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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就不是属于我的浮华,我理应该留下。
江雪,恨不能与君朝朝暮暮相伴,望日保重自身,重新寻得人生佳偶,真正的门当户对,相伴一生,举案齐眉。
只是人生必然充满遗憾。。。。。。真心将你放在心坎上一回,甚至可能是一世,却未能亲口向你郑重表白。我爱你,比日月山川之重的,爱你。
此生牵绊万千,红尘俗世八百,但愿。。。。。。算了,来世也不必有所期许。你值得更好的。
天冷添衣,努力加餐饭。
月儿
——
韩江雪看着信纸上的字迹起初仍是往日的遒劲有力,慢慢地便变得散乱不成形了。信纸上略有褶皱,偶有字迹被晕染开来,应是有泪滴落,有赶忙被擦拭去了。
韩江雪用指腹摩着这厚重的信纸,明明光滑似缎,却如有万把刀由十指连心,割了他的心脉,割得他心如刀绞。
这是个傻丫头啊。
从相识的第一面起,他便知道她并非真正的明家女。他以为她装聋,他便陪着作哑,双方相安无事,便把这戏演了下去了。
于韩江雪而言,严丝合缝地镶嵌在他心尖儿上的人,从来都不是明家的女儿,她只是月儿,她是千金小姐,是瘦马出身,亦或是脚底生疮头顶流脓,他爱的都只是这个人而已。
他只是盼着她好,她喜欢安逸便是安逸,喜欢成长便是成长,只要她好,他就好。
可这傻丫头,却全然不明白。
韩江雪的下颌紧绷着,眼底慢慢布满了血丝,喉结毫无规律地上下滑动着,他很是烦躁,烦躁到不安的程度。
他身陷囹圄时候没有烦躁过,面对杀手时候亦是一笑而过。。。。。。每每乱其心智,必然是关于月儿,有人威胁她时,有人构陷她时,有人想要代替她时。。。。。。可韩江雪总觉得他可以应付,可以护她一世周全,所以他即便烦躁,但从未惶惶不安过。
可这一次,他没有看到外敌,想要抛弃他的,是月儿自己。
无声无息,毫无预兆地离开了。没有一次体面的告别,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他终于明白,真正要离开的时候,连关门声都是最轻柔的。
一封信被狠狠揉进宽大的手掌之内,因着力道巨大,皱成一枚纸团,近乎能够被碾碎一般。
此刻他的掌心好似有一团火,想要把那张纸燃烬,仿佛燃了那封信,月儿就能回来了一般。
可转瞬,韩江雪又匆匆忙忙地将纸铺开来,想要用掌心的温度将信纸熨平。
反反复复,似是发了癫狂的精神病患者,再看时,红了眼眶,泪水也低落了下来。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或是几分钟,或是几小时,亦或是几万年。。。。。。韩江雪的心智终于恢复了常态,他放下那封信,冲了出去。
他将电话打给了军部,对副官下了死命令,找不到少夫人,谁都别想好好活着!
转头来,便冲出房门,也顾不上等司机,自己便开着车,急匆匆离开了。
拿着少帅衣服追出来的李阿姨终究没能赶上,只能看着渐行渐远的车灯,长叹了一口气。
年轻人的事,谁能说得清呢?
