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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一口干完之前,赫连郁把水囊拿了回来。
醉意上头的乌伦再一次被他一只手提起,同时他低声问:“好了么?”
乌伦显然不能回答他了,目的达成的赫连郁点点头,“那我们上路吧。”
命运拐往一片迷雾的乌伦直到太阳爬上天边时才醒过来,自从遇到那野巫后,就一次又一次茫然的他坐在羊背上,再一次茫然了。
雪后晴空,只有少许暖意的阳光照耀,烘烤得披在他身上的厚重斗篷暖洋洋。屁股下一颤一颤的雪地山羊还是那一头,不知道这畜牲是怎么逃过一劫的,乌伦紧紧握住山羊的修长羊角,左顾右盼,发现他们正沿着一条小道,伴着山崖上挂下的冰柱,继续上坡。
有个圆滚滚的东西紧贴他胸口,发出熨帖的温暖,乌伦低头一看,发现是商队主人的明光珠。
小奴隶的手指紧紧扣住狼皮斗篷,注视牵着缰绳走在山羊前面的人。
脱下头蓬的赫连郁穿着一身黑衣,狰狞的鸟颅骨扣下一头青丝,料峭寒风拂过,鸦羽般的长发在他脑后飞舞,似乎是发现乌伦醒过来了,他回过头,然后乌伦看到这人胸前挂着七八根吊坠。
这些吊坠大部分是奇怪模样的骨片,上面都用鲜红的朱砂绘着奇怪的花纹,除此之外,有一根细绳隐没在衣领后,还有一根细绳坠着一枚黯淡无光的龙眼大小铜铃。
挂着铃铛的巫,那就不是野巫了,是有主的。
一时间许多问题如流云一般拂过乌伦的心里,在他想明白之前,他已经无意识把自己的问题问出口。
“你是谁?”他问,“他们为什么杀你?”
赫连郁将鸟喙往上抬起一寸,露出带着笑意的眼眸,青草的浅绿和湖水的浅蓝在他眼中交织,让乌伦无端想起春日里长满新草的潭水。
胡人的眼睛。
他道:“我是你舅舅。”
乌伦:“……!!!”
***
乌伦后面那个问题被赫连郁忽略过去,大巫也料想不到的是,同时在另一个地方,有些人正在谈论为何那么多人想要杀国师。
二龙山的雪已经停了,大安皇都的雪还在继续。
殿前薄雪覆盖的台阶上,鲜红的斑斑血迹显得格外刺目。
一座座宫殿中的蜡烛还未熄灭,披坚执锐的禁军来往于幽深的回廊,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脚步声过于整齐,反而显得深宫中幽静无人气。
乐道坐在平日里开朝会的麒麟殿上,今日的他只穿了一身便服,三炷香前,这件常服的袖子已经殒命在刺客之手。
当然刺客殒命的就不只是一只袖子了,留下三具尸体的乐道没有把这件外袍脱下,而是坐在麒麟殿的金座上,一脸深思。
大司马将军白石郎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皇帝。
巫理和巫史从后殿悄无声息地进入麒麟殿,他们低着头站在乐道右侧,白石郎扫了这两人一眼,有些疑惑,顿了顿,才上前行礼。
“吾皇……”
“够了。”
白石郎立刻闭嘴,他自觉站在金座左侧,属于他这个六卿之一的位置。
“听说您刚才遇刺了。”白石郎站好后的第一句话就道。
和他面对面的巫理额角跳了跳,麒麟殿中众人皆屏息,不过乐道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大发雷霆,他双眸紧闭,似乎还没有从自己的深思中回过神来,一手支起下颌,不知在想什么东西。
“陛下?”
“啊?哦,”乐道睁开眼,他道:“刚才是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不过朕召你来,说的不是这件事。”
他顿了顿,道:“找到大巫了没有?”
