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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的。”
“你不吃了?”刘美玲试探地问。
月儿拍了拍微微鼓起的小腹:“我平日里吃得少,胃都比旁人小了,吃不下了,你吃吧。”
刘美玲听罢,小心翼翼地用油纸将剩下两块点心包好,面露赧然地说:“我想把这两块带回去,给我娘和我弟弟尝尝,他们应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月儿点头,心尖柔软处,酸疼酸疼的。她轻柔抚了抚刘美玲的额头:“好,明儿我再多带来些,你给她们拿回去。”
刘美玲赶忙摇手:“不……不必了……我这样,是不是显得特别没出息?”
“怎么会呢?你有家人可以惦念,在这世上就不是孤单无依的。你是有心的,也是幸运的。”
想到这,月儿心头不免酸涩。她却不一样了,那个锦衣玉食的生身之家早就抛弃了她,她还有谁是可以在心头无限惦念的呢?
或许,是韩江雪吧,毕竟他是她的丈夫,她此时此刻的唯一。
可是他在哪,在干什么,心中又是否有那么一瞬如她惦念他一般思量着她?
一切,月儿都未曾知。
第十章
刘美玲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月儿眼底的怅然若失:“想什么呢?”
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如实回答:“你觉得,我这头发好看么?你说,三少会喜欢么?”
几日来,月儿发现刘美玲是一个鲜少有脾气,甚至十分有耐性的姑娘。哪怕月儿毫无基础,学起法语来十分吃力,可她从来没有过片刻的不耐烦,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引导着。
可当月儿这话音刚落,刘美玲第一次将手中的字典重重地落在了桌案上,眸光中带着一丝让月儿无法理解的愠怒。
“你……怎么了?”
刘美玲并没有因为月儿的娇软状态而放水,神情严肃得如同一位女先生,问道:“你来学法语,是为了什么?”
月而不解其意,只得老实作答:“为了不露馅,在韩家好好活着。”
“为了韩江雪?”
月儿思忖片刻,好像这么说也对。
“你烫头发,也是为了韩江雪?”
月儿想了想,又点了下头。
一直以来身形娇弱的刘美玲第一次拍案而起,她因着过分激动,下巴都在微微颤抖:“为了男人,为了男人,在你的人生里,就没有一件事情不是为了男人么?”
月儿并不明白刘美玲为什么会生这么大气,就如同她不明白,为了男人难道不对么?
毕竟从六岁那年开始,月儿所受到的每一点一滴的教育,都是在为男人服务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兴趣爱好……都是在紧着男人的好恶来过活的。
直到被刘美玲这么当头一喝,月儿才感觉周身轻飘飘的,仿若三魂七魄被散去了一半,她也不禁扪心自问,我真的要这一生,诸事都为了男人么?
月儿哑口无言的时候,刘美玲也不打算放过她,继续追着说:“你多读书,天高海阔,有那么多地方可以去,那么多事可以做,为何一定要困在这一隅天地里,把一个男人作为你所有的寄托呢?”
月儿赧然,她确实没想过自己除了好好留在韩家做假太太以外,还会做什么。
“如今像你我这般年纪的青年人,家中有财资的,会选择留洋学技,讲求个以技报国。北平那面的学生们联合起来,做起了学生联合会,宣传新思想新知识,追求平等自由。”刘美玲越说越激动,“你有着这般好的资源,却一心只想着如何做好一个军阀少奶奶!”
新思想,新知识,自由平等,这都是月儿从未曾听闻过,说起来都觉得拗口的词。
她面对刘美玲的质问,犹如井底之蛙,绞尽脑汁地想要为自己辩驳些什么,但终究怕自己一张嘴,只发出了一声让人作呕的“呱”。
“退一万步讲,人的选择是不同的,你要一生困在那洋楼里做一个勾心斗角的姨太太,我是管不着的。可你想过没有,韩江雪是留洋回来的新人类,他会喜欢什么都不懂,只会在衣着头发上找新鲜感的女人么?”
刘美玲逼视着月儿的眼睛:“如果你终极一生都在研究这些,你与那些陷在青楼里的女人,又有什么不同?”
月儿从没想过刘美玲这般娇小的身躯内会迸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她懂的道理并不多,但她能感受到刘美玲的真挚与恨铁不成钢。
接下来的学习,月儿对于每一个细小的知识点,都是渴求的,近乎于虔诚。这也让二人的学习进度有了一大截的飞跃。
临离开明家时,刘美玲对于她的“关门弟子”突然开窍觉悟甚是开心,月儿见她有了笑颜,也算是长长地舒了口气。
回家的路上,刘美玲的蹡蹡话语一直逡巡在月儿的脑海当中,大道理她不懂,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但有一点月儿觉得刘美玲说得对,她如果无法在思想上跟上韩江雪的步伐,依旧保守着珊姐灌输给她的价值观,她与韩江雪终将成为陌路人。
回到家中,月儿高挽起发髻,将新烫的头发束在脑后,扎起了一个俏皮可爱的马尾,换上了一身运动衫,宽松而舒适。
她来不及喝口水歇一歇,便从书架上挑出那本厚重的法文大字典,她要再刻苦一点。刚准备坐在案几前,余光里正瞥见夕阳下翻飞的白纱窗帘,光晕婆娑,暖融融的。
她不禁想起,那日她在案几上临帖,韩江雪便是在这样明媚的阳光下读书的。
恬静而美好。
月儿突然摇了摇头,嗔着自己没长记性,刘美玲的话还逡巡在耳畔,怎的又想起他来了?
