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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阳落下。
橘黄色的光慢慢从乔木的罅隙穿过。
葛飞灵的半边脸蒙上一层柔光,他有些晃神,女生的手松开以后,褶皱的衣摆竟涌出些失落。
“我可以走了吗…”她低下头,像个等待老师批准的犯错学生,无所适从。
景浣笑了笑,似乎已经消气,不责怪她惹出来的事了。
“可以的啊,我又没有不让你走。”
……葛飞灵无言。
他说的没一句人话。
没说不让她走??放屁。他从早上一直缠到现在,不把他骗倒这人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葛飞灵还是怀念自己一个人坐的时光,女同桌也不错,前者自由舒适,后者同性会因为她的漂亮故意疏远,四舍五入约等于前者。
反正她是真不想跟异性,尤其是景浣之类的异性同坐了。
她盘算着以后找个机会摆脱这个同桌。
当晚,这个机会便来得飞快。
六点十五,晚修开始之前。
葛飞灵刚回到教室,抄写黑板上的作业。
走廊上传来一大嗓门:“飞灵!”
她差点将铅笔的笔芯摁断。
第七十六章
“飞灵,你出来一下!”姚永拖长音节喊她。
粗糙的公鸭嗓一下子惊动还未进入自习状态的学霸们。
实验班向来乖,这个点基本人齐了。
景浣当然也不例外,他比葛飞灵回得更早。
葛飞灵脑海中的那条线猛然崩紧。
她第一反应是去看景浣的脸色,指尖撑在桌沿,忍着怒气。
景浣算着一道函数题,全神贯注,似乎并没有被外界的杂音影响半分。
葛飞灵稍许放心,拉开椅子走出去,去解决门外的麻烦。
在她走后。
垂眸握笔的景浣,抬起头,平静的视线跟上她的背影。
“嘿嘿。”
姚永靠着瓷砖墙,校服穿得松松垮垮,身上永远溢着吊儿郎当。
“有什么事?”葛飞灵站定在一个间距合适的位置,压下心头的不快,
“没,就是说好的那顿饭……”姚永直勾勾地盯着她,上门催债了。
葛飞灵怀疑他故意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景浣回来、大家都在的时间来。
存心想搞她?
“我会请的,不赖账。”
“那就好!”
姚永满意地应,瞟了一眼实验班的眼镜仔们,心底的独占欲偷偷作祟:“那谁,还缠着你吗?”
景浣的座位比较靠里,姚永扫射一遍没瞧见可疑人物,又转回来盯她。
葛飞灵本来打算敷衍几句赶走他,脑海又想起景浣今天试探她的话。
她跳过前一个问题,温柔地问:“你的伤好了吧?还疼不疼?”
套信息之前,先不露痕迹地关心一下。
姚永十分受用,满不在乎地答:“没事儿,一点小伤。”
“可…”葛飞灵装作心有余悸的模样,声音小了许多,“我怕那个人来报复你。”
“我都把他揍成狗了他还能咋地?”
姚永虽说花拳绣腿,但仍不忘充面子。
“嗯,我也觉得他不会来找你。”
葛飞灵这样说,视线掠过姚永,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点细节。
姚永一滞,有些犹豫道:“其实也不是。”
葛飞灵捕捉他的微表情。
姚永耸耸肩,无所谓地说:“他算是来找过我一回吧。”
葛飞灵皱眉,敏感地抓住他的用词:“算?”
“嗯。”姚永点点头,“我被这个王八羔子打得贼疼,骨头又酸又累,昨天晚修,他趁我下课瞌睡来找咱班的人打探了。”
话音未落,葛飞灵心中的警铃早已大响。
她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景浣居然真的去找了姚永。
“这件事你怎么不早说。”
姚永后知后觉,发现她好像生气了,立刻低声下气道:“我这不是来告诉你了吗,而且这件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怕影响你考试,我还特地晚上来。”
葛飞灵闭了闭眼。
第二次。
他搞乱自己的计划第二次了。
“飞灵……”姚永伸胳膊,贼胆一上头,就想趁机拉她的手,被葛飞灵及时躲开。
她现在心情烦躁,没有心思应付对方,冷冷地说:“还有事么?”
“没…没了。”姚永还想讲些什么,在她写满不耐烦的眼神下,终于识相了一回,闭上嘴。
“你下次别贸然过来找我。”葛飞灵警告道。
姚永连忙点头应是。
他念念不舍地一步三回头,灰不溜秋地走掉。
赶跑麻烦之后。
葛飞灵没有马上回去,在外头缓了几秒。
期中考这个节骨眼上,生出了那么多事端。
正如那句撒了一个谎,需要无数句谎话来圆。
她设计了景浣,则需要不停地处理那件事带来的蝴蝶效应和后果。
换做其他事,葛飞灵或许会后悔,但如果是为了抢级第一,这仍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还有一天,暂时先稳住当前的事态发展,一切等她考完试再来重新部署。
她捻了捻太阳穴,走进教室,回到座位上。
可能神经崩得太紧又松开,精神疲倦得不行,她不小心碰到桌角的保温杯。
反射弧好像也跟着变长。
她的指尖触及杯盖,随后才反应过来撞倒了什么东西。
可是她很累,懒得管了,闭上眼等着水杯砸下的响声。
预期中的噪音没有降临。
葛飞灵睁开眼,看见景浣弯腰迅速接住她的水杯,修长整洁的五指有力,紧贴杯壁。
他把粉蓝的杯子归位,一言不发,也没看她,继续低头做题。
葛飞灵压低嗓音道了声谢谢。
对方充耳不闻。
窗口偶尔拂过微凉的夜风。
葛飞灵微微蹙眉,觉得哪里不对。
照平常,他多半会跟她客气几句,但现在好像演哑剧一般,不肯吭声。
变化不过在姚永来找她前后之间。
莫非他怀疑了?