*
更深露重,月儿提着并不沉重的行李箱,站在空旷且昏暗的月台之上,不住地看向站台上的巨大钟表。
已然是后半夜了,再有十五分钟,开往上海的列车就要进站了。这是月儿能买到的到上海的火车最早的一趟了,后半夜上车,黑灯瞎火的不易惹人耳目,于她此刻的处境而言,是最好的选择了。
今日是白露啊。。。。。。月儿看着站长办公室那昏黄明灭的灯火,突然一阵恍惚,想起今天的节气来。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月儿以为自己可以做可以阴晴圆缺的明月了,如今想来,月圆能有几时,月阙才是常态罢了。
她呼了一口热气,双手用力搓了一搓,用这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给自己一点聊胜于无的慰藉。
她穿了厚重的衣裤,又批了斗篷,可仍旧未能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心寒当遇天寒,更是冷彻骨了。
终于,火车的呜鸣声伴随着铁轨的撞击声呼啸而来,终于,月儿即将踏上她孤独的旅程。
亦或是,不归之路程。
火车空空荡荡,月儿拎着箱子,攀缘上高大的火车车厢之中,她想要转头再看一看这生她养她,给予她最深的伤痛和最温暖的慰藉的城市。
她多想透过层层迷雾和无尽黑暗,再看一眼那张冷峻却愿意为她而展笑颜的脸。
可于此刻的月儿而言,是奢望了。
她不想看见他失望的目光,确切地说,是对她失望的目光。
她别过脸,看向列车的正前方。她只能一路向前看,看向自己并不光明的未来。
恰在此时,一个列车员慢慢走向月儿的方向。
“小姐,您没有票,不能坐在这里。”
月儿从兜里掏出票来,递给列车员:“票在这里,请您查验。”
那列车员接过票的瞬间,直接把票撕碎了,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月儿:“这位小姐,请您不要耽误我们列车行进。如果您不自己走下去,我们就要把您请下去了。”
月儿不明所以,但从未受过如此无礼的待遇。她正欲与这列车员理论一番,不成想突然觉得双脚离地,身后冲出两个列车员同时架起了月儿,任凭她如何扑腾,直接把月儿抬下了车厢。
车上的列车员还不忘了将箱子扔了下来,正落在月儿的脚边,卡扣被摔坏了,行李散落一地。
月儿气愤不过,正打算起身再与这些悍匪般的人物理论,可骤然起身之后,她突然觉得呼吸一滞,有一种带着浓郁香气的东西突然捂住了她的口鼻。
月儿还没来得及呼救,便觉得四肢酸软了下去。
眼前一黑,没有了知觉。
第五十七章
阳光透过窄小的气窗给空旷的室内带来一线光明; 如同一把利剑将明与暗齐齐整整地一斩为二。阳光所到之处; 明媚刺眼。阳光未到之处; 晦暗不明。
月儿的双手双脚被用精致小巧的镣铐桎梏在铁艺西洋床的床头,她轻微扭动了一番自己的臂膀; 避免总是保持一个姿势; 让身体僵硬发麻。
好在这镣铐给她留了一部分活动空间。
此刻,清醒了许久的月儿; 终于让自己的双眼适应了这乍明乍暗的光线。也多多少少想明白了; 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处境。
这应当是监狱的牢房吧; 月儿暗自猜度着; 毕竟她也没见过几次监狱,也不知牢房里本应当什么样子。
但终归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四下里皆是冰冷的水泥墙壁,铁门上的锁锈迹斑斑; 却难以掩盖它沉重身躯的作用力。唯有一扇气窗上的风扇,在风力的带动下无尽转动着; 将直勾勾的阳光晃进这空旷的牢房之内。
看起来; 应当是标准的牢狱吧。
可虽然手脚被束,身下的席梦思软榻却柔软而舒适,更让月儿惊诧的,是举目所见,皆是干干爽爽的,没有水滴落在青苔上的潮湿难耐,也没有蛛丝遍布的肮脏角落。
她甚至能感受到这房间里面有着恰到好处的热气在缓缓升腾,应该是烧了地龙的。
纵使再没有见识; 月儿也不至于傻到认为监牢会对犯人有如此善待。
她索性闭上眼继续补一觉来,该来的总会来,她此刻病恹恹的,周身并没有什么去气力。
