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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哪里?”
俞锦绣笑了,“程廷,你知道项建波吗?”
程廷的眉头微微一拧,每当思考或是回忆,他总是会做这个习惯性的表情,沉吟片刻,他摇头,“没有听说过。”
“也是,他还在你们单位做局长的时候,你还没有参加工作。”
程廷不知道俞锦绣为什么突然说起了这个,可单位领导的职位更替是最平常的事情,他无意深究。
俞锦绣指了一条路,并不远,但比较崎岖,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小巷子变得蜿蜒,程廷突然想到什么,“你是要去找项建波?”
“他和陈秀蓉有关系。”
俞锦绣直截了当,程廷却突然把车停了下来,“那你自己进去吧。”
他对俞锦绣很有好感,愿意为俞锦绣分忧,可此时她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知道她打算怎么解决,只觉得这解决方式大概和隐私有关。
与俞锦绣相处的时间越长,他愈发觉得喜欢并不只是坦然地表达自己的心思。喜欢是一个恒定的过程,而俞锦绣总担心这是会变温的,于是程廷决定尊重她。
程廷往巷子里看了看,这条小巷弄破旧不堪,来来往往的老人家衣衫褴褛,中年人则大多憔悴,没有看见年轻人,大概都工作去了。
项建波过去是物资局的局长,不论现在转职或是退休,都不至于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去。程廷有些诧异,从俞锦绣身边走过的一个中年人突然颇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
那中年人咧了咧嘴,牙齿又黑又黄,程廷一把将俞锦绣护到身后,冷冷地看了那男人一眼。
那男人与程廷对视,没有理会,吹着口哨走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下程廷是真的不放心了,他护着俞锦绣,说道,“我送你进去吧,在门口等你。”
俞锦绣笑着点头,又摇头,“不用在外面等我,一起进去吧,其实我心里也没把握,多个人多张嘴。”
程廷把摩托车停在巷口,又不少经过的街坊邻里站在边上仔仔细细看了看。这年代摩托车罕见,这么好看的摩托车更罕见,引起别人的关注也不出奇,俞锦绣想问他要不要把车停好一点,程廷只是淡声道,“不要紧的,进去吧。”
既然她拉着程廷给自己壮胆,那就必须把该告诉他的一切隐情都说出来,否则一会儿他站在一边就只能发愣,根本就帮不上忙。
“这个地方不是项建波的住处。”俞锦绣指了指巷子最里面的一间平房,“这是吴玲玲住的地方,她是项建波的前妻。”
俞锦绣怎么就找到了物资局前局长的妻子的住所位置?还是前妻!
饶是程廷再聪明,也没弄清楚这其中的所以然来,他没有出声,等待着俞锦绣继续说下去。
说起这前因后果,俞锦绣也觉得神奇。
那天,她是在林清的店里听说这个人的。
家里的事情成了俞锦绣的一个心病,而林清早就与她成为可以交心的朋友,俞锦绣没有隐瞒有关于陈秀蓉的一切。却没想到,这个城市这么小,听见陈秀蓉的名字时,一向平静淡泊的林清居然发出一声惊呼。
“她的丈夫过世,留下两个孩子,一儿一女,而她还在单位里做临时工,是她吗?”
这是林清的原话,这事过了一段时间,而直到现在再想起当时林清说这话的神情,俞锦绣还是能记起当时自己心底的激动之情。
以为走投无路,找不到任何的办法,可没想到再最无奈的时候,突然柳暗花明又一村。
终于遇到了一件好事,这得基于处理父亲与第三者这样肮脏龌龊的问题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点算是好事的前提下。
林清为什么会认识陈秀蓉?当时俞锦绣抓着她好好问了个清楚。
到了最后,她哭笑不得。
林清认识的人不是陈秀蓉,她认识吴玲玲,也就是陈秀蓉上一个目标的原配。
当时陈秀蓉比现在年轻很多,颇有几分姿色,也不知道是怎么勾搭上项建波,闹得项家家宅不宁。
那个时候,项建波被陈秀蓉迷得一愣一愣的,竟回家提出离婚。他的妻子根本就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现实,哭过也闹过,歇斯底里的时候甚至提出要自杀。
可男人的心,终究还是没有回来。
“后来,他们就离婚了?”程廷问。
“对啊,陈秀蓉赢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俞锦绣笑了,“只是如果那个男人还好好的,她现在怎么可能一个人呢?那个男人闹着和原配,终于成功,在去找陈秀蓉庆祝的时候一不小心滑了一跤,被卡在喉咙口的年糕给噎死了。”
真是一个荒诞又悲惨的结局,当时听见项建波的死因,俞锦绣一点都不觉得惋惜。可现在,离吴玲玲的家越来越近,她的心却慢慢揪了起来。
项建波与陈秀蓉的荒谬毁的并不是他们自己,而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是一个一心为家庭付出却得不到任何回报的女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可怜的女人
面对一个可怜的女人,她应该说些什么?直到现在,俞锦绣都没有想清楚。可她知道就算是安排好了一段得体的说辞,进行了一番得体的演讲,人家要是不愿意敞开心扉,她还是没辙。
于是,她没有再胡思乱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站在吴玲玲家门口许久,俞锦绣深吸了一口气,刚想敲门,程廷却拦住了她。
“你确定她愿意帮你吗?这是撕开她的伤疤,往上面撒盐。”
俞锦绣摇摇头。
她不知道吴玲玲会不会搭理自己。
遭遇了这一切,听林清说,吴玲玲现在变得痴痴傻傻的,总是一个人对着窗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可无论如何,我总得试一试。”俞锦绣敲了敲房门,整整三次,不轻不重。
俞锦绣越紧张的时候,表情就越镇定,可看着她严肃的眼神,程廷知道她这个时候很不忐忑。
