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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钱是王航付的,想到远洋货轮船长们每月近万美金的收入,许衡心安理得地没有推辞。
更何况她只吃了半碗拉面。
午后的海滨小城太阳很大,走回码头的路上两人已是大汗漓淋。正盼着早点回去休整一番,却看到“长舟号”旁停着一辆警车。
留守的大副搓着手,瞧见他们时明显松了口气。站在车旁边的两名警察也随即调转视线,满脸严肃。
许衡的心当时就往下一沉。
两位不速之客刚刚到,还没来得及介绍情况。王航很快将其带上“长舟号”的会客室,吩咐大副去准备茶水,让许衡留下当参谋。
警察一老一少,年轻的那个会少许中文,虽然说起来不甚流利,但表达意思基本清楚。
“盗窃”,许衡确定罪名后果断选择用英语发问:“有证据吗?”
对方点点头,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和同行业的人交流起来,即便隔着语言鸿沟,也明显轻松许多。
监控视频、证人证言,包括嫌疑人自己的自认。许衡一一看过这些材料的内容,转身朝王航摇摇头:“坐实了,就是他们。”
“不可能。”他已经恢复船长的状态,言辞间有不容辩驳的权威,“以前咱们国家的人穷,出来了喜欢‘捞外快’,在日本这些港口城市的名声确实不好。但今天这事儿绝不可能是小高他们干的。”
许衡皱眉:“法律讲的是证据。”
“我看到那些东西了,几张纸而已,录像也不清楚。”
“你得出面作保。”争论没有意义,许衡心里很清楚,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捞人。
王航冷笑:“那就意味着承认对他们的指控。”
“这没有影响,”她试着讲道理,“即便在日本留下案底,也不影响属人管辖权,小高他们在国内依然是身家清白的守法公民。”
他起身站在窗前,逆着光,表情模糊,目光却很清亮:“我说了,不可能。有本事就让他们把人一直关下去。”
许衡咬了咬嘴唇,扭过头去看向两个正襟危坐的日本警察:“会不会搞错了?我们船员都受过教育,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年纪较大的那个人推测出她的意思,没有等翻译便哇啦哇啦地说了一大通。
年轻警察在脑子里组织了半天语言,缓缓地用中文说:“全是垂钓用的鱼竿,受害人下完饵料后就去吃饭了。回来时发现一根都不剩,便报了警。那个港口是保税区,我们安装了监控,所以才锁定嫌疑人身份。”
如果是国内,她会一定坚持无罪推定,为当事人据理力争。但在日本,面对着态度严谨的警务人员,许衡明显有所动摇。
如果说船舶是一个国家的域外领土,船长就是这块领土上的最高长官。他不仅要对船员负责,更是司法庇护的发起者。按照日本警察的说法,想要小高等人被释放,必须由王航出面作保,以外国人不受管辖为由,将船员们领回来。
这也是许衡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
“别再提了。”王航冲她摆摆手,向两位警察作出一个“请”的手势,躬身送客:“我的船员不可能是小偷,你们爱怎么办怎么办吧。”
第13章 鱼竿
王航满脸不耐烦,直接结束了谈话,并且摆明送客的样子——许衡彻底愣住了,她从没见过这么不合作的当事人。
日本警察也不是瞎子,立刻起身鞠躬告辞。
张建新端着茶杯进门时,正好看到这幅场景,当即慌了神:“王船,这……”
王航面不改色:“老张,送他们下船。”
尽管心中尚存疑虑,服从命令的惯性却左右了“长舟号”大副的一举一动。他连忙放下托盘,为客人推开舱门。
许衡跟着站起了身。
“干嘛?”王航快她一步伸出长腿,挡在过道上。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渐去渐远,许衡压着嗓子反问:“戏演够没?你明知道就是他们仨干的!”
“我不知道。”那双清亮的瞳眸眯起来,流露出几分痞气。
她晃了晃神,言辞却不乏强硬:“供词还有可能伪造,视频截图呢?半天时间而已,日本人有这功夫去合成?就为冤枉几个船员?”
王航冷笑:“也许吧。”
“你疯了?一船人出来,少三个回去?你怎么跟公司交代?”许衡觉得一切都已经超过了自己的理解能力。
他却不以为意道:“反正就算是真的,我情感上也无法接受。”
想起晕船那几日小高耐心细致的照料,许衡决定无论如何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咬着唇,她抬腿跨过了王航的阻拦。
张建新刚刚将两位警察送至码头,正站在车边,态度恭敬地道别。
许衡气喘吁吁地追上去,用英语询问那位年轻的警察:“可以让我见见嫌疑人吗?”
见对方面露难色,许衡连忙补充道:“我是律师,能让他们更清楚自己的处境。”
年轻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附在年长者耳边用日语小声汇报。
听完下属的翻译,年纪较大的那位警官并没有反对,而是主动替许衡拉开了警车后座的门。
她快步跟上了车,回头冲张建新说:“小高他们现在指不定多慌乱,我去看看,也能放心些。”
大副愣了愣,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这是码头地址和起航时间,记得快去快回。”
小镇不大,警车踩几脚油门便到了当地交番。
这里是类似于国内公安派出所的派出机构,专门负责辖区内的巡逻和治安案件。三间办公室加一间监所,坐落于小镇的中心位置,旁边就是镇政府。许衡模糊记得她和王航刚才曾路过此处。
监所在最里面,干净整洁、光线透亮、设施齐全。若非门上装着铁栅栏,根本看不是囚禁人身自由的地方。
小高和另外两个船员正坐在铁架床上,翘着脚聊天。
年轻的警察掏出钥匙,用生硬的中文招呼道:“请出来吧,你们的律师到了。”
三个年轻人被吓了一跳,颇为惊讶于许衡的出现。反应过来之后,他们争先恐后地招呼道:“许律师!”
