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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代嫁[民国]-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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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中之意已然明了,由古讽今,秦夫人不可能听不出来,于是笑道:“君子怀壁,自然要警觉些得好。虎狼环伺,不得不防。”
  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隔靴搔痒似的暗中较量着,看完了一整出戏。
  就在秦夫人准备趁着这会功夫重新开口说正事的时候,台上突然传来了“曹操”扮演者杨忠赤的声音:“各位,承蒙厚爱,来捧杨某人的场。杨某借着这身曹操行头,邀我几位师弟给您再多唱上一出,各位说可好?”
  本就看得馋嘴巴舌意犹未尽的观众一听说要加场,自然喜出望外,台下掌声喝彩声一片,好不热闹。
  如此一来,秦夫人又没法开口了。
  月儿从旁暗中观察,细微处看出了她的急切。
  很好,她急了,月儿偏要吊着她。
  按照月儿安排,加演了“华容道”。曹操赤壁一败,折了数十万雄兵,狼狈北逃,遇关羽设伏。关羽念旧情放曹操,正遂了诸葛之意。
  台上的一段西皮快板,曹操与关羽你来我往,哀求,告饶,叙旧,转圜……起承转合,利落而成。
  月儿颔首一笑:“放了也好,也遂了军师之意了。放了他,北方只有一个曹操。不放他,难免生出万万个曹操。”
  秦夫人也大抵猜出加演一出戏的原委了,悠悠开口:“这出戏,还真是颇有深意啊。韩夫人,您说这出戏想传达什么意思?放一人,就可以安大局?”
  月儿眸光流转,自信地说:“我倒觉得,是想警醒世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没有曹阿瞒当日对关二爷的照顾,何来华容道偷得一生呢?”
  月儿杏眼含笑,看向秦夫人。
  你以为我想求你放人?谁是曹操谁是关二爷还不一定呢。
  秦夫人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决定再不这么打哑语兜圈子了:“韩夫人,话已经说到这了,你我都是女人,不喜欢看那些兵刃相向的血腥场面。今儿就让女人做主,各退一步,您也说了,留一线,好相见。”
  月儿挑眉:“愿闻其详。”
  “之前向东北提的条件,可以不作数了。但东北也需顾忌总统的面子,李博昌的死,得有个交代。对于这件事情的报道,我希望,可以停下来了。”
  月儿没有顺着她继续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您知道,我最在乎什么。”
  “韩江雪。”
  “没错,我丈夫,韩江雪。如果按照夫人说的,各退一步,那我丈夫什么时候可以获得自由?”
  秦夫人斩钉截铁:“在东北这一步退回去的时候。”
  “好,夫人若能代表总统先生,我便能代表东北答应了这件事。不过……”
  月儿起身:“我要先见我丈夫一面。确保他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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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秦夫人并不是一个惯于拿腔调的人; 相较于过程; 她更在意结果。
  于是很爽快便答应了。
  一别数日; 月儿一颗心一直高高悬着,骤然听闻可以与韩江雪相见; 激动得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可就在下了戏楼的一刹那; 月儿却反悔了。
  “夫人,今天太晚了; 明早我再去看江雪吧。您放心; 明天; 我也可以给您一个想要的结果。”
  秦夫人对于月儿的反复颇有些意外的; 难道她不急于见到自己的丈夫么?于秦夫人而言,身居此位,更明白夫妻一体;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如果易地而处; 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如同韩夫人一样抗争到底。可里面难免带着真情与现实的交织。
  她见过韩夫人仍旧未消肿的眼睛; 知晓那是啜泣至天明的痕迹。原以为这位娇滴滴的少妇与自己是不同的,可如今见她如此反复,又不急于相见了,想来也便没什么不同。
  救人心切是真的,全部出于真心倒不见得了。
  秦夫人只得耐着性子点头:“也好,那韩夫人就回去早些休息吧。明早我会派人去接韩夫人。”
  月儿点头允诺,一颗惶惶之心何曾有过半分安宁。她此刻恨不能肋生双翼,借着东风便飞到韩江雪的身边。
  这种度日如年的日子; 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再捱着了。
  可是她不能就这么去见韩江雪。宽大松垮的护士服,哭肿了的双眼,憔悴至斯。倘若江雪看见了这样的她,心中会是怎样一番酸涩痛苦?
