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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旭峰道:“老弟,是不是知府大人?”
赵逸海继续摇头:“老哥别问,问了小弟也没办法回答你,这事儿跟知府大人没什么关系。”
罗仲却是猛然间一拍桌子道:“你赵逸海有着当知府的叔叔,做的又是这些个生意,你的税就是老老实实的交,也不过是十税一,可是你知道罗某的税率是多少?”
赵逸海也是将桌子一拍,喝道:“怎么!就你罗老爷会拍桌子不成?官府发下来的税率都是统一的,赵某岂能不知?你南海的走盘珠卖多少钱一颗?利润又有几何?抵的上赵某卖多少粮食?这些个不能吃不能用,普通百姓用不起的好东西,税率高一些不是很正常?”
韩旭峰打着圆场道:“两位,两位都先坐下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伤了和气?咱们现在不是讨论这税的事情么?”
赵逸海还没有坐下,自己的管家就已经从酒楼外面走了进来,径直上了二楼。
赵逸海靠了罪,暂时离了席之后就向着管家迎了过去。
低声耳语几句之后,赵逸海又回到了酒席之上,冷笑道:“诸位,赵某家中还有些事,暂时先失陪了,告辞!”
刚走了没有两步,赵逸海又顿住了脚步,沉声道:“赵某在苏州府交好的人,基本上也都在场了,赵某斗胆劝各位一句,好自为之!”
说完之后,赵逸海便扬长而去,剩下八仙楼二楼之上嗡嗡声一片。
罗仲怒道:“他赵逸海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若不是他与知府大人沾着亲,今日定然要他好看!”
韩旭峰却道:“罗老弟先息怒,今日之事,颇不些不同寻常的意思。”
罗仲气哼哼的道:“估计就是知府大人把这赵逸海叫过去有什么交待,理会他做甚?”
韩旭峰道:“有甚么交待,韩某不清楚,可是刚才赵老弟脸上的冷笑是怎么回事儿?在座的哪个没看清?还有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估计也是有意而发。”
罗仲道:“随他去便是,管那么多做甚?”
韩旭峰道:“不对,赵老弟与知府大人有亲,所以向来行事谨慎,如今却说了这番话,估计有变。”
罗仲讥笑道:“莫非你韩老哥也怕了不成?”
韩旭峰神色不变,淡笑道:“不错,韩某怕了。银子是好东西,可是也得有命花才行。”
此言一出,不光是罗仲脸色大变,就是整个二楼的其他的那些个豪商,脸色也是变得极为难看。
罗仲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不自然:“怎么,莫非官府有胆子将咱们这些人尽数给杀了?”
韩旭峰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在座的都是些聪明人,可是聪明人一旦钻了牛角尖,比那些个愚笨之人还要可怕,甚至于是不听劝。
在场四十余人,尽数杀了,韩旭峰觉得不太可能。
不是说当今天子狠不下这个心来,而是说尽数杀光之后,整个苏州府的百姓生计必然会受到影响。
而当今天子又一向自诩爱民如子,这种事儿应该不会干的出来。
但是,那指的是事关民生的大商人,而不是像罗仲这般的商人。
像罗仲经营的铺子里面,平日里往来的都是些达官贵人,或者说是巨富之辈,平头百姓那是一个也无。
反正韩旭峰觉得应该没有哪个百姓吃饱了撑的才会拿出毕生的积蓄去买些不能吃喝的珠子或者其他的古玩。
也就是说,官府一旦被激怒了之后要杀鸡儆猴,罗仲就是最好的那一只鸡。
够肥,而且贪心不足,在场之人虽然说谁都弄出来了流水账,也打着能瞒报就瞒报的心思,可是谁也没有这罗仲干的更明显更过分。
像这样的蠢货,杀了不影响百姓,兼之还能得到他的家产,可以说整个苏州府已经找不出来必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不过,倒是不怪罗仲这般的态度,实在是税率太高了。
别的铺子都是十税一,可是罗仲的是十税五。
凭空比别人多了五倍的税,换谁来谁能不心疼?而且以前基本上等于是不用交税,再加上罗仲仗着自己的姐夫是苏州卫的副指挥使,在这个行当里面也是霸道惯了的。
想了到里,韩旭峰就止不住的庆幸自己没有向着这种行当里面插上一脚,不管是因为罗仲护食,还是自己从来没有沾过这种生意的原因,总之现在十税一,挺好。
罗仲见韩旭峰不说话,便开口问道:“这事儿怎么说?明儿的市,到底罢不罢?”
韩旭峰道:“诸位随意罢,韩某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实在是冒不起这个险,不罢了。”
经营着生丝生意的靳良辉好奇的道:“那韩老哥是打算老老实实的交税了?”
被一杆子杵在心窝子上的韩旭峰淡笑道:“罢了,韩某回头就把实际的账册全都交上去,这税,自然也是老老实实的交了求个平安。”
罗仲嗤笑道:“怂货!一个赵逸海就把你韩老哥的胆子给吓破了?”
韩旭峰的脸上没有丝毫尴尬的神色,反而用略带怜悯之意的眼神盯着罗仲道:“比不得你罗老弟背后的人脉,韩某胆子小了些。”
说完之后,也没有再理会罗仲,反而环视了一圈之后开口道:“各位老哥老弟,有的生意比韩某大一些,有的比韩某小一些,可是谁也没有缺了吃食。如今天子既然要收商税,韩某就老老实实的交了,各位老哥老弟们是笑韩某胆子小也好,还是就此与韩某不相往来也罢,总之,韩某今日认怂。”
罗仲猛然一拍桌子,“呸”了一声道:“没卵子的软蛋!罗某羞于你为伍!”
