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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屿沉默片刻,转身走了出去,轻轻把门带上。
过了一阵子,何冉隐约听到他的声音从楼下传来:“阿姨,小冉头晕不舒服,让她睡会儿吧。”
韩屿一家离开的时候,杨文萍上楼来叫何冉去送一送。
那时候她躺在床上,背对着房门,装作听不见。
何冉一直没动静,过了一会儿,杨文萍走了,房间里再次只剩她一个人。
夜深人静的时候,何冉还是睡不着,牙疼难耐。
头枕在天鹅绒毛的枕头上,怔怔地望着窗外。
风吹动着飘渺的薄纱,银色的月光如白霜洒在地面上。
何冉睁着眼睛,凝望那一枚遥不可及的明月。
脑海里不禁又哼起了那首歌。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有些人在心底,却不在身旁。
床边的位置总是空缺的,任何东西都弥补不了。
她翻了个身,从床头柜里找出那台尘封已久的手机,
黑暗中摸索了挺久才将充电器的插头对接上,然后按下开机键。
虽然不再使用这部手机,但何冉仍旧保持着每个月往里面充30块话费的习惯,至少没有停机。
收件箱里有成堆的短信堆积,许多不知道她换了号码的人仍旧往这个手机发祝福短信。
何冉往下翻,在这之中发现一条最简短的,只有四个字。
“新年快乐。”
十二点整发过来的。
发件人是萧寒。
她拿着手机,不知保持这个动作凝固了多久。
手在屏幕上缓慢地移动着,打出“同乐”两个字,过了一会儿又退回去删掉。
愤愤地坐起身来。
何冉,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婆婆妈妈的人了。
做还是不做,不就一句话的事。
她把短信删掉,直接给萧寒打了电话。
没一会儿就接通了。
“你现在在哪?”何冉语气非常平淡,仿佛两人前一天才见了面。
萧寒说:“在家。”
“噢,知道了。”
何冉挂了电话,随便换了件衣服便出门了。
一切宛如又回到六个月前,她因为一念之间的冲动而决定去找他,不想考虑也不去在意后果。
这个点肯开车到小洲村那么远的司机并不多,何冉费了会儿功夫才拦到车。
司机将何冉送到牌坊前的路口处,剩下的路她自己走。
也就半个月没见,礼堂外面的广场上又新开了几家小吃店,巷子里面一些熟悉的店铺也换了招牌,在朦胧的夜色下并不能看清全貌。
小洲村里似乎一直在做建设,无论哪个季节来,都能看见阻碍在道路两边的沙堆。
脚小心翼翼地踩在铺满泥沙的青石板上,那种粗粝磨耳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何冉好不容易找到理发店门前,屋里居然没人,灯火是熄灭的。
她伸手拍了拍门,“萧寒。”
半晌没人回应。
心想他或许是出去买烟了,何冉便在门口坐下来等一阵子。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这个点了,哪还有超市开门?
何冉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你不是说你在家吗?怎么没人?”
萧寒说:“我在老家。”
“……”
☆、第26章
????天还没亮何冉就在白云机场里等着了。
登机后,从广州到重庆的这两个小时里,飞机持续平稳地飞行,她竟一点睡意都没有,浪费了这么舒适的环境。
萧寒的家在涪陵附近的一个山区里,从机场坐大巴过去又得好几个小时。
这会儿她倒是困起来了,奈何山路十八弯,绕来绕去头都晕了。
再加上山间的石子路凹凸不平,颠得很,她根本难以入眠。
从车上下来时,何冉一张脸被折腾得惨白。
站在路边,放眼望去。
这里可真够偏远的,周围全是辽阔的山脉。
青山环绕着好几个村落,一户户人家的房子都依傍在山腰上。
那些房子看上去也历经沧桑,厚厚的土墙筑成,裂开许多道大缝,屋顶上铺着青瓦的人家已经算条件不错的了,更艰苦的则只能靠秸秆和谷物遮风挡雨。
站了一会儿,她看见萧寒从旁边一个山坡上走下来。
阳光正盛,何冉眯着眼睛抬头望。
他好像黑了一些,头发剪短了点,其他则没怎么变。
高高的个子,大大的脚,手里夹着一根烟。
萧寒三步并两步,走到她跟前,将烟头掐灭。
第一句话问的是:“冷吗?”
何冉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冷了。
重庆温度可比广州低多了,况且这里是山区,风一直冷嗖嗖地吹。
何冉从家里出来时只穿了一件毛衣,这会儿已经冻得手跟脚都没有知觉了。
萧寒将外套脱下来给她,他穿的也少,黑色夹克里只有一件薄薄的保暖棉衣。
他又问:“吃东西了吗?”
何冉答:“没。”
萧寒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包装的麻花给她,“先吃一点。”
何冉伸手接过,打量几眼。
萧寒往她身后望了一眼,大概是在找她的行李。
何冉说:“我什么都没带。”
萧寒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说:“那走吧。”
何冉问:“你家在哪?”