房门打开的时候,屋子里头是未知的一切,说不焦虑是骗人的。俞锦绣是一个坦坦荡荡的人,可再坦荡的人也只能确保自己的种种做法,不能去推测别人的选择。
尤其在这个人与她连一面之缘都未曾有过的时刻。
“砰——砰——砰——”
每一声敲门声之后的等待时间都显得格外漫长,让人在不自觉间屏住呼吸,就当俞锦绣以为不会有人来开门的时候,房门突然被缓缓打开了。
房门打开,露出一道门缝,一股霉味立马窜了出来。
过了一会,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把头伸了出来,警惕地问,“找谁?”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眼底的谨慎看起来很不寻常,俞锦绣心里一慌,程廷帮她开口,“我们是林清的朋友,来看看您。”
“不用来看我,我很好。”那女人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们,毫不客气,刚要关门,程廷就用脚抵住了门。
“很抱歉,我们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您帮忙,跟项建波有关的事情。”
一阵沉默之后,那女人打开门,让他俩走了进去。
俞锦绣松了一口气。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虽说现在的吴玲玲保持沉默,一声不吭,但俞锦绣相信,有关于项建波的事情,她应该是感兴趣的。
“人都死了这么久了,还来找我问什么?”吴玲玲给自己拎了一张板凳,坐在一片杂乱之中,既没有给他们倒茶,也没有邀请他们坐下。
“玲玲姐,我是林清的朋友。”俞锦绣想了想,还是开始自我介绍。
听说吴玲玲是林清的远方亲戚,那个时候她的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总是爱四处走亲戚,于是两个人便有了短暂的交集。听林清说,当时吴玲玲还是挺高调的,沉浸在虚荣心中的女人想要四处宣扬自己的幸福自然无可厚非,她的心眼不坏,林清从来没有在背地里议论过她的不是。
只是,她们相处的时间太短暂了。
项建波当上局长不久,就在外面招惹了一个女人,据说是个临时工,当时不过二十多岁,失去了丈夫没多久,无依无靠。项建波看她可怜,就出手帮她,先是带她到自己的单位工作,帮着帮着,就帮到家里去了。
雅城才多大?出了这档子事,没多久,吴玲玲的亲戚们就知道一切前因后果。这件事情,错不在吴玲玲,可因为她当初的高调,所有人都开始笑话她。
后来发生的事情,照常理都能推断出来。项建波死后,陈秀蓉过回一穷二白的日子,而吴玲玲则成了最悲惨的牺牲者。
俞锦绣坦诚了自己的来意,吴玲玲面无表情地听着,到了最后,她突然笑了起来,“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越来越老,她却越来越有本事。”
吴玲玲的笑容太讽刺,与她苍白的面孔融合在一起,令人不适。俞锦绣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感受到程廷正站在自己的身边,没那么不安了。
“玲玲姐,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你都听懂了吧。陈秀蓉做出这样的事情,我相信你也不想轻饶她。现在是一个机会,我请你帮我一次,你陪我去她的单位,我们让她丢了这份工作,让她身败名裂。”
或许这样做太不留情面,但俞锦绣已经不愿意再给陈秀蓉任何机会,听见她这样说,吴玲玲抬抬眉,“听起来你爸也在单位里谋了个一官半职,你不怕这样一闹,抖出了他?”
俞锦绣的眼神冷了下来,“我不怕,他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就该付出代价。”
吴玲玲的意思,俞锦绣很明白。
总有人在家里的男人出轨之后喊打喊杀,非要闹得第三者像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可自己家里的男人呢?在一阵喧闹之后,他可以回到家庭,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承认了自己的过错,发誓永不再犯,从此以后,风平浪静。
也许很多人觉得这样是最好处理方式,可俞锦绣却不这么认为。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不会让俞振发的日子过不下去,可若是装作若无其事,她不甘心,更不忍心。
她不忍心看着自己的母亲在这段感情中受到这样大的伤害。
在家庭中无怨无悔付出的女人不应该过得如此憋屈。
听着俞锦绣说的话,吴玲玲的眸光微微一黯,她感到悲伤。
“说来说去,还是你妈妈幸福,有一个像你这么好的女儿。当初我要是有个一儿半女的,也不至于落个这样的下场。”吴玲玲低下头,俞锦绣于心不忍。
“玲玲姐,你还年轻,如果一切顺利,你的人生才只过了一半,甚至还不到一半。为什么要这样放弃自己?”俞锦绣环视这屋子,知道吴玲玲现在的景况不好,便说道,“我和我的弟弟开了一家快餐店,特别缺人,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我们店试试。工资不算高,但包吃,店里的氛围也好,说说笑笑,一天就过去了。”
吴玲玲愣了愣,随即摆摆手,“你别向我献殷勤,我不会帮你的。这件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现在站出来,不就是打自己的脸吗?大家好不容易忘记我是一个弃妇,现在又旧事重提,我心里受不了。”
无奈地看着吴玲玲许久,俞锦绣还想尽最后的努力,程廷却摇摇头。
在程廷复杂的眼神中,俞锦绣败下阵来。
她不能这么自私。
想了想,她决定不再勉强吴玲玲,“就算你不帮我,也没关系。”
“我想帮你。”边上散乱的报纸上有一支铅笔,俞锦绣拿起铅笔在报纸上写了一行字,“这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