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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愕然,意识到这个在电话里有一点变形的女声正是来自周玫。
在感情的战争中我输给了她,并不心服口服,但我毕竟是输了,因此我实在不懂作为胜利者的她为什么会主动联系我。
“周小姐,您是有什么事么?”总不会是“YOUNG”项目又出了什么问题,需要拉我回去紧急处理。
周玫柔柔地笑,用她那种让人信服的语气说:“张小姐,我通知你,只是为了让你提前做好准备——你被我绑架了。”
我瞠目结舌,心里升起一股荒诞感。
可是,周玫不是一个善于开玩笑的人,至少在我对她有限的印象当中,她是程嘉溯最为可靠的左膀右臂,也是整个唐韵最可靠的高层之一,她从不信口开河。
周玫轻笑两声,挂掉电话。
我捏着手机发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说她为了跟别人打赌,或者自己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突然打电话来吓我一通,这种事情我是不信的。
但若说她突然想起程嘉溯还有我这么个未婚妻,觉得应该给自己扫清通往程太太宝座的道路上的障碍,所以要绑架我,这未免也太愚蠢了一点。
不经意间,我眼角余光滑过手机屏幕,突然意识到刚刚那一通电话竟没有留下任何通话记录。
我心里一沉,急忙查看确认,但见那通电话杳无音讯,仿佛刚才都是我的幻觉,周玫从来没有打电话威胁我。
恐怕……她说的是真的。我开始正视周玫所说的话,并思考自救之策。
然而我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便是在怀孕之前,也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科研人员,要怎么面对四名已经在我家门口下车,并且礼貌地敲门的大汉?
我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息发出,深吸一口气,穿好保暖的风衣和运动鞋,走到院门口打开门:“不要伤害我,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也不知道这几个人是没见过我这么主动的人质,还是被周玫传染了淡定稳重的情绪,他们并没有凶神恶煞,而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我裹挟进了一辆半旧的黑色轿车当中。
他们的长相是最普通的大众脸,哪怕在这个人口不足万的小镇上,这样的陌生人也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看过就忘了。
这辆车也是路上最常见的款式和颜色,绝对没有任何能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元素存在于他们身边。
四名大汉,一名开车,一名坐在副驾驶上按了按耳朵,似乎听到了什么指令,对着其他人点点头。剩下两名一左一右,将我夹在后座当中,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车开出一段,速度减缓,副驾驶座上的大汉对我伸出手:“张小姐,手机交出来吧。”
我犹豫一下,终于不敢在自己绝对弱势的情况下和他们讨价还价,把藏在衣服内侧的手机交给他。
这人抛起手机掂了掂,笑道:“配合就对了,你不吃苦,我们也不愿意打女人。”
说是这样说,他目光和语气当中透露出的意思,可明明白白在说,他们并不介意打女人,哪怕她是一名孕妇。
他们是真正漠视人命的打手。
说完他一扬手,手机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坠入路边河水当中。而后,他看着我,咧嘴一笑:“还有呢?”
“没有了。”大部分人都只有一部手机用来与外界联络,手机已经交给他们了,我哪里还有别的东西需要交出去?
那人说:“张小姐,你这样就让我很难做了——老三,搜身!”
“别碰我!”我才要动作,就被两双凶狠的大手压回了座位上,叫老三的那个从头发开始将我摸了一遍,在胸前还特意捏了两把,笑道:“居然挺有料。”
那语气,分明是将我当做了死人或者物件,毫无忌惮。也就是说,他们笃定我这次逃不脱,永远没法报警,更没法报复他们。
我挣扎不得,被老三摸出了夹在内衣边缘的小型定位器。物理系那些同学给我的小礼物可不仅仅是录音笔那么简单,他们自己做出的很多小发明,比如现在这个与我的社交账号绑定的小仪器,不过小拇指大小,却能在启动之后每隔一个小时就把我的位置发送到给固定的联系人。
他们不懂怎么关闭这个小仪器,但这也难不倒他们,驾驶座上那人从窗口把仪器抛了出去,车轮准确地碾过,定位器碎为齑粉。
这下,我身上彻底没有能与外界联系的工具了。他们再不说话,默默开车赶往既定的目的地,只有老三用侵犯的眼神一遍又一遍地扫过我全身。
恐惧与紧张让我胃部一阵痉挛,随着红灯前一个停顿,我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巴干哕起来。
一路没有说话的老四皱着眉,递给我一个纸袋。老三在一旁笑:“张小姐,我劝你不要吐,到地方以后可没人给你东西吃,你就要指着肚子里这点存货啦。”
虽然他这样说,我又哪里忍得住,鼻腔一酸,还是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老三捏着鼻子扭头,把窗户开了一线吹风。
凉风吹进来,让我稍微好受了点。经这一吐,我精神萎靡,不过老三也不再垂涎地看着我了,现在他看我的眼神里更多是不耐烦。