萧寒往山上指了个方向:“那里。”
何冉抬起头,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呵,可真远。
他们这个村子并不算最贫瘠的,年前修了公路,时有旅游的大巴经过,交通还算方便。
然而再往深处走,可就没有好路可走了。
正是应了鲁迅先生的那句老话,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土路高低不平、坑坑洼洼,低头还能看到一排排或浅或深的脚印。
偶尔会遇见几个围着头巾的农村妇女,手里挽着菜篮子不知要上哪去,她们脸上的皮肤都被风吹得干燥粗糙,泛着深深的酡红,在何冉眼里具有一种别样的淳朴的美。
好不容易走到萧寒家门口,何冉直起腰,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周围环境。
这座土房子与刚刚一路走来见到的同样简陋,门高高的,两边贴着一副新对联,横批下面六条红纸被风吹得胡乱飞舞。
窗户是田字的,锈迹斑驳,门口挂着一堆谷物、红辣椒,还有几条咸鱼,旁边的笼圈里养了一些家禽。
屋里似乎正在生火做饭,烟囱上升起一缕白白的炊烟。
一个老太太坐在门口,正在剥玉米。
萧寒走上前去,那老太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身后的何冉。
老太太跟萧寒说了句方言,何冉虽然听不懂内容,但能猜到应该是在问她是谁。
萧寒也回了一句方言,何冉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之后,老太太点点头,萧寒便带着何冉走进屋去了。
这屋里房间虽大,堆的东西却十分杂乱,角落里放着几个不知装什么的坛坛罐罐,旁边是一架蒙了灰的老式缝纫机,耕田用的锄头和铲子斜靠在墙上,几张低低的小条凳随意摆在地上。
何冉觉得这里面拿出来任何一样物品,年纪都比她大。
屋中央倒是整洁点,擦得干净反光的正方形木桌,旁边四把长板凳围成一圈。
萧寒让何冉到板凳上坐一会儿,饭已经在做了。
何冉舟车劳顿,又跟着萧寒爬了这么久的山路,这会儿只想好好地补上一觉。
“不想吃饭,只想睡觉,行么?”
萧寒低头看她,她一宿没睡,脸确实要比他家糊窗户的纸还白了。
他点头,“那你先睡会儿,等吃饭了我叫你。”
萧寒领着她走进一个房间,屋里的摆设看上去像是他的卧室。
何冉也顾不上那张绣着龙凤和大花的粉红色床单有多么俗气了,她身子一黏上去,将脸埋进枕头里就沉沉睡去。
萧寒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说:“别趴着睡觉,对心脏不好。”
何冉不做理睬,他兀自站了一阵子,见说不动,就先走出去了。
何冉一觉睡到天黑才起来。
吃晚饭的时候萧寒来叫过她一次,她有点印象,但就是睁不开眼睛,所以没吃上。
起床后,萧寒把给她留的饭菜热了一下,端上桌。
何冉这会儿才觉得饿,几分钟就把那碗米饭吃干净了。
山里一天结束得早,这才七八点就陆陆续续有人家歇息了。
何冉吃饭的时候,萧寒在隔壁屋里不知乒乒乓乓捣鼓着什么。
她将碗筷放在桌上,站起身走进屋里看。
这是个比较大的杂物间,靠左是一辆电动三轮车,里面是鸡圈,味道很重,靠右一侧是张报废的破床,从左往右拉了条绳子,上面挂着几件晒干的衣服。
萧寒正着力于收拾破床上堆放着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大概是要腾个位置出来。
何冉问:“你在干嘛?”
萧寒说:“铺床。”
“谁睡?”
“我。”
何冉想了想,说:“你不跟我一起睡么?”
萧寒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又低下头继续收拾东西。
何冉走到他身后,靠着那辆三轮车坐下来。
她语气悠然道:“我爬山涉水来看你,你也不给点表示?”
萧寒停下手里动作,沉默了许久。
屋里母鸡咯咯哒叫了几声,天黑里仍不安宁。
他转过身,看着何冉。
那一眼意味深长,“你不是说不联系我吗?”
何冉顿了一秒,说:“是你先联系我的。”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还特地拿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两下,“需要我翻出来你发的那条短信吗?”
萧寒解释道:“那个是新年问候的。”
“新年问候就不算了?”何冉把嘴一扬,“你可别跟我说你是群发的,我不相信那一套。”
“……”
“况且……我只说了我不联系你,又没说你不要联系我。”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跟前,抬头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找我?”
萧寒垂下眼睑,长久地凝视她,黑夜里一双眸子锃亮发光。
他声音低低的:“我想看看我不找你,你会来找我么。”
何冉轻哼一声,“你真沉得住气。”
“我沉得住气。”他倏地将她抱起来,用力放在床板上,“就不会来接你了。”
何冉不禁皱起眉头,“这床脏死了,快把我拿开。”
她屁股下面说不定已经被灰尘印出了几条印子。
萧寒又将她抱起来,双手托住她的臀部。
他紧紧地盯着她,眼里裹挟了许多说不清的情绪。
有情人间的对视,总是看不够的。
她才十八岁,还是可以发育的年龄。
这半年里她头发长长了不少,已经快到胸口了,身形依旧娇小,却也逐渐显露出成熟女人的韵味。
何冉双手吊在他脖子上,媚眼如丝地催促道:“快点啊,让我看看你的待客之道。”
他眼底暗光照人,声音发狠:“是你来找我的,你可别后悔。”
何冉语气笃定,“我要是后悔,早坐飞机回去了,用得着在这深山老林里陪你受罪吗?”
萧寒将她抱得更紧些,托着她往屋外走,回他自己的房间里。
*
这土房子的墙壁,别说是隔音了,这屋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那屋就能一清二楚地听见。
何冉和萧寒还没怎么着,床吱呀叫了几声,隔壁就传来老太太的问话声。
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萧寒动作停下来,回了一句。
何冉问:“你们在说什么?”
萧寒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