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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秉承干笑两声,低头吃饭。
常娟和赵秉承是一见钟情,不发病的时候向对男人来百依百顺,做足了小媳妇样子。她知道凭自己的条件,绝对配不上高知高薪的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即便有家庭做后盾,依然信心不足。两人之间鲜少有平等对话,遑论这种略带调侃语气的抱怨了。
许衡以前就是个出气筒,常娟对赵秉承所有的意见、不满,都只敢在背后发泄。如今见双方有来有往,许衡心中默默松了口气。
燃气炉上正在加热的甜汤开始翻腾,常娟放下筷子站起身:“稍微等等,待会儿再吃点银耳。”
“好嘞!”许衡表现得十分捧场。
“淡水河谷已经跟我联系了,”赵秉承沉声道,“这次就由你来跟进。”
“船东协会怎么办?”
赵秉承冷笑:“我做给协会做的是独家顾问,早就有人看着不爽了。既然他们都想借大船进港的案子上位,不妨给大家一点机会。”
许衡咬住筷子:“所里其他人知道吗?”
“这笔大单敲定之后,我们就不需要船东协会了,以后海运市场必然是外资的天下。”赵秉承十分笃定,“你跟我从华海所出来,再找个发起人。咱们合伙创设一家新所,专门给外商做代理。”
尽管知道他不会永远寄人篱下,但当赵秉承明确表示要另立门户的时候,许衡还是有点跟不上节奏。
明眼人都知道,像淡水河谷这样的资本巨鳄,绝非几封倡议书就能够阻挡。
08年金融危机之后,国内航运市场就一直不太景气。生意好的时候一拥而上,各家公司比拼着建船;行情差了就开始内耗,最终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即便为首的大洋集团成功上市,所募集的资本也不过杯水车薪,运力、产能至多能在内河航运里拔得头筹。放大到国际市场里,连波罗的海指数的百分之一都算不上。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许衡明白赵秉承再次走在了所有人之前。
没办法帮客户打败对手,不如帮对手打败客户,没有忠实义务的代理律师只需要对资本负责。
“反正也不打算跟他们合作了。”——他在机场说的那番话并非儿戏。
但外资渗透的效果有待时间检验,仅凭赵秉承一人恐怕还是难以维系整间律所的运营。
常娟将甜汤从厨房端出来,抱怨道:“吃饭就吃饭,谈什么工作?”
许衡转过脸,假装迫不及待地盛汤。
“咱爸那边的想法定了没?”赵秉承随口问。
常娟脸色微沉:“他明年退二线还要晋一级,随便找个单位养老都能再干五年。怎么会辞了职陪你胡闹?”
许衡赶紧低头喝汤,没再做声。
赵秉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清清喉咙道:“嗐,怎么能叫‘胡闹’?我那天提出来的时候,他还挺感兴趣的啊。”
许衡猜出来第三个合伙人是谁了——若有前海事法院院长坐镇,赵秉承的律师事务所兴许真能与华海抗衡。
常娟开始不耐烦:“有完没完?那天看你开了口,装装样子让大家好下台。还能真惦记?少给脸不要脸。”
最后这句话说得有点重,赵秉承当场就黑面了。
有旁人在场,常娟都敢这样跟赵秉承说话,许衡想,这绝非黏不黏的问题,简直是攻守互换。
她适时开口道:“娟姐,汤里面是放的百合吗?熬得好入味。”
常娟转过头来,兴致勃勃地介绍厨艺经。
赵秉承整晚都再没讲话。
海滨的别墅区交通不便,许衡叫了辆电招车回家。
路上经过沙滩浴场,冬日海风裹挟着巨浪呼啸而至,拍打在堤岸上制造出惊天动地的效果。
她想起那天在普吉岛与常娟见面后,对方莫名奇妙的轻松表情,像是卸掉了长久以来的大包袱。
郁躁症不是神经病,只是无法控制情绪。常娟与许衡没有直接利益关系,喜怒哀乐无非都是为了赵秉承。
如果她知道许衡和赵秉承曾经有过一段过去,还能这样心无芥蒂地对待自己,恐怕才是真爱吧。
夜已深,天空在飘雨,又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冬夜。
司机打开空调,吹出的热风干燥而生硬,许衡感觉脸上立刻就起皮了。
“长舟号”此刻应该浮沉在地中海蔚蓝色的波涛中,破浪前行。
在船上似乎总是感觉不到冷。
她竖起衣领,整个人瑟缩着躲进车厢的角落里。
刚在阿尔赫西拉斯进港,王航便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船员走私要追究刑事责任,以整船名义携带违禁药物出入境也算违规,但后者只需要缴纳罚款。
传真机这几天收到不少函件,有公司的,有海关的,也有船员管理处的。卫星电话接了几个,但由于要经过航管部门转接,王董事长也没好多说。
西班牙电信的网络覆盖很全,船还没靠岸,王航的手机便有了信号。
“你想上岸?”老王船长劈头便是这么一句。
王航找张建新要了只烟,讲电话夹在肩膀上,低头点燃:“谁说的?”
王允中的声音顿时高了八度:“现在行情这么差,能跑的航线就那么几条,被海关盯上以后怎么跑海船?全公司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拿着甲级证,以后就在长江里运煤吧!”
听筒没堵在耳朵上,漏声严重,就连西班牙引航员都扭头过来看他。
王航摆摆手,示意没问题,转身出了驾驶室。
“航航,我是妈妈。”老王船长挨了一巴掌,电话那头变成女声,“不跑船了,咱们这次回来正好上岸。公司总办还有合适的岗位,早点学着做管理转型。别像你爸,大半辈子漂在海上,傻帽!”