死死的盯着韩旭峰,罗仲又接着道:“明日有胆子跟着罗某一起罢市的,跟罗某走,剩下没有卵子的软蛋们留下便是!”
说完之后,罗仲便一脚踢翻了凳子,转身扬长而去。
八仙楼的二楼之上,又稀稀拉拉的站起来十余人,跟着罗仲一起离去了,便是连告个罪的礼节都省了。
其中之意,自然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韩旭峰等人盯着以罗仲为首的十几人走出了八仙楼之后,神色之中竟是说不尽的怜悯。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以罗仲为首的这些人,大多是从事的税率看起来极其吓人的生意,心生不满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到了明天的这个时候,这些人大概已经是死人了罢?
第402章 诡异的平静
第二天的太阳正常升起,第二天的苏州府衙前的店面关了十余家。
诡异的平静下面是不断涌动的暗流。
现在这事儿已经不单单是商税的问题了,而是成了皇权和民间资本双方的一场较量。
只是这场较量显得很可笑——就像是一个挥舞着无数的金银珠宝打制的一把兵刃,在跟一个双手沾满了血的强人叫嚣着和种你来砍死我一样。
事实上也是如此。
既然有人敢死,那就有的是人敢埋。
一共十四家铺子,无一例外的都被贴上了封条——既然不开,以后也不用开了。
不仅仅是贴上了封条那么简单,每个铺子前还出现了卫所士卒的身影。
每间铺子由六个卫所士卒轮番看守,谁也别想走近一步,理由就是军事需要,谁敢刺探军事机密?
罗仲等十四家铺子的东家,再一次的聚在了一起,这一回,十四个人直接包下了一间名叫醉东坡的酒楼。
这一回,所有人的脸色都显得很难看了。
靳良辉神色阴翳地问道:“罗老哥,卫所那边的士卒?”
罗仲呸了一声,怒道:“还卫所呢,我姐夫那边现在根本就指望不上。”
何止是指望不上,罗仲的姐夫,苏州卫副指挥使郭彬现在已经被去了职,降为了千户。
而自己的姐姐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这两天就是不断的到自己的家里大骂自己连累了姐夫。
然而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就算是罗仲自己把整理好的账册去过去,官府那边也照样不理会,就是一点点儿的查着原本的流水账,对于自己示好的举动视若无睹。
甚至于自己表示愿意补上税也没有——根本就见不到真正管事的人。
而唯一能起到一个传话作用的赵逸海,由于上一次在八仙楼得罪的狠了,现在连门子都是拿鼻孔看自己的:“我家老爷说了,他不在!”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如果说不是因为千户还算是有一定的威慑力,罗仲现在都怀疑这十几个人会不会联合起来把自己给撕了。
毕竟当初是自己带头要闹罢市的,而且事情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明显已经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见罗仲说卫所那边已经没了什么指望,靳良辉便开口道:“那依着罗老哥的意思该怎么办?”
罗仲道:“我若是知道,就不在这里喝闷酒了。今天白天我托人去递上账本,官府根本连理会都没有理会。”
其实不光是罗仲,其他人也是一样。
第一天没有天张营业,当天下午封条就贴了下来。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这些人再活动一番发现根本就没有缝子给自己活动的时候,服软也就成了必然的事情了。
然而这软是服了,可是根本就没有人理会。
所以才发生了十四个人坐在一起喝闷酒的情况。
靳良辉正想开口说话,酒楼的大门却砰的一声被人踹开,连正坐在门后的酒楼小厮也被撞的满地打滚。
靳良辉的话头被这一声巨响打断,心中正自不爽,抬头向着楼下看去,却见楼下不断的有着火把涌进来,正是锦衣卫在苏州所的一个百户带着自己的手下冲了进来。
酒楼之上的十四个人面面相觑,手脚皆是有些发麻的感觉。
锦衣卫的名声有多烂,大明是个人就知道。
如今这伙儿活阎王却是砸开了酒楼的大门,自己这些人?
就在罗仲和靳良辉等人惴惴不安之时,锦衣卫百户刘炳郡已经带着自己的手下向着酒楼的二楼而来。
到了桌子前面,刘炳郡瞧了瞧桌子上面没怎么动的酒菜,口中啧啧有声地叹道:“瞧瞧,可惜了这么好的酒菜不是?”
说完之后,也不会站旁边站着的十几个人,直接拉过一把凳子就坐了下来。
罗仲见刘炳郡所坐的位置正好就在自己旁边,当下便躬身赔笑道:“百户大人辛苦,不如正好饮上一杯?小人的姐夫乃是苏州卫的千户,说起来与百户大人也同样是份属军中?”
刘炳郡随意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呵呵笑道:“嗯,份属袍泽,自然该对他的小舅子有些照拂才是。你看,本官都没有直接拿人,够给面子了吧?”
罗仲赔笑道:“够,自然是够的。”
刘炳郡放下酒杯之后,却反问道:“本官给了面子,可是有人不给本官面子,甚至于还打了本官的脸,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罗仲心中打了个突,继续赔笑道:“大人说笑了,说笑了。”
刘炳郡又饮了一杯,打了个酒嗝后才道:“你看啊,陛下命刘公公担任税使前来收税,可是有人不愿意交税,还想着给刘公公找麻烦,这不是打本官的脸是什么?”
罗仲轻轻的照着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赔笑道:“大人说话了,小人一时糊涂,这不正和诸位同行商议着要把账本给送到衙门去么。您看?”
刘炳郡斜着眼睛笑道:“当真?”
罗仲继续躬着身子赔笔道:“自然是真的,您老人家可以派人去小人家中看看,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