“左川关守将传回加急公文,自十一月起,来并未见到国师,或与国师相似的人通关。”
说完,白石郎从袖中取出奏折,双手持着,交给身后的宫人。
宫人将奏折送到金座前的奏案上,乐道没有拿起奏折,而是挥挥手,避退周围的宫人。
很快麒麟殿只剩下皇帝,巫理,巫史,与大司马。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殿内依然烛火通明。帷幔捶地,熏香缭绕,反而显得鬼影重重。
皇帝扶着额开口。
“国师目前下落不明,此事重要性大家可能还不明白……巫史,你来说。”
职责为记录历史的巫者往前一步,先是向皇帝行礼,然后转过身对白石郎道:“大司马可听说过罗天万象之术?”
白石郎摇摇头。
巫史头也不曾抬起,便继续道:“罗天万象之术,扶桑明珠之术,天地通灵之术,分别是巫术三大根本,若以树木比喻,此三术便是树木上三条大分支,其他巫术皆不过为这三条分支上的小树杈,其中,罗天万象之术乃是防护之术,此术大成者施展罗天万象时,刀剑不能入,毒蛊不能侵,鬼灵不能伤,只要施术的巫者力有所余,罗天万象之术便不可破之。”
白石郎听得莫名其妙:“嗯……很厉害?”
巫史瞟了他一眼,“这倒不是,一般的巫,能用此术挡下普通刀剑,驱除入体风寒,已经算厉害的了,能做到大成境界的,少有人。”
白石郎:“国师是大成者吧?”
巫史点点头,加快语速。
“罗天万象中更有一道禁术,此术大成的大巫,可以付出一生再也不能使用罗天万象的代价,将此术的效果固定在一人身上。”
白石郎道:“国师在自己身上固定了这个?”
巫史没有回答,反而是皇帝接口:“不,大巫没有把这个术固定在他自己身上……很多年前他的罗天万象就在朕身上了。”
满室震惊。
除了一早知晓的巫史外,巫理和大司马两人一起回过头,瞪大眼睛看着皇帝。
“民间不是一直传说朕刀枪不入,身比妖魔?”乐道挑起眉,“你们惊讶什么……等等,你们脸上那是什么神色?”
两个想起那个预言的人齐齐低下头。
巫理青桂比不是巫者的白石郎更感到震撼,每个巫者还是小巫时,学习的第一个术便是罗天万象,然而少有巫将这个术固定在别人身上,这是巫者自己用来保命的,哪怕小巫一天能施展这个术的时间最多不过几个呼吸,在危急时刻,也相当于第二条性命。
国师和陛下之间的情谊……实在是……
巫理青桂将心中违礼的想法按下。
“杀了国师,才能杀死陛下,故而对于那些逆党来说,”巫史把前面一大段话用八个字总结,“国师不灭,陛下不死。”
第5章 就是任性你能拿我怎么样
八个字掷地有声,惊得麒麟殿中一片寂静。
大司马将军张大的嘴巴塞上两个鸡蛋还不嫌多,他看看说话的巫史,又看看坐在金座上的乐道,嘴巴闭合又张大,最后在乐道深觉有趣的注视下,一个虎扑扑向一脸平淡的巫史。
他捂住巫史晚归的嘴巴,左右看看,确定宫人们都已经退下了,才将手松开一条缝隙。
“你小声一点,”魁梧大将军此时说话就像一只苍蝇在嗡嗡一般,“门有缝,墙有耳啊。”
站在一边的巫理青桂看他的目光像是看白痴一样。
不过他的意见和白石郎相同,“陛下怎可轻易将此事说出?”
乐道本人反而不像这两人一样如临大敌,“只要杀了大巫就能解开朕身上的罗天万象,这种事不说出又如何,想知道的人还不是已经知道,不然他们费尽心思,将大巫引离皇都作甚?”