两个多小时后,车辆汇入越城的车流当中,在街道上七拐八拐,很快来到一片我从未踏足过的区域。
可笑我自以为很了解越城,却不知道这座城市的黑暗面从不轻易对外人敞开。能进入这里的人,或者特别幸运,或者特别倒霉——我显然是后者。
车子最后停在一栋破旧的厂房前,曾经辉煌过的厂区大门口,现在只余下“万只厂”几个字在瑟瑟秋风里发抖,似乎随时都要随已经碎裂掉落的偏旁而去。
这里曾经是一个纺织厂。
几个人动作粗鲁地扯我下车,带上楼,将我关进了一个冷冰冰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大概是从前纺织厂的出纳间,门窗上都加了手指粗的钢条,焊得十分结实,只在靠走廊一边的窗户上留了个小孔,用来出入钱财。
头顶的电灯只余空荡荡的灯头,墙上还挂着一张破掉的奖状,除此以外,这间房间里只有厚厚的灰尘,连把椅子都没有——当然,绑架者怎么会替我着想,送我一张凳子。
房门从外面被锁上,四名大汉说笑了几句,却是一点也不透露他们的来历背景,然后,这几个人就这么离开了。
一点也不怕我求救,也不怕我跑出去。
因为我根本走不出这间房间,更不要提跑不出去了。这方圆十里人迹罕至,也没有人能听得到我的呼救。
这里是真正的孤岛,此刻的我,比被困在泥石流当中的时候,还要无助和绝望。
正文 230 绑架·中
房间里冷飕飕的,地上厚厚一层灰,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我仓促间给自己做的一番准备,包括定位器全都被人收走。之前故意换上运动鞋,就是为了有机会能够逃走,现在看来要找一个逃跑的机会是千难万难,倒是保暖的风衣给我提供了一点点安全感。
天色渐渐暗下去,温度也慢慢低了,好在是在相对封闭的房间里,还不至于太冷。角落里还有一堆发黄的旧报纸,上面是十来年前的新闻。我从里头翻了一摞灰尘不那么多的,铺开在地上,算是给自己做了个临时座垫。
怀孕后本就不耐久站,一旦站得时间长了,就觉得腰椎酸痛。又很容易困倦,我蜷坐在地上,感受着胎动,不断给自己打气——你是要做妈妈的人了,不可以害怕,一定要勇敢。
实在困倦得厉害,不知不觉中也就靠着墙睡着了。半夜被雪亮的手电筒光芒和粗鲁人声惊醒,中间还夹杂着小女孩的哭声。
小女孩?
我一个激灵,睡意不翼而飞,站起来,防备地看着外头。
铁门打开,一个小小的影子被推了进来,愣了一下,放声大哭。门又被关上,那几个人骂了几句就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适应了房间里的昏暗——因为有城市模糊的光幕,这里并不是完全漆黑的。
大约是看到我又长又凌乱的头发,小姑娘顿了一会儿,尖利地喊:“你不要过来!”又扑到门口拼命地砸门,“救命啊!放我出去,这里有鬼啊!”
我:“……”
饶是在被人绑架的情况下,我还是给这小姑娘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惹得哭笑不得。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找回语言功能,“呦呦?”
“我不认识你!”小姑娘尖叫,“不要叫我的名字!”
在某些地方的传说之中,被鬼怪喊了名字,千万不能答应,否则灵魂就会被叫走。
“我不是鬼,是张梓潼。”
小姑娘愣住了,然后用带着哭腔扑过来:“张阿姨!”果然是程呦呦无疑。
我大着肚子呢,哪里经得起她这一扑,连忙侧身躲开。程呦呦一下子扑空,整个人摔在地上,啃了一大口灰尘。
她边往起爬,边吐着嘴里的灰尘,“呸呸!张阿姨,你是不是鬼啊?”
这是还拿我当鬼魂呢。
“你猜啊?”见她平静了一点,我坐回角落里的报纸上,继续养神。她的出现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但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地方有一个认识的人存在,哪怕只是一个还不满十岁的小姑娘,我也稍微感到安心了一点点。
程呦呦不知道我是在开玩笑还是在隐瞒什么,犹犹豫豫地靠近,伸出小手摸了摸我的手。
“好凉啊!”程呦呦惊呼,“张阿姨,你是不是已经死了啊?”
“还有一口气,现在抢救的话,我大概还能回魂。”我信口胡说。
说话间程呦呦又伸手在我脸上摸了摸,这回是热的。我清楚地听到她长长出了一口气,小身子坐下来,软软地靠在我旁边,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我很久没见程呦呦了,她脑子里的想法变得更奇怪了:“是你把我抓来的吗?”
我简直要气笑了:“要是我抓你来的,我怎么也在这儿出不去呢?”
“哦。”小姑娘从善如流地排除了我的嫌疑,沉沉叹口气,“这段时间,你们都变得好奇怪。”
“我们?”
“就是你们大人啦!爸爸,你,小玫阿姨……郑叔叔和方阿姨倒是看起来越来越正常了,他们家的小弟弟长得真好看,好胖啊!”
她一个一个数过去的奇怪的大人,倒有一大半是我现在不愿意听见的名字,我没有打断她,毕竟小姑娘突然被人绑架,惊惧得很,我再吓她,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好在她年纪小,注意力不集中,很快就说到了别的地方,让我暗中松了口气。
她还在叽叽喳喳地说东说西,也没有一个具体的话题中心,就是小孩子的玩话。
我叹气:“你就不怕吗?”
就是刚被抓来的时候哭了一会儿,这会儿一点都看不出来害怕了。
“怕的。”黑暗中,程呦呦小声道,“我怕不说话的话,你也不跟我说话。”
没有人说话,就像没有人在一样,自己一个人待在无边黑暗中,对小孩子来说,大概是最大的恐怖。
我伸手揽住她,手底下的感觉告诉我,她穿着漂亮的小毛衣和小裙子,好看是好看了,偏偏不够在深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