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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你随意进去看。”
手搭在贺喜肩上,何琼莲亲昵揽她进屋,小阿喜肉乎乎一个,实在激发人母爱。
贺喜进屋,四下细看间,蓦地一簇亮光从眼前闪过。
寻光直走向窗台,贺喜推开窗户往外看,二姨太卧室窗户正对大宅后院,后院是草坪球场。意外的是,贺喜看到了一株桃树,树梢上垂挂一面镜,正对二姨太卧室。
方才卧室内光芒一闪而过,想来也是镜面折射。
古语云: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栽刽子手。
刽子手便是桃树。
若是想栽,也不是不可,栽种后院没大问题,何况何家祖上积德,何老先生更是周身红气萦绕,这点邪气还是能镇得住。
“何姐姐,桃树旁可有水井?”贺喜突然道。
何琼莲发懵。你若问她百货柜台上新哪款巴黎时装,柏德菲丽多少钱一块,她张口便能道出一二。至于家中有几口井,井挖在哪儿,她哪里会知?
何大小姐跟梁美凤性子有一拼,火急火燎,当即高声喊财叔,吓坏楼下搓麻将三位太太。
大太未说话,眉头却蹙起。
三太掩嘴娇笑,当年名震尖沙咀的夜~总会一姐风韵犹存,指桑骂槐也不多承让,“五小姐哥伦比亚大学修美声了?啧啧,堪比巴尔托洛。”
二太不理会,轮到她摸牌,青葱食指拂过麻将,心中暗爽,“和牌,大四喜!”
三太银牙暗咬,无奈掏钱。大太出身豪门世家,不在乎几千块,只是看三太时,嘴角挂了一丝讽笑。
对三个太太的明争暗斗,何建新向来不予理会。小斗怡情,大斗伤身,只要不过分就好。
正此时,何琼莲带阿喜下楼,直穿客厅去后院,一并还有管家财叔。
却被何建新喊住,“好好的,喊财叔作何?”
“老豆,妈咪啊,知道你们为何总头痛?有猫腻呀!”
何建新和二太对视一眼,皆起身跟去。身为正房,大太必然要跟上,唯有三太,坐在原处,面上浮现不自然之色。
几年前,何家建宅之初,钻水井具体方位交由管家财叔打理。
井眼钻好之后,为使大环境好看,财叔叫人将井口封住,上铺石土,再培育植被,如今早与草坪混为一体,旁人若是不知,压根看不出桃树旁有水井。
“五小姐倒是提醒我,是有水井一口,只是我老懵懂,具体方位记不清啦。”财叔故作为难。
何琼莲瞪眼,仗势欺人老奴,平日跟三太沆瀣一通,以为她不知!
“何姐姐,能否给我把铁锹。”贺喜要求。
“财叔,去找铁锹,别说你还老懵懂,记不清铁锹放哪里。”何琼莲无不讽刺。
财叔未动。
何建新皱眉,“财叔,有问题?”
财叔额上冒冷汗,偷瞄一眼随后赶来三太,垂了眼皮,只好听命。
磨蹭长时间铁锹才拿来,贺喜却未接,指挥财叔挥铁锹敲击桃树四周,凭声音定井盖位置。
何家主人在场,贺喜犹记得礼貌,“何伯,能否刨土露井盖?”
何建新道,“小友,你随意。”
确如女儿所言,眼前十三四小囡深藏不漏。
有菲佣帮忙,未几时,刨出一深坑,渐露井盖,随之而来,画在井盖上的嗜血符文也大白于众人眼前。
何家男主太太皆脸色大变。
何琼莲更是藏于贺喜身后,捂眼不敢看,“阿喜,画得是什么?”