或许,是有些感冒了吧。
她昏昏沉沉的睡着,牢房之中也没有任何响动,看来这场禁锢大戏的主导者也没有想好该怎样面对彼此,索性便靠着一扇厚重的大铁门,逃避着彼此需要面对的真情实感。
月儿也不知道自己就这样昏天黑地地睡了多久,直到铁锈摩擦的刺耳声音再一次传来,才让月儿睁开了迷蒙的双眼,有气无力地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逆着光,她是看不清来人的五官的。唯有挺拔的身姿与宽肩窄腰的轮廓,让她万分熟悉,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
想要别过脸去,不去看那张脸上冷峻到几乎能凝为实质的杀意。可却似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操控着月儿的神经,桎梏着她的肌肉,让她回不得头来。
那是一种贪念吧,她贪恋眼前的皮相所能带给她的无尽宽慰与温暖。哪怕此刻这张脸上只有愤怒与失望,但仍是她难以戒掉的瘾头。
刻骨铭心,融于血脉。。。。。。
韩江雪就这样看着眼前的女人,璞玉般白皙的手腕脚踝,锁在玲珑的镣铐之内。玉足上的指甲染着艳红的蔻丹,每一枚指甲都圆润小巧,衬托在白皙的皮肤之上,似是玉盘托出的碎石榴。
娇艳欲滴,这个词毫不为过。
仍是这么一双杏眼,眸光里永远含着秋水,娇嫩嫩的,似是有无限的委屈值得人爱怜。确实,于韩江雪而言,这双眸子的主人根本无需多言,只是眸光流转,一个蹙眉,一颦一笑,都足以摄去了他的三魂七魄。
于初见时如此,于过尽千帆后亦然。
不是不恨的,连一次当面告别的机会都不给他,便带着所有的秘密一走了之。韩江雪恨到了骨缝里,心尖儿上。可恨意升腾到心尖儿处时,再回首,小丫头的影子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巴掌大的地界上。
任凭恨意如何冲击,纹丝不动。
“江雪。。。。。。”月儿低喃,许是许久未开言,许是着了点风寒,月儿的嗓音柔软之中带着一点点粗哑,似是一块砺石,矬摩着韩江雪的神经。
一句轻唤,两个字而已,便足以让他彻底拜服了。
韩江雪走上前,细细端详着床榻上仰视他的女人。这是他的女人,他明媒正娶的女人,他告知了神明,告知了父母,告知了全世界的,他韩江雪的女人。
他伸手,用指尖一遍一遍摩挲着月儿娇艳且柔软的唇瓣,他多想把它揉碎了,捻化了,就这么捧在手心里。那她就是哪里都去不了了,只能朝朝暮暮陪在他身边。
可他终究是舍不得的。
“你原计划去哪里?多久后才回来?”韩江雪的语气里有着难以控制的愠怒,他没有过多的言语,怕自己这一腔苦水倒下去,便真的如江流入海,一发不可收了。
月儿看着他眼底的阴翳,那里尽是痛苦于隐忍。于她而言,这又何尝不是冰火交加的煎熬呢?
可她终究要面对的是二人身份之间的云泥之别。咬着牙,月儿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冰冷而淡漠:“山高海阔,哪里不行呢?没打算再回来。”
这不痛不痒的语气于韩江雪而言无异于在搓火,他愿意看见月儿的万般姿态,恨也好,爱也罢,痛苦,大笑,惊恐。。。。。。每一样的月儿,都是那个鲜活有着生命力的姑娘。
可此刻,她在刻意用冷漠将他从她的生命里一寸寸剥离。
他怕了,他怕自己终究会变成她生命之中可有可无的人。
终于,韩江雪硬下了心肠,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起来。他骨节泛白,捏住了月儿的下颌,不过指尖力道,便将月儿的身体向上提了一寸。
将她的脸,凑到了他的眼前。
“你,再说一遍。”
月儿的小脑袋被拽了起来,四肢却仍旧被镣铐束缚在铁架子上,如此姿势,不得不将手臂背在了身后,愈发能凸显出身体玲珑婀娜的线条。
可此刻的二人并没有情致去欣赏这份美,两颗皆是揣着彼此,视彼此为生命的心脏此刻却画地为牢,一个拼命想要靠近,一个竭力想要逃跑。
月儿终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