于是月儿深呼吸,决定彻底把韩江雪抛在脑后,赤脚蜷在那宽阔的飘窗上,高声诵读了起来。
一个音一个音地校准,不到她满意的程度便不停下来。也不知是太过入迷而汗流浃背,还是夕阳的余温让她热血沸腾。不多时,月儿额头的碎发便因着汗水而贴在脸上,修长的颈子处挂着如断线珍珠一般的汗滴。
“不错,挺标准的,天太热了,不如歇一会吧。”
月儿及至听到这清冷的声音,都脑子慢半拍,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迷迷糊糊转过头去,只见阳光下男人的薄唇上勾起一丝笑意,“恐怕今生都不会再回法兰西了,还这么努力干什么?”
月儿蹭地从飘窗上窜了起来,慌乱地将字典藏在身后,语气甚至有些结巴:“闲来无事看看的,你别在意。”
此刻的月儿双颊红扑扑的,鼻尖还布着一层细密的汗珠,配上这身轻巧运动的装束,看起来,着实像刚下了体育课的女学生。
“你这般打扮,更好看。”
月儿被韩江雪猝不及防的夸赞绕得有些晕头转向,成婚几日来,她穿过洁白的婚纱,穿过艳丽的旗袍,甚至最销魂的纱裙他也是见过的,却不曾听他夸赞过她。
如今这松垮舒适的运动衫,高束的马尾换来了一句由衷的夸赞,让月儿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原来,他当真喜欢女学生的青春模样。
从未被男人夸赞过的月儿羞赧地回避了这扑面而来的善意,赶忙在已然停转的大脑中寻得一个岔开话题的由头。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月儿从韩江雪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哦,这几日没回家,换洗的衣服不够了,我回来取一些。”
原来,只是回来取衣服。月儿下午还曾暗暗发誓,以后定不以这男人为中心,左右自己的心性,可听到了这句话,她还是觉得略感伤神。
韩江雪似也能从娇妻眼中看到些许落寞,可她仍旧乖巧地不发一言,只是回身为他寻找起换洗的衬衫来。
这让韩江雪倒有些不自在。他想不出这女人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或许,他在她眼中真的只是个可以避风雨的港湾?
有时候,患得患失的,又何尝是小女儿呢?少年人也急切地想知道,在这个自己想用一生去呵护的小娇妻心里,他究竟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问我的?”
月儿将几件干净的白衬衫取下,为他叠好放进箱子里,闻言手下一顿:“你希望我问些什么?”
韩江雪感觉一股子邪火在胸腔猛然窜起,他也不知道自己缘何会这般矫情,但却又实在是情难自已。化作了言语便又添油加醋了一番,□□味十足了。
“你就这般没有真性情么?想问的话就不能问出口么?”
月儿在珊姐手下磨砺了十年,多半是没什么小性儿的,平日里也不喜欢与人拌嘴结怨,可被韩江雪这莫名其妙的紧逼之下,也是窜起一股无名火。
她狠狠将衬衫扔在了箱子里,抬头时双眼已有泪花在打转:“少帅您这么做就残忍了些。您说忙,想不回来就不回来,我由着您便是。怕问多了惹您不自在,说我小家子气。可我不问,您又不自在,说我没性情。”
月儿强忍着哽咽,问道:“三少您自己说,左右回与不回家住都是您高兴,何苦非让我跟着真真切切的伤心呢?”
月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十几年来第一次伶牙俐齿,便都用在了与新婚丈夫吵的人生第一架上了。
男人确实是这世上奇怪的物种,你粘着他他嫌烦,你若真心实意决定不在意,他又端起醋坛子来了。
听了月儿心头的委屈,韩江雪也不知道自己性子里哪方面已然变态了的满足感油然而生,反正是有些骄傲的。可这骄傲乍一在心头生起,自己的理智与道德又觉得它可唾可鄙。
看着眼前小娇妻已经压抑不住满腔的委屈,终于哭出了声来,他走上前,一把将月儿拦在了怀里。
“哭吧,是我不对,以后不会有了。”
月儿借着心头的几点怒火,伸出手指在他胸口轻轻掐了一把:“敢情三少大老远奔回来,就为了让我哭一回的。真是可恶。”
他用指腹拭去月儿脸颊上的泪痕,轻哂低语:“那若如此,便不哭。以后月儿说哭便哭,月儿说不哭便不哭。”
月儿被他的无理胡闹给折腾够呛,心头酸软:“那我说让你留下来住,你便留下来住了么?”
“今天,是我们新婚的第几天了?”
月儿笃定:“算上婚礼那日,第六天了。”
抬头,还挂着泪珠的双眸里仍有些期冀。
可近距离感受着对方的心跳,月儿仰着脖子,这角度难以看清韩江雪的面色,唯能清晰地观察到,他凸起的喉结,狠狠地上下滑动。
她看不到的,是极度克制的忍耐与挣扎。
“或许,明天可以了。”
第十一章
月儿仍是心有不甘,可又觉得这事自主权皆在韩江雪身上,她若非要执意挽留,倒显得伏低做小了。
于是退后一步,从他的怀抱中抽离,为他收拾行囊去了。
“另外为我准备一套西装吧,明晚副督军李博昌的夫人生辰,包下了旋庆门的舞厅办舞会,明晚六点,我回家中接你,我们同去。”
舞会,是名流贵族社交娱乐的最好平台了,借着那么一个由头,把想见的不想见的都能活络到一个场子里去,借着男女舞步摇曳的空当,能不能把想活络的人脉关系搭上,全凭各自本事了。
说是舞会,舞蹈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这是男人的主场,金钱,权力,欲望,交织游离。但女人又是这舞会当中必不可少的亮点,翩翩公子旁定然要缀以最完美无瑕的舞伴。
女人越亮眼,男人越有面子。别说什么旧朝新政的,从男人走向权力巅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