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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聪明人，到了此刻，也明白他的灵魂和江涵的灵魂一同到了这个地方，至于这个地方是何处，他全不知晓，想到刚刚江涵说的话，他又隐约有些明白。
这是，他与江涵的前世吧。这一世会有那么多的纠葛，也许都是前世种下的因。
车厢里很安静，前世与现世的陆廷都是一个话少的人，司机也知晓他的性子，所以如非必要，从不没话找话。
陆廷本想问江涵一些问题的，可是看江涵淡漠的脸色，最终他还是作罢。
人都来了，他要问的，接下来必会亲眼所见吧。
抬头看着前世的自己，陆廷既熟悉又陌生。那张脸，那神态，那气度，无一不是他这世的模样，可是如果和这世的他真的是一个人，江涵对他又怎么会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
“喂，”沉默间，前世的陆廷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陆廷抬头看着他，就见他有些不耐地拿起了电话，待看清电视上的来电显示后，脸色却柔和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温和低沉，“怎么了？”
“陆大哥，”手机那头有极人清脆娇俏的女音传来，陆廷只听了一个称呼，就马上反应过来，是许茉，“你怎么还没到啊，我都等好久了。”
“路上堵，马上到。”前世的陆廷嘴角微勾，极有耐心地和地方解释。
“那我先点东西吃吧，快饿死了。”许茉显然极不满意，语气里含着淡淡的委屈。
“嗯，你先点菜。”前世的陆廷说完，伸出一只手摁住了手机，往窗外看了看，见路边没什么车，于是对前边的司机说道，“开快点。”
“是。”司机点头，脸色却似有些怜悯，毕竟他刚刚是从陆宅出来的，陆廷刚进家门时江涵的欣喜，陆廷要离开时江涵的失落，他都尽收眼底，她肯定想不到，他回去，只是为了换套衣服，见另一个女人吧。
车速加快了，前世的陆廷松开了摁住手机的手，和许茉又聊了起来。
“你想吃什么呢？我看看这家店里有什么菜？”电话那头的许茉似乎拿起了菜单，隔着手机，还能听到极细微的翻页声音，“来个麻婆豆腐吧，很下饭的……”
“你觉得好就好，我吃什么都行。”
“那我就点这个菜啦，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很喜欢吃这个菜呢，那时候你爸爸妈妈经常不在家，你经常来我家蹭饭，每次我妈妈做这个菜，你饭就吃得特别多……”
“你还记得？”前世的陆廷轻笑一声，语气也轻快起来，“过去那么久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
小时候。江涵一怔，她一直以为陆廷和许茉是在后来认识的，没想到他们认识那么久了，更没想到，许秦小时候就是陆廷的恩师，她还以为许秦只是陆廷大学的老师，是了，陆廷那么多事，他不说，她又怎会知晓，而只要他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所以，直到死，她对许茉的了解，都仅仅只停留在一个普通女人的层面上，他将许茉保护得太好，所以，她必定死得像个白痴，有关许茉的一切，竟都是在重生后才真正知道。
罢了，江涵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都是过去的事了，想这些，又何苦呢，无论归宿如何，她都不会再走前世的老路。
陆廷却听得心里极忐忑，前世的他声音不大，但电话那头许茉的声音却清脆入耳，车里又安静，所以他很肯定前世的他说的话以及电话那头许茉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抬头看了江涵一眼，却见她脸上无波无澜，表情平静，形如局外人。
尽管如此，陆廷还是伸出手，想要按掉那个电话，但是他的身体却是虚空的，手伸出去，穿过了手机，却没动手机分毫。
前世的陆廷还在和许茉打电话，就着菜单讨论要点的菜，顺带回忆一下过去，气氛很温馨，但陆廷听着却如坐针毡。
不该这样的，毕竟，江涵才是他的爱人，不是吗？
快停止，陆廷无力又无助地看着还拿着手机与许茉聊个不停的前世的他，在心里叫器着，但他还是与许茉就着菜单聊了一路，直到车在酒店的地下车库停下，许茉才点完菜，他才挂了电话，而这一路，江涵都面无表情。
前世的陆廷下了车，江涵也跟着下了车，陆廷却坐在车里，忽然没有了下车的勇气。
前世的陆廷见到了许茉会发生什么呢？以江涵这世对他的态度，不用想也知道，做的是对不起江涵的事，他如果亲身经历了，还会有信心得到她的心吗？而江涵在旁边亲历一次被背叛的经历，便会更加厌恨他吧。
“走吧。”看前世的陆廷已经进了大厅，江涵淡淡地看了一眼车里的陆廷，冷笑一声，“怎么，没勇气去了？”多可笑，明明受害的人是她，他有什么好没勇气的呢，她都不怕，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看一场活春宫罢了。
对上江涵略带嗤嘲的目光，陆廷却瞬间有了勇气，怕什么，这只是前世的他，不是这一世的他，不是现在的他，世事多变幻，轮回有无数可能，他和江涵的结局，也还没未定。
跟着前世的陆廷上了电梯，两人到了餐厅可以坐拥万家灯火的顶层。
顶层装修极其奢华，清一色的水晶灯，透明的玻璃柱子反射着夺目的光，脚下的大理石纹路清晰，灿亮如珠，悦耳的音乐流泄一厅。
出乎江涵意料的是，许茉并未订包厢，而是订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看到前世的陆廷，笑着冲他招手。
“怎么不订包厢？”前世的陆廷看到许茉，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只是在看到附近满满的人时，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太吵闹的地方。
“人多热闹啊，”许茉微笑地回答道，“这里又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看这里一个个无论长相还是穿着打扮都赏心悦目的，多有气氛。”
