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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黛又赶紧接过玉芸手里的温水，让他喝了下去，喘了半天人才慢慢回魂。
她们这边动静这么大，那边母子三人都没察觉，已经从堂屋打进了老太太的卧室。
“强盗啊，强盗，你这个黑心肝的玩意儿，竟敢抢我的钥匙，我打死你这个王八蛋，我打死你！”里面的物品摔得霹雳磅啷，外面三个人默不作声。
“外公啊，您赶紧起来，地上凉。这是妈让我们送过来的肉，放在这儿，就先回去啦。”玉黛才懒得参与他们家这些破事儿。
跟外公稍稍交代了几声，顺便扶到椅子上坐好，就拉着手脚发软的玉芸回去了。
田老爷子看着走出门的两个外孙女儿，眼中的浊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上岁月的沟壑，流下来。
“梅子，我对不起你！”粗糙的手背在脸上抹了一把，撑着膝盖费劲儿地站起来。
“爹妈还没死，田华，你们是想造反吗？”老爷子在门背后抓了一把铁锹，在地上重重一蹬。
吓得屋子里扭成一团的三个人吓得浑身一颤，回头看见自家老爹铁青着脸，抓着铁锹的手柄，随时会砸下来的姿势。
田华夫妻俩松手，躲到老太太背后就花了三秒钟。
“你个老不死的，想干什么？翻撬啊（一般是农村人骂猪跳栏的粗话）？”老太太前一刻还跟大儿子两夫妻打得不可开交，下一刻就用最恶毒的语言面对自己的老伴儿。
“我老不死？呵呵，算了，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明天我就搬到旁边的柴火房去住，以后你们怎么折腾都不关我的事。”说完，把铁锹直接扔在地上，落寞的转身走了。
玉黛两姐妹一回到家，田翠华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怎样？你外公拿了？”
玉黛两姐妹你看我，我看你，这事儿从哪里讲起比较好呢？
最后玉芸还是把姐姐推了出去，毕竟她的心到现在还蹦跶的厉害。
同时，对外婆这一家人有了深刻的认知。
玉黛挑重点跟老妈做了情况汇报，得知老爹竟然差点儿没救过来时，田翠华再硬的心肠也受不住了。
捂嘴失声痛哭，她娘到底想干什么呀？
田老太一听说老头子要搬出去住，愣了一下，立马跳起来要打人。
但老爷子哪里会给她机会，转身直接出门，披着雪越走越远，哪里还能抓得到人？
但嘴里的脏话就像吃饭喝水一样顺畅，霹雳巴拉一通骂，直听得左邻右舍皱眉头。
这还是夫妻吗？
咒他死已经是最轻的了，更别提其它难以说出口的恶毒。
玉明不过转身将母亲抱回房屋睡下，出来就看到媳妇儿又开始掉眼泪。
两个女儿在旁边一脸的无可奈何，下意识就认为是她们闯祸了。
刚想出口责备，大门被人敲得啪啪响。
这大晚上的，而且还下大雪，谁会出来串门子啊？
玉明搂着田翠华的肩膀低声细语劝慰，玉芸还摊坐在堂屋的椅子上，起不来身。
只得玉黛去开门，“外公，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原本哭得一塌糊涂的田翠华一听见的大女儿的声音，哪里还管玉明说啥，赶紧抬头冲到门口。
“爹，您怎么来了？”田老爷子见大女儿红肿瞪眼睛，知道孙女儿回来已经讲了刚才的事情。
叹口气，“翠华，是爹对不起你！”
本来就心疼老爹这么大年纪，还闯了一回鬼门关，哪里能听得下这种话？
连忙拉着老爹进屋，帮忙拍打身上的落雪。
柴火屋一直在熏肉，火堆还旺着，刚刚从外面进来浑身冰冷。
除了睡着的玉奶奶，一家人又移步到里屋去。
玉黛有种预感，今晚应该会听到一些秘闻，估计跟老妈的身世有关。
果不其然，大家刚坐下来，玉黛又去给外公泡了杯热茶。
听说他连晚饭都还没吃，玉黛两姐妹不免欷殻А�
想着外公一年到头都难得来家里一趟，再加上天又晚，干脆将玉明今天刚从镇上拿回来的海虾串起来。
放在火边烧开，什么都不用撒，味道就已经很鲜美了。
“这几十年辛苦你了。”田老爷子一开口，大家就知道，正题要开始了。
装了两大盘子虾过来，刚好老爹老妈缠绵半天也没吃东西，今天一起吃够本。
奶奶的留到明天，她口味清淡，更喜欢清蒸或白灼。
正文 第七十一章亲娘
两姐妹手上忙碌着，耳朵也支棱着准备听故事。
田老爷子喝了口热茶，估计这事儿也很难开口，酝酿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来。
大家也不说话，等着老爷子理顺了再开口。
那些年代，发生多么疯狂的事情都不稀奇，既然隐藏了这么多年，必然有他的苦衷。
大家既然愿意坐下来听，也做好充足的心里准备。
田翠华心里焦急万分，前半辈子的苦今天终于能问一声为什么？
这三个字在脑子里盘旋了大半辈子，真到关键时刻，内心既紧张又有些茫然，甚至带着几分未知的恐惧。
玉明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表示我在，别怕！
看着身边的丈夫，还有安静忙碌的两个女儿，心里总算不再彷徨。
“爹，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女儿都已经四十了，也有知晓真相的权利了。不再是莽撞的小孩儿，日子都已经这样了，该怎么过还是要怎么过，不是吗？”
但谁都没想打田老爷子的下一句是：“我明天就要跟你妈分开了，明天我搬去柴房住。”
玉家一家四口全都掉了下巴，呆愣愣地看着火苗前晦暗不明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田翠华吞了口水才问，“为什么？”
“其实，早在三十八年前，我就应该分出去单过的，怪我自己没有坚守好底线。”老爷子真的是不鸣则已，一开口吓死人。