“这不一定,”巫理常年与六卿之一的大司寇一起断案判刑,说起话来也有理有据,“国师随陛下征战天下,树敌颇多,针对他和针对陛下不可混为一谈。”
“在朕这里,针对他或是针对朕,没有区别。”
乐道冷淡地道。
巫理青桂察觉到自己说了让皇帝不悦的话,虽然还想说什么,思虑片刻,决定暂且往后放一放,听听别人怎么说。
白石郎已经从地上爬起,被他扑倒的巫史脸上没有半点不快,轻描淡写拍了拍手,重新退回一侧,而听到皇帝的话,白石郎眉头深皱,像模像样思考些许后,开口道:“与国师……以及陛下结仇的人,多矣。”
他抬眼瞄了瞄乐道,说:“青陆胡人视国师为叛徒,更有南疆百越,陛下才从东南平叛归来,也知道因为当年蛇岭之战时,国师当着百越人的面,拿下南疆大巫的首级,或是如今流亡东楚那边的四国联盟,他们对国师破开前都城天京的星台一事尤恨,如有机会,他们绝不可能让国师活下去……不过这些事陛下也都参与,更多的人的仇恨,应该还在陛下身上。”
“就这些,”乐道反问,“仇恨能绵延千年,却也能轻易消弭,驱使这些人动手的,只有可能是这天下而已,这天下已落入朕掌中,他们可还是死心不改。”
白石郎低下头。
追随乐道多年的他知道,主君即将下令。
然而他没想到乐道要派出的是云谷郡左川关驻守的整整五万守军中的一半。
巫理巫史已经返回星台,白石郎从没有如此刻这般怀念起国师来,若是国师在,只需要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皇帝的任性之举。
……尽管下面被折腾的就会是国师自己了,但到底不会打扰到别人不是?
白石郎追着乐道进了后殿。
“陛下,冬日正是胡人厉兵秣马南下之时啊,就算青陆已经臣服,此事也不能不防。”
“没事,”乐道把损坏的外袍甩在一边,“对了,石郎,朕还有一点事拜托你。”
“陛下尽管吩咐,但……”
“朕思念大巫,忧伤过甚,思虑成疾,医官吩咐朕得好好休息,这个月的朝会改成三日一次吧。”
白石郎嘴角抽搐看着皇帝当着他的面脱下外衫内衫,露出衣服下,紧紧贴着骨头,形状优美的肌肉,以及十分健康的身躯,皇帝已经年近四十,依然半点老态不显,配合他信口胡说的话,真是让人无言可道。
乐道换了一身衣服,都是毫无花纹的麻布和棉布裁成,然后披上一件普通的皮袄,把双刀用黑布裹住,挂在腰间。
白石郎感觉到自己的右眼皮跳了跳。
他颤抖着问:“陛下……您……您要干什么?”
乐道拆下发冠,随手扎成马尾,最后换好了一双旧皮靴,变成整装待发的好儿郎模样。
他连头也未回,随意对白石郎挥挥手,扬起众人数天不见的,志在必得的笑容。
“放心,”他道,“朕只是要去带回朕的大巫而已。”
***
二龙山。
这些日子,一直在懵逼和再次懵逼间循环往复的乌伦此刻当然……还是在懵逼着。
舅舅这个词就像天上炸下来一道霹雳,将他炸得外焦里嫩,只要再抹上一层盐巴,就能端上桌,成为别人众口称赞的一道大菜了。
他下意识就想说不可能,然而在那黑巫的注视下,他想起那些把命丢在山腹里的人和变成石像的商队主人,在随着人牙流浪时学会的小心谨慎再一次返回他身上,比起反驳,此刻更重要的是从这个疯子一样的黑巫手下保住命。
虽然现在这个人看上去对他很好,但世事多变成这个样子,谁知道明天会怎样呢?
于是乌伦紧紧闭上嘴。
他回忆他姆妈还没有回归冥河的日子。
乌伦是个胡人,不过他是在中陆长大的,他记不清三岁以前的事,有记忆起,就已经和姆妈一起生活在苍龙山中,打猎为生。
深山里兔子比人多,母子两人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