒绝地道:“不用了,我就想在这里静静。”
杨树被她一次次的拒绝后,这下也恼怒了,丢下了一句“随便你”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那天,聂然在训练室的门外听着里面的枪声,站了两个小时。
第二天中午刚过,食堂里还没来得及打扫,刘德就迫不及待的过来将聂然带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里只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军医,他姓孙,很年轻,看样子三十都没到。
“孙军医你好。”聂然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你放轻松,其实我们就是聊聊天,没有别的,请坐吧。”孙医生看上去人很不错,笑得非常温和。
两个人面对面的坐好后,这位孙医生就开始了。
“听说你曾经是预备部队的女兵?”他坐在那里,开了个话头。
聂然点了点头,“是。”
孙医生惊讶地哇了一声,“那很了不起啊,要知道预备部队是男女混合编排的,你能和男兵们一起训练,我真心佩服你。”
“谢谢。”
“从预备部队里调派到2区里面,作为2区里唯一的女兵,有没有一种万众瞩目,众星捧月的感觉?”孙医生为了调节气氛,故意和她开起了玩笑。
聂然也很给面子地轻笑了一下,“还好吧,不过他们对我真的挺好的。”
“现在的日子是不是比在预备部队轻松了很多。”
聂然点了点头,“是啊,轻松了很多,以前都是听着哨声起来,无论是自己还是别人晚上一秒就要罚跑,真是太累了。”
“真的吗?哪怕别人迟到了,你也要跟着一起罚吗?”孙医生身体微微倾向前方,诧异地问。
“当然了,团队合作嘛,一定是要罚的。”
“那真是好辛苦啊。”
“嗯,是的,在预备部队的日子真的挺难捱的。”
不知不觉中聂然的话开始变得有些多了起来,从刚刚的两个字回答变成了句子,孙医生看气氛不错,拿起身边一个玻璃杯和一个玻璃壶。
那里面是温热的白开水。
他将茶杯和茶壶端了起来,正放在聂然的面前,提着水壶上下来回有节奏的三次将一杯水倒满。
聂然看着那个水壶一上一下,再一上一下,眼神的光亮似乎在最后那一瞬熄灭了。
“喝杯水吧。”孙医生将那杯水递了过去。
聂然木木地接过了那杯水,道了一声,“谢谢。”
“那你觉得在预备部队里最难捱的是什么?是罚跑,擒拿格斗,还是……”在倒完那杯水并且被聂然接过去后,孙医生的神情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起来,“射击训练?”
聂然神情像是变得恍惚了起来,过了好几秒后她摇了摇头,“不是。”
孙医生没有得到预料的答案,眉头轻不可见地拧了拧,停顿了几秒后又问道:“既然射击训练不难捱,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握枪呢?”
“因为……”此刻,聂然神情变得有些纠结了起来,手不停地搓揉着衣角,看得出她现在的情绪变得有些焦虑了起来。
但孙医生并不像放弃这个关键的点,迫切地问道:“因为什么?”
聂然并不肯说,她低垂着头像是在抗拒什么,过了许久过后才她轻声说了一句,“血。”
孙医生一惊,“你晕血?”
只是这个问题聂然并没有回答,因为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血……好多的血……军医,军医!”
“我在我在,你别怕,这里没有血的。”孙医生急忙安慰了起来。
聂然痛苦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军医身上都是血,好多血啊,他满身都是血……”
“他为什么会身上有那么多的血?”孙医生感觉聂然惧怕开枪肯定和一个军医有关。
是不是聂然当时亲眼看见了一个军医死在了自己的眼前,所以她才惧怕?
还是她亲手错杀了一个军医,这才导致她的惧怕?
越来越的问题开始冒了出来。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突然聂然放下水杯,一把抓住了孙医生的手,惊恐地道:“死人,好多死人,我看到了好多死人!”
好多死人?
难不成是一场枪战?
孙医生感觉自己好像越来越接近谜题了,只是看到聂然的情绪如此的不稳定,作为一名医生他还是很人道的。
他将桌子上的水杯重新递给了聂然,“喝点水,缓一缓吧。”
聂然握着水杯,并没有喝,她紧紧地盯着水杯,声音轻的好像羽毛一般,“你说,军医每天都会看到那么多血,不怕吗?”
“见多了,也就不会了。”孙医生很没有防备地回答。
“那你们可真厉害,为什么会不怕呢?那么鲜红的血液从人的身体里蜿蜒出来,然后渐渐地流淌到你的脚边……”她在说话的同时,将玻璃杯放在了桌子上,并且像是无意识地在一圈又一圈地转动。
水杯里的白开水随着力道一层层的在杯壁上荡漾开来。
孙医生不自觉的将视线放在了那个杯子上,眼神隐约变得有些迷离了起来。
“因为我们是军医,职责所在,必须要去面对。”
“必须要去面对是不是意味着,就算不想看见血,也要硬撑着?”聂然坐在那里,声音平平,没有任何的起伏。
孙医生迟缓地点头,“是。”
“那看来孙军医和我一样悲惨。”聂然原本已经恍惚的眼神渐渐聚拢,指尖的杯子还在一圈一圈地旋转。
孙医生没有发觉,其实他们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地位已经更换。
聂然彻底成为了主导。
孙医生盯着那层层的水波,愣愣地道:“我……我也不知道,反正时间一长也就麻木了。”
聂然缓缓地勾起一个微笑,俯到他的面前,近乎蛊惑一般在他耳边道:“所以啊,你连感官都已经麻木了,到底谁需要心理疏导?”
孙医生眉宇微拧了拧,呢喃地回答:“是……我……”
“没错。”聂然得到了满意地答案后,手里的杯子一挥,“哐当”一声,玻璃杯摔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激得那名孙医生心神一震,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起来。
“你!”他惊骇地看着眼前的聂然。
聂然坐在那里,很无辜地道:“孙军医你怎么了,还好吗?刚才你脸色好差啊。”
“你会催眠?!”孙医生瞪大了眼睛问道。
“什么催眠?”聂然一脸茫然地问道:“我不是来心理疏导的吗?”
“你!你!”孙医生坐在她的对面,却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作为一个专业人员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别人催眠了,这可是大忌!
而且最要命的是,他还不知道聂然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愣了一分钟后,他决定先去洗把冷水脸冷静下比较好!
聂然看着孙医生落荒而逃的模样,冷冷地一笑。
敢催眠她,不自量力。
真当她扮了弱者,就成弱者了?简直笑话!
等这次演习一结束,所有事情也就全部结束了。
还有两个星期就要演习了,再忍两个星期就全部结束了!
……
部队的日子每天都过得像同一天,聂然还是每天会去训练室,但依然不会握枪,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神情也没有了当时那样纠结了,好像一切情绪都沉淀了下来。
其他的男兵看到她每天都来训练室做雕塑似得,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除了一样不同。
那就是自从那次聂然和孙医生“聊天”之后,孙医生看到她就不怎么开口了。
可碍于师长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