葛飞灵不由多望了他几眼,宛如艺术品的侧面轮廓,光影斑驳。
他的眉目长得极好,标致不失英气。
而且那股家境殷实养出来的气质……
窗外降临的黑幕,点点星光,仿佛透过玻璃投落他身上。
令人踏实又心安。
和他坐,确实很容易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毛巧贞等人拼命想多靠近他一点,误以为缩短距离是关键。
事实上,讨取好感更重要。
她让垫脚石们去问题目、去踏错也是遵循这个前提。
现在对方有故意冷落她的嫌疑。
葛飞灵思前想后,决定探探真假。
“景浣…”她低念他的名字,委屈巴巴的,“你怎么不理我了。”
本就细柔的声线再压低,被她念出深情挑逗的味道。
专注解题的男生只稍微眨了下眼,无动于衷。
这回他的反应明显得只差没口头说出“我不想理你”一样。
葛飞灵懂了。
“你是不是因为我前男友来找我,所以……”
他依旧一动不动,稳如磐石。
似乎真的不再信她的鬼话了。
葛飞灵也不纠缠,将水杯挪到远离他的右上角,看回错题本。
既然这样,不如干脆调位算了。
但随后她又打消了这念头。
尽管她非常想调离,可目前的状况不适宜。
她能换,但是得等到景浣对她的信任稳妥之后。
不然后面只会越来越棘手。
*
昨晚因为姚永搞出来的小插曲,景浣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化仅针对她。
葛飞灵当然不在意冷暴力,只是一直这样不利于她的处境。
以及姚永引申出来其他的问题。
实验班看她的目光有点变化。
柴佳则没什么反应,倒是毛巧贞求知欲望强烈,非得认为她和姚永有关系,缠着她询问对话细节,还说班长该失恋了。
当时葛飞灵心系于只剩一天的考试,一点也不关心卓星宇的状态,随口敷衍着。
翌日,考试进行得十分顺利。
下午考完最后一科英语,葛飞灵照例坐在考场静坐了一会儿。
和景浣同桌很鸡肋,之前她制定的计划里并没有和他同坐的情况设想,能用上的桥段都没同桌这一选项。
更别论景浣现在对她的态度很微妙。
至于对方骤然冷淡的态度该如何挽转,她打算先去找徐柔谈一谈。
徐柔很大概率隐瞒了那天去探望景浣的实际情况。
“没啊,去探望男神的经过就是很憋屈,你还想从我嘴里撬什么?”意外的是,徐柔早有预备地严防。
葛飞灵一顿,换了个迂回的问法:
“是么,我原以为他见到你很开心,他的同桌告诉我有三张卡片被他小心翼翼地藏起来了…嗯。”
徐柔脸上藏不住话,惊喜得很,下一秒又泄了气。
“我不信嘞,要真对我有感觉,干嘛这么狠心让我等了一个多小时。”
葛飞灵循循善诱,说:“景浣的感情不轻易外露,可能有些误会吧,你再说说他对你的具体表现。”
徐柔托腮,眼珠子骨碌碌转一圈,给她讲了一大推无关紧要、迟迟讲不到重点的小事。
语速太快且口语化表达严重。
听得葛飞灵直蹙眉。
说了等于没说一样。
徐柔从来没如此机敏过,难不成背后有人教她这么说的?
对方像只聒噪的知了,输出的全是厌烦的噪音,葛飞灵耐着性子听完,明白徐柔这条线没用了。
最后只能放走徐柔,打别的主意。
她是景浣的同桌,利用毛巧贞和柴佳不如自己亲自试探,反馈时间更短,也能更直观地记录他的情绪。
关键是如今景浣根本不信她。
他不知被踩中了哪片逆鳞,对所有人都与平时无异,唯独对她…
葛飞灵随后去找姚永,请他去食堂吃饭。
她第一次高峰期来食堂,不太适应得了热络不绝的密集人浪,姚永马上伸手保护娇贵的美人,不让后面的狗男生碰到她一分一毫。
葛飞灵更难受了,瞪一眼逾越的姚永,说:“别碰过来,我有洁癖。”
“飞灵灵,我也是为了……”
“我说。放开。”葛飞灵没给他留面子。
姚永生怕惹恼了她,耸拉着眼皮收回了手。
他搓了搓掌心,回味方才美妙的触感。
不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故态复萌,不过这次学聪明了,胳膊抬起来微弯,形成保护的姿态,同时不碰到她纤细的腰肢。
外人看着就像一对闹别扭的情侣,男生小帅,小心翼翼地护着过分美丽的女朋友。
另一个打饭窗口的队伍。
高大的男生热得忙擦汗,他好奇地问旁边的球友:
“景浣,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在对方循着目光跟看之际,景浣淡淡移开视线。
比起擦个没停的男生,他只有额头和脖颈淌着些汗,肩背的衣服微湿,汗水顺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