这要是三十八年前就分开过，哪里还有田华田峰田妮儿的存在啊？
田妮儿是玉黛她们的姨，不过自从出嫁，就再也没有来往，嫁到隔壁镇上去了。
如今也是儿女双全，据说日子过得也不错。
大家继续保持沉默，这话不好接。
“你娘不是你妈。”老爷子继续扔炸弹，即便大家又心理准备，也被炸懵了。
主要是太突然，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
“啊？爹你说什么？”田翠华虽然心里有想过，但真正从爹嘴里听到，情感上还是无法接受。
“你娘跟你一样善良，人也漂亮。”田老爷子抱着手里的茶杯，已经彻底陷入了回忆。
“现在你喊的妈，是她的丫鬟。”
玉黛手里的虾烤糊了都忘记拿，还是玉芸碰她一下，才赶紧抢回来。
一闻，还挺香的！
“你亲生的娘在你两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病逝的。她是大家闺秀，也是逃难来到这里，后面才嫁给了我。”老爷子想起曾经的美好时光，浑浊的眼睛都开始发亮。
“那为什么后来她的丫鬟成了我的娘？”田翠华觉得自己简直跟听故事一样，一点都不真实。
“后来，咳咳”估计是曾经的风流往事，在女儿面前不好说出口，老爷子咳嗽的很厉害。
赶紧喝口水，压压惊！
真相就是这么戏剧，却是用田翠华最宝贵的四十年换来的。
喊了四十年的娘，原来不过是个忘恩负义，爬上主子男人床的丫鬟，够讽刺吗？
“那你为什么还任凭她欺压我？不让我上学，让我每天给一家人做牛做马，为什么？”田翠华越问越激动，整个人抑制不住开始颤抖。
娘死了被人取代，她能理解。
但为什么偏偏是娘的丫头，而且还让她为曾经这么一个粗鄙的人，做牛做马几十年不说，还当做亲娘孝敬了这么多年？
有点儿血性的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她被蒙在鼓里近四十年。
要不是家里发生这么多事情，老爷子是不是准备瞒在鼓里一辈子。
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今天赶在大雪夜，说出了真相呢？
玉黛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问，但偏偏身为晚辈，这种问题根本轮不到自己插嘴。
最后只得恨恨地咬虾吃，一串一串
好香啊！！
咋都不说话了？
抬头一看，屋子里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准确的说是看着她手里的虾。
“呵呵呵，你们也吃。”结果低头一看，只剩下签。
玉芸一脸幽怨地看着她，穿了这么久，连味儿都没尝到就没了。
玉黛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忽视了外面的大家，尴尬地笑笑，赶紧烤第二批。
大家见她总算觉悟了，才转头继续看田老爷子。
田翠华早已哭得稀里哗啦，趴在玉明的肩膀上，无法自已。
“爸，您要体谅翠华的心情，这些年她受了多少委屈，您想必也知道。但为什么今天才说出来呢？”玉黛简直想给老爹点赞，这不正是自己想问的么？
田老爷子知道这一关，肯定是要过的，索性一次性说个清楚。
“今天玉黛和玉芸来送肉的时候，我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了，当时心里就想着，如果就这样下去见翠华她娘，会不会她连面多不让我见呢？我很怕，我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这些年不敢面对，甚至连看都不敢看翠华一眼，心里愧疚。”老爷子的眼泪又出来了，这是忏悔的泪。
“其实当时我也没想娶她，只是那时候翠华娘刚过世，我很难过，非常非常难过！有天我喝多了，然后就做了错事，后面即使想反悔也来不及了。”老爷子说到这里，估计也觉得脸面尽失，在小辈面前抬不起头来。
将脸藏进手掌里，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来。
“那年代，女人对贞洁看得比命还重要！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娶她的时候，没过多久就发现有了田华，那时候就是不想娶也不成了。”老爷子觉得心里轻松多了，这些年被这些陈年旧事压得喘不过气来。
每天晚上睡到半夜，都会觉得喘不过气来，然后趴在床边咳半宿。
因为这个，田老太干脆跟他分屋睡了。
“为什么不对田翠华说明真相呢？这么多年，您有足够多的机会跟她讲清楚这一切啊。”玉明还是不能理解。
“她会没命的！第一次见到翠华被欺负的时候，我就想对翠华说了，但她威胁我如果敢说出去一个字，转身就把她丢进沟里淹死。那年代，农村生女儿都认为是赔钱货，好多在襁褓中就被掐死了。”深吸一口。
“我知道她做得出来，就只能劝翠华忍耐，毕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但没想她竟然打的主意是要奴役她一辈子，将她做一辈子丫鬟要做的事情，所以我才在你上门求亲的时候，第一次顶住压力，把翠华许配给你！”老爷子见女儿终于不再哭泣了，低着脑袋在认真听。
“难怪，我说前一天还被娘打出来，第二天您就上门送信儿说答应了婚事。当时我爸妈还觉得有几分奇怪呢，不过也没太计较。”玉明心中的疑惑也有了解答。
“别喊她娘！再喊我翻脸。”田翠华这时候就像个炮仗，一点就着，所有人都乖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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