许茉话音刚落，陆廷便皱起了眉头，很显然，这是专门服务上流社会的餐厅，也就是说，要在这里碰到熟人，极其容易。
想到这里，陆廷抬头看了一眼对座的江涵，但江涵依然是一脸不关己事的漠然。
前世的陆廷却没再说什么，虽然不喜欢吵闹，但还是迁就了许茉，而在这一世，除了江涵，他还未曾迁就过谁，只是，江涵从未领过他一次情。
“你看，菜都点好了，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吧。”许茉是深知他的脾气的，这人对不喜欢的东西从来是不看一眼的，更别说是妥协迁就了，当下就明白了她在他心里的特别，所以欢喜地来邀功。
“这么多年了，难为你还记得。”前世的陆廷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嘴里如此说着，但江涵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她前世为讨陆廷欢心，在厨艺上下了不少功夫，早将陆廷的嘴养刁了，餐厅的菜虽是大厨做出来的，但并不合陆廷惯常的口味。
“那当然了，”无论前世的陆廷和现世的陆廷，都极擅长于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如果不是跟前世的陆廷相处久了，江涵也揣摩不出他的真实情绪，更别提和陆廷久未相见的许茉了，“别看我在国外这么多年，但心里可一直惦记着你呢，你看，我一回国，才进家门扔下行李就赶着来见你了，连我爸妈都还没见到我呢。”
“是吗？”前世的陆廷笑了笑，“那到时候老师还不骂死我。”
“有我在，他才不敢，”许茉说完，做了个鬼脸，“从小到大，哪回我不是站在陆大哥你这边的。”许茉边说，目光却直盯着陆廷。
“知道你对我好，先吃饭吧，刚刚不是就嚷着饿。”许茉的目光越来越火热，说的话也暧昧起来，前世的陆廷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许茉拿起了筷子，夹了一筷子菜，还未入口，便又低低地说道：“其实我不饿的，我只是想快点见到你。”
前世的陆廷夹菜的手顿了顿，却没有说话。
“陆大哥，听说你准备结婚了，是吗？”陆廷不说话并没有打击到许茉今晚的信心，她再接再励地朝自己的目标前进，边问边认真地观察着陆廷的表情。
“嗯。”前世的陆廷点头。
“陆大哥，你一定不爱她吧？”许茉观察完陆廷的表情，语气绝对地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听到这句话，前世的陆廷，陆廷，连同江涵都有些愣，而后，江涵和陆廷抬头看着前世的陆廷，他脸上的讶异，比他们的都明显。
“如果你爱她，谈到结婚，应该是快乐满足的，可是你没有，”许茉一脸笃定地说道，“你的表情，平静得就好像是一日三餐一样。”
前世的陆廷沉默了。
江涵同样沉默，其实在一起的那些年，一直都是她在默默付出，对她而言，这份感情就是求仁得仁的幸运，她渴望她追求的，她得到了，可是对陆廷而言，这份感情，或许只是一份举手之劳的顺水人情，别人送上来，他接受，仅此而已，所以，面对许茉的质问，他才会如此讶异，并生出不确定来。
这一刻，江涵很肯定，他没有怀疑她对他的感情，他怀疑的，只是他对她的感情而已，他是个精明的商人，无论在何时何地，他先想到的，都是他自己，这本无可厚非，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是，她偏偏是那个受害人，站在她的立场，这自私就难以饶恕。
“陆大哥，我一直以为，我长大了，能做你的新娘。”看陆廷沉默，许茉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陆廷的心被动摇，于是她伸出手，轻轻覆在了前世陆廷的手上，语气轻柔，却又满含深情。
第40章
周围的一切仿似都成了布景；流光溢彩的餐厅，仿佛全为许茉这一幕迟来的告白而设。
江涵，陆廷；前世的陆廷；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许茉放在前世的陆廷的手上。
他没有将手挪开。
许茉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片刻也没有离开前世的陆廷。
江涵看了前世的陆廷一眼，又看了一眼他旁边的陆廷，然后表情平静地移开了目光，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她原以为的幸福爱情原来竟这样不堪一击；她本以为许茉会百般挑逗；千方勾引；没想到只是一句“你不爱她”；一句“我以为长大了能做你的新娘”便轻易地翘动了他的心。
是她太天真了。
陆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江涵的脸上；他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叫做释怀的东西，绝望，却又平静。
他多想伸手拉回前世的他的手，或者甩掉许茉的手，可是此刻他无能为力。
过去的一切已成定局，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却无力阻止。
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寂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前世的陆廷才轻轻抽回了手，低声道：“她眼了我十年。”
“那又怎样呢？”许茉睁大了双眼，看着陆廷，语气咄咄逼人，“你不爱她，再跟她过下去，同样是害她，也是害你自己，你愿意为了所谓的道义和责任，毁了你们彼此一生吗？”
“事情没你想的那样绝对，”前世的陆廷语气有些复杂，“我和她的事，你不懂。”
“是，我是不懂那些，我只关心你到底爱不爱她，你有没有爱她爱到愿意为她去死？”
“我愿意。”
江涵一怔，回过头来，却见许茉仍然一脸期待地看着前世的陆廷，前世的陆廷却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兀自沉思，压根不像有说过话的样子。
那么，江涵一顿，抬头看着陆廷，陆廷目光清明地看着她，语气坚定道：“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