尽管不觉得日本警方会刑讯逼供,但许衡也没有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如今见到三人轻松悠闲的模样,还是难免有些出戏。
他们被安排到会客间里,四人面对面坐好。若非有警察从旁监视着,根本不像探监,倒更像是朋友聚会。
“你们几个……”许衡最终决定用中文发问,“到底干嘛了?”
小高挠了挠脑袋,难得有些脸红:“从码头出来的时候,海边上有几根钓竿……”
对方的话刚出口,许衡便确定警察之前所出示的证据并非伪造。所以也没敢让他把接下来的事情说完,而是果断截住了话头:“后面不用讲了。”
“姐,别介啊!”跟小高相熟的另一个水手显得很兴奋。他姓林,因为个子大,被船上人称作“大林”。
只见大林拍着腿感慨:“你是不知道那钓竿有多好,达亿瓦的海竿,怎么折都不断,两根就能卖小一万呐!”
顾及警察在场,才想让他们给自己留条后路。结果对方却完全不当回事儿,反倒振振有词。这下,轮到许衡彻底无语。
年纪最小的那个水手最先露怯,趁两位前辈没说话,眼巴巴地望着许衡道:“许律师,我们什么时候能被放出去啊?”
“对啊,船长呢?”小高也想起最重要的一茬。
咬了咬嘴唇,许衡选择实话实说:“他不来。”
“什么?!”坐在对面的三个人全傻了眼。
他们虽然年轻,但跑远洋轮的时间并不短,也晓得不同国家港口的各种猫腻。之所以铤而走险,无非仗着船舶的域外管辖权,指望船长给自己撑腰。如今一切统统落空,怎么可能不着急?
大林的嗓门提高些许,带着明显质问的口气:“他凭啥不来?”
“他说他不相信你们会做这种事情。”
话音落定,从“长舟号”上下来的四个人全都没了言语。
小高的一张娃娃脸皱成苦瓜,忍不住诉苦:“我们一开始也没动这念头,出港时来回走了几圈,看到那鱼竿放在岸边没人管,才想要‘捡’回去。”
对涉案财物的所有权状态没有明确判断,主观上的犯罪故意不成立……许衡在心里默默算计,虽然自己也知道这话骗不了人。
视线投向镇守一旁的年轻警察,对方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根本不为拙劣的借口所动。
许衡干脆省了强词夺理的打算,真心诚意道:“你们接下来最好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日本人问起来就装作听不明白。船上再想想办法……”
年纪最小的那个水手眼泪就开始往下掉:“许律师,我们怎么办啊?船长不来的话,是不是就得在日本坐牢了?”
大林一巴掌呼在小水手头上,斥道:“瞧你那点出息!”
始终装成假人模样的年轻警察终于坐不住了,表情严肃地阻止他:“不可以这样!”
小高连忙当和事老,将小水手揽进自己怀里:“没事没事,他哥俩闹着玩呢。”
许衡怕再坐下去麻烦更多,只能言简意赅地嘱咐:“好好呆着,我会尽快救你们出去。”
临出门,她还是不放心:“你们在这边吃穿用度都还好吗?如果有委屈只管提,日本人还是很讲道理的。”
小高勉强挤出一点笑:“没事,反正问题都交代了。伙食不错,中午还发了烟和苹果呢。”
环顾监所,根本没有其他犯人,想必也不存在所谓的“牢头狱霸”,许衡勉强松了口气。
年轻警察坚持开车送她回码头。
警察姓三井,大学毕业后曾到中国留学两年,勉强可以用中文沟通。加上日式英语的连蒙带猜,许衡跟他一路上聊了不少。
自从小镇被开发做物流中心后,靠泊的外国船只越来越多,治安案件频发。特别是中国、菲律宾等国货轮上下来的船员,经常连捡带偷,令警方十分头疼。
三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指派到当地交番来的。
许衡很庆幸自己大部分时候说的是英文,所以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尴尬。聊到国人的陋习,还有几分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姿态。
“船员的生活很辛苦,遇到诱惑容易把持不住。”她就事论事,将话题转移到自己最关心的方面,“如果船长坚持不作保,你们准备怎么处置?”
三井苦笑:“关一个月,再以‘不受欢迎的人’的身份遣送回国,他们以后就不能入境了。”
中日航线是远洋货轮最常见的路线,对于小高他们来说,铤而走险的唯一成本,无非是日后到港了不能上岸。
犯罪成本太低,所以才会肆无忌惮。
听到这里,许衡心中大概有了谱,试探道:“保释手续必须要船长出面吗?还是只要签字就可以?”
车正好停在码头,三井拉动手刹,扭头看过来,似乎在揣摩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末了,他沉吟道:“只要签字就可以。”
“我回去向船长解释事情经过,他会在起航前做出决定的。”许衡推门下车,微微鞠了个躬,“麻烦您多加照顾。”
最后这句话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