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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剩，来根烟。”有人跟他要烟。
毛驴爹看了一眼同样满面愁容的男人们，都是同病相怜，把兜里卷好的几只全部拿出来，大家分了，有的没的都传递着能抽一口。
“你家那口子跟那牛鲜花去城里啦？”有人问。
毛驴爹没说话，抽了口烟，垂头丧气的点点头。
“作甚去啦？”大家是好奇并且隐隐担心的，这牛鲜花以前就喜欢一趟趟的往城里跑，现在毛驴娘也开始往城里跑，这接下来这女人们怕是都要闲不住了，到时候他们男人可咋办啊？真是愁煞人也！
毛驴爹当然知道毛驴娘背着烟丝是去干嘛的，但是他不能说，这要是大家知道了她倒买倒卖烟丝，那是要被红袖标抓的，那可不是小事。
他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大家看着毛驴爹那霜打的茄子的样子，深切的感受到毛驴爹的痛苦，也没再深问。
“你们说这牛鲜花上城里是干甚个啦？她可真能折腾。”
“人家连省城都去过，火车都做过，去个城里算个鸟。”
“娘的，咋就让她找见这么个好差事！”
“咋，你不服气你也去城里啊，你也去找啊，也没人绑住你的脚板子。”牛富贵在旁边数落着这庄稼汉，虽然最近女同志是活跃了一点，但是牛富贵还是感谢牛鲜花的，虽然现在在家做做饭，但是现在他出了村子腰杆子可硬了，现在只要去公社，每每都会表扬牛家村生产大队，他这个大队长当的，不要太得意哦。
“就是啊，俺们也上城里找找，看看有什么活计，她牛鲜花能找到，俺们为啥找不到。”这牛富贵一句话倒点醒了一些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要是不想当家庭妇男，重新找回家里顶梁柱的位置，这就得自力救济啊。
说起这城里，牛富贵上去的最多。大家纷纷看向他，“队长，你说说，这城里有什么活计俺们可以干，咱们又不怕吃苦，甚活都行。”
牛富贵看了他们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俺要是知道，早就让你们干了，那会儿村里水涝，让你们出主意，你们一个个的倒是出呀！一个个就就会瞎吼。自己出不出来也别怪人家牛鲜花占了先，那能有甚办法？你们看看你们，就连人家牛瘸子都能出了个像模像样的主意，那不是？今年就能养十五头小猪崽子了？成立那个养猪小组了？有甚主意你们倒是想啊，别只靠着俺，俺就放下话啦！只要你们想出来主意，俺都是全力支持的。”
大家不说话了，牛富贵说的也有道理，这牛瘸子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之前三天两头的到村头来插科打诨，唠嗑闲聊，从来都少不了他。但现在人家也不来了，天天也是忙的各个村的走动，为了联系着买这十五头小猪崽子，那样子仿佛也是干大事的，平时碰见，也是一脸的正经八百，跟以往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天，还真是要翻了。
自力救济这事不是说说就行的，大家虽然都有这想法，但真要说起办法来，一群大老爷们儿们的脑子就像装了一团浆糊，咋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快算了，又不是就以后都是饥荒年，这一开春还不是得下地，这种地才是正经事。”有人率先放弃了。
“就是，就是。”实在想不出来办法的庄稼汉，也只能这么想了。
牛富贵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这群汉子，真是骂都不知骂什么好！