  月儿躺在床上,一遍一遍在心底暗示自己,睡一个好觉吧,明早好容光焕发地面对韩江雪。
  然而已然几日几夜不能深寐的月儿此刻无论如何都合不上眼。他的身影,声音,就这样逡巡在脑海里,时时刻刻撩拨着月儿敏感脆弱的神经。
  她太想他了。
  月儿无奈,去找了韩江雪的药箱,里面恰有几粒安眠药。
  在医院工作这么久,月儿对于常见药物也有了一点了解,也知道安眠药不可以随随便便吃。不过此刻为了养精蓄锐,她还是选择吃了一颗。
  终于,熬了几天的月儿终于可以入眠了。可梦中之境光怪陆离,多半都是危险可怖的。
  她看见韩江雪站在血泊里艰难前行,四肢被铁链磨得伤可见骨,鸟兽撕咬着他的肌理,虫蚁啃噬着他的皮肤。
  在百鬼哭号挣扎的无尽炼狱的尽头,冲着月儿笑着。
  月儿双眼所见,如痛在己身。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却似被什么无形之物束缚住了手脚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她拼命挣扎,如同绝境中妄图杀出一条血路的困兽。然而却发现无的放矢,她不知道,到底是谁束缚住了她。
  渐渐的,韩江雪的笑容都变得模糊了。身边的厉鬼也有了真切地化形。
  珊姐龇牙向前,手中仍旧我这拿大人的杨柳枝,仿佛随时都能将她生吞活剥了。秦夫人手里拿着剔骨刀,在磨刀石上磨砺着,发出刺耳的声音。韩江海的腿上跨坐着衣衫不整的伶人,似在一面交脔,一面悠然举着枪口,正对月儿。伸出嶙峋之手,声声哀怨,对月儿说“还我命来”……
  月儿被无形的恐惧环绕着,生生撬动她本就并不坚韧的意志力。
  她拼命想要挣脱这些恐怖幻象,穿过人群,去寻找韩江雪的身影。她竭力呼喊着韩江雪的名字,恨不能喊到心肺惧裂。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儿仍旧没有找到韩江雪。
  她感觉一阵地动山摇,最终,睁开了眼。晨光已然熹微,周遭一片暖白。
  旁边是木旦甲和宋小冬焦虑到无以复加的眼神,双双盯着月儿。
  原来是他们把她摇醒的。
  宋小冬满脸泪痕:“月儿,无论如何,也不该做这种傻事啊我的傻孩子。我们还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月儿不解,转头,看见宋小冬捏着仅剩几片药的安眠药瓶。明白她误会了什么。
  “没事,您误会了,我昨晚不好入眠,就吃了一片。不碍事的,你们出去吧,我要洗漱了。一会去见江雪。”
  二人听闻能见韩江雪,都跟着来了劲儿,纷纷表示想要跟着一起去,都被月儿拒绝了。
  “如果不出意外,很快江雪就能回来了。去太多人反而不好,放心吧。”
  月儿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精细的装扮自己了,一遍遍描画峨眉,一遍遍照着镜子。生怕妆容多了一分显得过妖,又怕少了一分太过淡薄。
  终于,在反反复复的比较之后,月儿选定了装束,总统府的汽车也来了。
  秦夫人说韩江雪并非“身陷囹圄”,可关押地点确确实实是天津城郊的河西监狱。当看到了高墙铁网的时候,月儿的脸色愈发凝重。
  秦夫人坐在身侧,也看出了月儿的不悦,悠悠开口解释:“虽然是监狱,但生活所需一应俱全,韩少帅生活无虞,您不必太过担心。”
  月儿没有作答,她不相信任何人所说的。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经过层层审核检查,最终,月儿进入到了监区当中。
  一道道厚重的铁门打开时发出的吱呀声,如同一双无形的大手一层层剥开月儿的惶惶之心。
  她期冀着门开之后便能看到她那永远温柔从容的丈夫,却又害怕那扇门打开,是梦中炼狱的场景。
  终于,磨砺耗尽了所有耐心之后,最后一扇门打开了。
  让月儿颇为意外的是,这里阳光充足,房间整洁,倘若不是远远窗口有着铁网,她甚至觉得这就是个套房,供旅人休息。
  月儿逆着明媚阳光,看见了颀长笔挺的身影矗立在窗前,那笑容温和如融在阳光之中,只需略一着眼,就足以抚平所有创伤。
  梦境与现实的粗略重合让月儿半是惊,半是喜。
  此时此刻,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顾不得什么体面,她像是一只受了惊慌的小鹿,冲向了韩江雪的怀抱。
  温暖的,她日日都在怀恋的,让她觉得人世间仍有可眷的怀抱。
  她以为自己可以忍住不哭,可就像孩童受了委屈,寻到了庇佑之后,那份委屈便发酵开来,愈发弥漫。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月儿近乎泣不成声,强忍着抽泣才说出了这句话。足以如同钉排滚过韩江雪的内心,扎得他千疮百孔。
  “我知道,我知道,就像我想你一样,我知道。”韩江雪一遍又一遍抚摸着月儿的秀发,一遍又一遍安抚着月儿焦躁的情绪。
  月儿哭得累了,才想起抬起头看向韩江雪的脸,下颌线变得愈发棱角分明,忧郁的双眸愈发深陷。
  月儿都顾不得擦那满脸的泪痕:“你瘦了!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他们不给你饭吃?他们虐待你!”
  说罢,月儿的双眼猩红,愤然转身,全然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母狮,冲着秦夫人嘶吼:“这就是你说的生活无虞!你的丈夫消瘦成这样,你也所得出无虞!”
  消瘦这个词,其实是不甚准确的。爱之深,关之切,于旁人而言,如今翩然而立的,仍旧是风流佳公子,可在月儿口中,倒像是在难民营走了一遭的苦命人了。
  韩江雪略带歉意地向秦夫人一笑,秦夫人点头表示理解。
  他板着月儿的身子,让她重新面对他。
  “你看错地方了,不信你摸摸我的肚子,这几天吃了睡睡了吃,都起了将军肚了。”
  月儿才不信他的鬼话,擦了眼泪,嗔怪:“你还笑得出来?”
  韩江雪伸出手,在月儿的腰肢上环了一环,收敛了笑意:“确实笑不出来了,因为我家夫人才是真的瘦了。”
  月儿经此一事,确实消减了不少。一直以来的婴儿肥都不甚明显了,洋装也富余出一圈了。
  可她仍旧打肿脸充胖子:“我哪里瘦了,你记错了。”
  韩江雪抬头看了一眼秦夫人,旋即俯身凑到月儿耳畔,嘶声低语:“抱着都觉得硌了,还说没瘦?”
  月儿见他没正行,恨恨在他胸口掐了一把:“没良心。”
  秦夫人从旁看着一对新婚小夫妻如胶似漆,怀念起自己的年轻时光来,不由觉得人生美好,也便多了句嘴:“韩少帅,你真的好福气。你知道这些天你的夫人为你奔走,都到了能与总统府抗衡的程度了。”
  韩江雪几日来不闻窗外事,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但底气多来自于自己的父亲和兵权。
  他万万没想到,原来力挽狂澜的,是一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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