第52章 胡闹
王航抽口烟,对电话那头说:“我不是要下船。”
王妈妈愣了愣:“那你瞎闹个什么?”
他将烟灰弹掉,眯着眼睛开始讲。讲许衡,讲自己,讲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
王妈妈一直听,到最后才说话:“想结婚了?”
王航将烟蒂按灭,远眺着直布罗陀海峡:“没想那么远,就是帮帮她。”
王妈妈冷笑:“帮忙帮得把自己都贴进去?”
“反正这趟跑完也该休假了。”
电话那头发出一声长叹:“你自己拿捏轻重,别让家里人操心。”
“嗯。”王航点点头,“我爸呢?咋没声了?”
王妈妈哼了一声:“嫌我打疼了呗,躲阳台上呢。”
“你别太欺负他。”王航想了想,嘱咐道,“好歹是个董事长。”
王妈妈哈哈大笑起来:“放心吧,我从不当着外人的面动手。”
王航不说话。
笑声渐渐小了,王妈妈有些支支吾吾:“刚才听见他骂你,我有点着急……”
当儿子的这才正色道:“我爸下船后,已经在努力弥补了。你别总是翻旧账,这样不对。”
王妈妈不耐烦:“十几年来当爹又当妈,生个儿子也让他送海上去了,我就不能有点意见?”
“所以才说海嫂伟大嘛。”
“你要不是我儿子,”王妈妈慨叹,“我真不想让姑娘嫁给你们这帮跑船的。害人害己!”
王航笑起来:“恐怕由不得你。”
母子俩又聊了些家常话题,直到手机电池发烫方才挂断。
张建新送走引航员,凑过来递了支烟:“你爸的?”
“跟他哪能聊这么久?说三句就不对付,早吵翻了。”王航叼着烟偏过头,就火点燃,“是我妈。”
张建新将打火机放回兜里,字斟句酌道:“趁此机会转管理岗也挺好的,没谁愿意永远漂在海上。”
王航斜睨自己的大副:“张叔,想当船长也不用这样吧?”
张建新的脸顿时就抽搐了:“臭小子,胡说什么!”
“开玩笑的。”他吐了口烟圈,“我这趟上去,恐怕就不会再留在大洋了。”
“……为什么?”
王航无奈道:“公司上下都知道我和我爸的关系,瓜田李下的避不干净,总有人指指点点。我想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张建新哑然失笑:“你和你爸的关系整个航运界都知道,未必你以后都不跟船打交道了?”
“怎么可能?”王航撇撇嘴,“总会有其他办法的。”
张建新没再说话,两人面朝大海,抽着剩下的烟。
驾驶室里的传真机又开始“卡啦”作响,公司方面不断发函,要求“长舟号”进行全面调查,彻底排除非法物品的出入境隐患。
事实上,如果不是被这样死死咬住,王航甚至怀疑整件事情的真假——许衡离船后再也没传回过只言片语——即便她被安全释放的消息,也是通过向海关旁敲侧击而得知。
王航试图推测对方的想法:怕欠人情?还是怕徒增压力?是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为什么杳无音讯?
船行海上相隔万里,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就变得特别脆弱,即便无心话语、无意之举,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结局。
王航决定耐着性子再等等:他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接下来故事能否继续,取决于另一个人。
这段时间,许衡忙着北京上海两头跑,真真正正的“脚不沾地”。
40万吨大船要进港,除了主管部门允许,相应的硬件设施也得过关。这种巨无霸吨位的船舶,从来没有进入过中国港区,各项技术指标一片空白。如果申请报上去,被专家以配套缺失的理由打回来,对船东就不好交代了。
想当淡水河谷的代理人,就得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价值:把问题解决在萌芽状态,甚至连麻烦的种子都要挖出来。
交通部的港航专家就那么几个,在公开网站上都能查到。按照既定的安排,许衡分别拜见了参与规定起草的各位大牛。对他们的意见进行总结、反馈,结合40万吨船本身的结构属性,就码头改建提出要求。确保最后提交的申请有理有据,从形式上堵住一切漏洞。
赵秉承则负责与港口方面联系:和船东协会不同,各大港口都希望船能停在自家门口,几十万吨的卸载费、物流费、管理费绝对是财报上的新亮点。
因为一切活动都在暗地里开展,他们平时也十分注意保持距离,华海所其他人全被蒙在鼓里。赵秉承手下大部分的团队成员,还在按部就班地处理船东协会的日常咨询事务。
许衡加班成了习惯,偶尔晚走不会有人觉得奇怪。赵秉承往往是在正常下班之后,过几个小时再转回事务所。两人单独碰头交接,彼此汇报进度,商量着安排下一步的工作。
“船东协会那边有消息了。”赵秉承刚从饭局上回来,因为酒精过敏而面色微红,却依然兴奋地来回踱步,“他们主动提出续约顾问合同,各项条件不变,也没有增加竞业禁止条款。”
许衡从电脑上调出专门的文件夹,其中分门别类整理着各种资料。她一边检视历年顾问合同的文本,一边条理清晰地说:“我们每年都在11月至12月之间签合同。对方应该只是为了避免空窗期,没有别的意思。”
赵秉承走到她身后,俯下身子摸住鼠标,双击打开电子档案,放大查阅落款日期,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