牛鲜花跟毛驴娘背着东西上城里去，来到城里的黑市，这是冬天以来牛鲜花第一次进城，这饥荒似乎比牛鲜花想象的来的还要早。这也才刚进冬天，按道理说城周围的各个村都是刚发了粮食，但因为发的实在太少，一年的口粮再怎么省都肯定是不够的，这黑市比以往要热闹，大家都趁着过年前换点粮食。
牛鲜花她们的烟丝就乏人问津了，进了城，毛驴娘不比牛兰花大胆泼辣，在村里的时候她跟牛鲜花拍着脯子说上城里自己一定能卖出去。牛鲜花还以为毛驴娘跟牛兰花似的，胆大心细什么都不怕，没成想，进了城的毛驴娘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俩人进了黑市，毛驴娘就亦步亦趋的跟在牛鲜花后面，那样子畏畏缩缩胆小的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弄得牛鲜花都想离她远点，她这样子万一碰上红袖标，还不直接就招供了。牛鲜花在前面问人家要不要买烟丝，她就在旁边等着，也不说话。
问了几个人大家都没有要的意思，牛鲜花坐在一边的台阶上，毛驴娘坐在牛鲜花旁边。牛鲜花转头看着她警惕的样子实在忍俊不禁，“红姐，你怕甚？”
毛驴娘看了一眼牛鲜花，还不承认，“俺怕甚？俺没怕。”
牛鲜花笑说，“没怕那你咋不去推销咱们的烟丝，你不是说你上城里肯定能卖出去么？”
毛驴娘心虚的咽了咽唾沫看了看来回走的人，继续硬着头皮说，“你不是也没卖出去么，还说俺，俺是还没看见个像是买烟丝的。”
牛鲜花暗笑，哎，真是个怂货！
不过她说的这话倒是真的，牛鲜花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感慨，“今年这周围几个村都遭了灾，怕是大家有钱径去买粮食了，少有能有闲钱能买这烟丝。”
听了牛鲜花的话，毛驴娘蹲着瞪着眼睛看着来人，也说了一句话，差点吓死牛鲜花，“那你说咱们把咱们的粮食拿出来卖，是不是能卖上个好价钱。”
牛鲜花急忙阻止她这找死的举动，牛鲜花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还总想着怕大家粮食不够吃。这倒好，平时打死都想不出来个主意，现在这馊主意来的倒是快。
“红姐，千万别！！！咱们牛家村的粮食也是将将够吃，你先填饱你家那五个大小伙子再说哇。”
毛驴娘撇了一眼牛鲜花，“俺还不知道俺家粮食不够吃？俺不是说俺，俺是给你出主意呢，你别以为俺不知道，俺早知道你那菜窖里，不知道存了多少粮食。”
牛鲜花吓得一惊，转身看着她，这毛驴娘，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怕是自己的家底儿早就被她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红姐，你……”
“你放心哇，俺不会出个乱说的。”毛驴娘看着牛鲜花被吓的样子笑。
牛鲜花看着她，毛驴娘又感慨起来，“俺知道你咋想的，这一天天的闹的，家里又没个男人，是得存点东西，踏实。不过，俺是给你指个来钱的好办法，你娘三又吃不了那么多，明年秋天又发粮，到时候就没这么多人买粮了，这可是个赚钱的好营生呢，你看他们买粮票，都比以往贵了不少呢。”毛驴娘一脸得意的看着牛鲜花，看，这是个好办法吧。
牛鲜花真是被她给搞得吓了一跳，这主意还用你出？
不过，自己存储的粮食被毛驴娘知道了，这以后万一要是闹起饥荒来，她还不得来抢啊，牛鲜花看着她，不得不出个主意给她，“红姐，不是俺说，你也找机会存点粮食哇，你看看这些人，有钱买不着粮食也是个挨饿，钱有甚用，粮食才是正经。你咋知道明年就能大丰收呢，万一再来个灾荒，你说咋办？”
毛驴娘听了牛鲜花的话急忙阻止她，“呸呸呸，说甚呢你，明年肯定是个大丰收，你快别瞎说。”说完还非要让牛鲜花对着空气呸呸呸。
牛鲜花没办法，对着空气呸呸呸。