贺喜反安慰她,“画的是摄魂咒,摄魂咒本没有太大用处,只有遇到凭借物才能起作用。”
水井下通黄泉,至阴聚阴,桃树又是附着邪气之物,桃树遇水井,家宅无安宁,加上摄魂咒,四方阴气秽物皆聚集于此,下有阴煞,上挂铜镜,折射光线又正对二姨太卧房。
如果不是何家福气厚重,二姨太犯的就不止是头痛那么简单了。
“给我一碗米醋。”贺喜道。
菲佣慌忙去厨房,未几,米醋交到贺喜手上。
“天猜猜,地猜猜,仙人镇魂来,押退邪兵千千败,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贺喜念咒,手中米醋尽数泼向井盖。
顿时阴气秽物四下逃散,它们并未想害人,贺喜放一条生路给了它们。
旁人却只能见井盖泛泡沫,烧焦一般滋啦作响。
何建新面色极难看,扫一眼财叔,财叔似有察觉,不禁一打颤,豆大汗珠往下淌。
三姨太以手作扇,挽上何建新胳膊,嘟嘴撒娇,“外头热死个人,老公快些进去。”
又喊玛利亚,“快煮绿豆汤,招待小友。”
端得是热情又客套,只字不提方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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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树栽井旁,出自《抱朴子》,半杜撰。
1。“平治房车”:老香港人对奔驰车的一种喊法。
2。“老懵懂”:老糊涂。
第5章 福兮祸兮
门外有车鸣声,菲佣小跑去开门,摩根跑车驶入车库内。
“二少。”玛利亚为车里人开门,黑面皮泛红,羞羞答答。
“嗯,家里有客?”否则房车不会停在院里待用。
“五小姐小友,十三四岁小囡,厉害异常。”夹杂英文,玛利亚磕磕绊绊将事情前因后果表述清楚,思及方才怕人场景,玛利亚直抚豪乳,不停念“圣母玛利亚”。
本可以由车库直接上三楼不见客,听玛利亚这么说,何孝泽止步,穿过花池、凉衫房转进客厅。
正值饭点,菲佣进进出出上菜,碗盘不闻叮咚声,何家上下齐聚饭厅,唯独不见三姨太和四小姐。
“二哥。”何琼莲笑喊。
到底一母同胞,情分不一样,何孝泽笑道,“乖。”
菲佣拉开红木椅,何孝泽挨二姨太坐。
不忘跟贺喜打招呼,“贺小姐好。“
白面皮,高瘦,脸上架圆镜框,大背头一丝不乱,端得是斯文俊俏好模样。
“阿喜,这是我二哥。”何琼莲给她做了介绍。
“二少好。”贺喜露笑。
“不介意的话,喊我一声二哥也行。”何孝泽在英国求学数年,去年尾牙才回,帮父亲打理弥顿道表行,商场浸渍未能染他一身铜臭,仍旧一派绅士儒雅作风。
贺喜抿嘴,适当露出羞涩笑,却未如他所言开口喊人。今日被请来,是看何琼莲面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至于豪门内部恩怨,她没兴趣,也不想与他们有过多来往。
何孝泽只当她是年纪小,易害羞,歇了逗弄她心思。
饭间,几乎无人说话。本埠高门大户,对待晚饭极为讲究,食物精脍,牛扒澳龙尽有,可贺喜却无比怀念家中小圆桌,一碗车仔面,还有梁美凤的碎碎念。
因为吃了下午茶,贺喜并不饿,饭后歇片刻便提告辞。
何琼莲主动要送她,“阿喜我送你回,天晚了,不见你安全到家我心难安。”
何琼莲觉得矛盾极了,贺喜说话好似大人一个,又是亲眼见过她本事的,何琼莲知她厉害处。可实际上贺喜个头堪及她下巴,年纪才十四,足足小她八岁。
这么个小囡,实在不放心叫她独自回去。
二姨太也开口,声音如她长相,温和好听,“别让司机送了,孝泽,你开车送送。”
多亏眼前小囡相助,不然她被贱人害死还未可知。
回去路上,何孝泽开他摩根跑车相送,贺喜跟何琼莲坐后。
港岛去九龙,需乘船过海。不过一海相隔,便将本埠人划分开来。住港岛太太们客客气气赞一句九龙人气旺,只话里讥讽,人人能听出。九龙市民尖牙嘴利还击,可心里却巴望有天能住豪宅,开小跑,闲暇时邀三五牌友凑足四脚,浪凡西装、爱彼钻表任你挑。
窗外霓虹灯闪烁,贺喜托下巴向外看。
直至何琼莲跟何孝泽开口提下午事。
“三太肚肠忒冷,枉妈咪平日诸事不与她计较,未曾想她竟如此害妈咪。”有教养的好人家小姐背后骂人也不提脏话,若换成梁美凤,叼你老母、仆你个街,恨不得问候你祖宗十八代。
何孝泽听得摇头,不欲多提,转问贺喜,“小阿喜,今年多大?”