但是有什么用呢，明年怕是还是灾年呢。毛驴娘看牛鲜花照做了，这才放过她，但是还是给了她一个白眼，觉得她说错话了。
俩人都没说话，看着行人们的行动，牛鲜花掏了两个杂粮馍馍，俩人在那啃馍馍。吃了一阵，毛驴娘也发现了，眼前的人买粮票的很难卖的上，观察了一会儿，点点头才有点赞同牛鲜花的话了，“鲜花，你这城里来的多，还是懂得多，还是得是粮食呢，你看看他们买不着粮票那个着急样儿，要是俺们有多余的粮食，来这卖，肯定能发。”
牛鲜花啃着馍凉凉的看了她一眼，这还用你说？万幸这药材小队的钱也是刚刚好，还好你没有多余的粮食！要不然牛鲜花得呕死！！
第64章
牛鲜花和毛驴娘在城里待了一整天； 最后就卖出一包； 还是以物换物； 换了人家两双黑色的棉布鞋和几双小孩子的鞋垫； 没办法； 这农村人上来卖的东西实在没啥，也就是些自己的手工制品； 看了半天； 也就这鞋还有点用； 起码每天上山鞋废的很。毛驴娘回家的路上嘴里叨叨着； “这还真不好卖这，这真是亏了，其实这棉布鞋俺自己也能做。”
牛鲜花说，“今年年景不好，咋就亏了？这棉布鞋又得要布又得要棉花的，你这烟丝甚也不用买； 你这还不赚？”
毛驴娘笑笑，“那到也是。”
牛鲜花推着自行车看着毛驴娘，现在她终于松懈下来； 难得进城，她兴奋的很； 打开了话匣子，跟刚刚那怂怂的样子还真是判若两人。
俩人趾高气昂信心满满的上城去，一包都没卖出去的灰头土脸的回来。毛驴爹一看毛驴娘回来了，把饭端上桌； 跟一帮小子说，“你娘回来啦，吃饭啦！”
现在小毛驴家，已经不同了，什么时候都得毛驴娘回来才能吃饭。
毛驴爹小心翼翼的看着毛驴娘的脸色，“咋，上城里卖的咋样？”
毛驴娘拿起筷子，说起这个她就有点丧气，没卖出烟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自己根本没开口卖，光是跟在牛鲜花身后看她卖了，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牛鲜花说她，在城里她还跟牛鲜花嘴硬，其实她一上去那黑市就吓得腿肚子都攥筋了，看着哪个人都像是来抓她们到卖东西的，这以往上个买各种票也没觉得咋，这一上个卖点东西哇，自己倒怂了，因此，她十分丧气，觉得自己真没用，想到这些，毛驴娘一点精神都没有，低头小声的说一句，“没卖出去。”
本以为听到这个，毛驴爹会扯着嗓子说她没用，没想到，毛驴爹非但没说一句重话，还给她盛了一碗稠稠的粥放在面前，“没卖出去就没卖吧，反正也有的吃，不差这一个半个子儿。”
毛驴爹的反应倒是大大出乎了毛驴娘的意料，俩人结婚都多久了，孩子都生了五个了，毛驴娘平时没什么感觉，此刻竟觉得自己真是嫁了个好男人。毛驴娘有点吃惊的抬眼看着盛饭的温柔的毛驴爹。
毛驴爹当然有毛驴爹自己的想法，今天跟村头的男人们聊了半天，其实他正经挺害怕毛驴娘兴高采烈的回来，说挣了多少多少钱，那他就彻底没地位了，那种失落感他想都不敢想。直到看到毛驴娘回来了，那神色一看就是不甚顺利，他心里暗喜，再一问，他的心总算是放到肚子里了。
“没事，没事，吃饭。”毛驴爹如春风般憨憨的笑着，招呼毛驴娘和几个孩子吃饭。
这倒好，这把个毛驴娘感动的五迷三道的，真是嫁了个好男人。
牛鲜花回来没毛驴娘那么好命，可以吃现成的。她在俩娃的帮助下烧火做饭，好在这饭牛鲜花也做出经验来了，好做的紧，反正材料少的可怜，排列组合就那么几样儿，今天牛鲜花带着毛驴娘上去下来的，也累的很，随便熬了点红薯杂粮糊，有红薯的甜味在里面，十分可口。
不过，牛鲜花今天也接到了好消息，牛富贵给她一个包裹，说是寄到牛家村的，从北京寄过来的。
牛富贵今天对着这个包裹看了好久，那邮戳一点没错，这可真的是北京寄过来的，是从伟大领袖主席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