贺喜没想到话题扯她身上,说道,“十四。”
“十四啊。”何孝泽长长应声,随即困惑,“年纪这般小,怎么懂这些?”
贺喜知他指哪方面,不怪何孝泽心里打鼓,本埠人惯来信风水算命,出名的几位大师更是豪门大户座上客,年初在客(qie,三声)家做客,他有缘见过几位大师,大都白发须眉,最年轻也达知天命年纪。
“二哥小瞧人,阿喜契爷是贺天罡大师,你知不知?”没等何孝泽开口,何琼莲便说道,“你肯定不知了,我却听友人提过,讲贺大师多为穷人算命看风水,极少过海来港岛,我想阿喜这般厉害,必定得了贺大师亲传。”
话一出口,便察觉失言,忙摆手,朝贺喜抱歉笑,“阿喜,我无意讲你穷。”
何孝泽有片刻嫌弃无脑妹妹,大抵这就是傻人自有傻福吧…
知道她心直口快,贺喜没放心上,坦然道,“契爷是极少为富足人家做事。”
车至金鱼街口,何孝泽先下车,极为绅士给贺喜开车门,视线落在贺喜刚足他胸口的发顶上,忍不住摸摸她脑袋,“走吧,小阿喜,我和妹妹送你。”
懂修道这行的都知道,天灵盖最忌被旁人乱摸,贺喜看看自己的短胳膊腿,有片刻无奈,只能忍。
唐楼楼道狭窄,黑乎乎似洞口,梁美凤在骑楼下踱步,来回张望。
“阿妈。”贺喜开心,抱住梁美凤肥胖腰身。
“美凤婶。”何琼莲喊人。
何孝泽递上补品礼盒。
梁美凤笑眯眼,要招呼何家兄妹上楼坐。
贺喜赶在前,“谢谢你们送我回。”
言下之意,不便请你们上去做客了。
目送何家兄妹走远,母女二人上楼。
“那人一表人才,眉目与何小姐三分相似,是何小姐兄长吧?”梁美凤有心打探。
贺喜点头,又泼她冷水,“阿妈别想,何小姐兄长虚长我十三岁,阿爹娶你时也就这般大。”
“乱讲。”梁美凤戳她面额,“你阿爹娶我时快有十六,和我同岁。”
“阿妈年轻时一定极美。”贺喜拍马屁。
“当年阿妈可是村花。”
回想往事,仍旧历历在目,梁美凤面上难得浮现温柔之色,夜里同贺喜睡一张床,讲了好些贺喜阿爹的事。
贺喜困极,趴在梁美凤怀里睡。
转天天将亮,就被蛮婆梁美凤扯耳朵喊醒,昨晚温柔慈母不过昙花一现。
没悬念,贺喜又被撵去街尾看铺。
才开门,七哥带四九仔大摇大摆过串街过巷,街口卖塑料花阿婆颤巍巍逃走,云姑一声“钵仔糕”未及喊出口,便被吓没了声。
“阿喜,早啊。”七哥进铺,大咧咧坐下。
云姑眼尖,忙不迭去喊梁美凤。小囡虽小,却是美人胚子,世风日下,难不保有人好幼童这口。
“七哥有事?”贺喜不惧他,慢悠悠给鱼缸换水。
七哥挠耳,“阿喜,坤哥想见你,跟我走一趟,为坤哥算一卦如何?”
话出口,总觉难为情。怪底下小弟多嘴,将他算命一事告知瞿坤,勾得瞿坤来兴趣要见见小大师。
贺喜不干,“不去,他让我去,我就去,那我好没面子。”
“坤哥见你,已是给你脸,废话少讲,快些走!”底下四九仔早就不耐,人高马大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