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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墨向着炎无忧偷偷吐一吐舌头,忙收拾起那两个玉瓶玉盒,低声道:“真是说曹操,这曹操就到,来得那样快……”
炎无忧站起来对那小丫头子说:“我知道了,你出去罢。”
等小丫头子一出去,炎无忧便整了整衣衫,又拢了拢乌发,带着丫头彩墨和彩宣慢慢往外走。走到外头门首,彩墨打起帘子,主仆三人便站到了正厅门前。正好那时静真带着自己两个小徒儿素清,素然在外头几个小丫头的陪同下上了正厅前的那几级台阶。
炎无忧见了忙上前两步伸出手去满面笑容看着敬真道:“不知是哪里的好风送师父来此?”
敬真上得台阶,又往前走了两步抓住了炎无忧伸向自己的手,上下打量炎无忧一遍,抽出手来双掌合十,虔诚念了句佛号“南无阿弥陀佛”方笑道:“佛祖保佑,大姐儿终是遇难成祥,大好了,贫尼心中十分欢喜。”
炎无忧微微一笑,再次去伸手扶住静真道:“师父还请进去吃茶说话。”
“好,好……”静真笑道,任由炎无忧扶着自己往正厅中行去。身后彩墨和彩宣便陪着那两个小姑子素然和素清。门边的丫头打起帘子,众人进到厅中。炎无忧便请静真去主位上坐,谁知那老尼死活不肯说:“哪有到这知州府里,让嫡出的大小姐坐客位的道理,贫尼一个方外之人,不拘什么小杌子坐上一坐便成了。”
炎无忧见静真不坐,自己也不坐,于是便将那主位空出,自己陪她在客位上坐了,嘴中道:“这么着倒和师父挨着近些,好说话儿。”
转脸吩咐彩书去泡茶来,一面继续和静真说话:“师父那里我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去瞧你了,前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好……”
静真手中挽着串檀香木念珠摇头道:“大姐儿说什么话,你前些日子病得那样,我来这府中一次见了太太,见她愁得茶饭都吃不下,一说起你的病直抹泪儿。贫尼也不能进来瞧你的病,怕你在病中倒扰了你养病,回去后贫尼带着庵中弟子给你念了三天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祈求药师佛为你消灾延寿。如今看起来,药师佛定是显灵了,大姐儿看起来又和以前一般模样了……”
炎无忧嘴角噙笑淡然听着,一旁的丫头彩宣却有些听不下去了,心道,这老尼这般说倒像是姑娘此番大好,是她们普渡庵里的姑子念了那什么药师菩萨的经文。若不是那张天师批命,找着慕姑娘进了门儿,这静真师太就算是带着她庵里的姑子念一百天经也不管用。
静真还在絮叨,彩书手中托着一个红漆小茶盘进来,上头有青花折枝莲八宝纹的两盅茶。
炎无忧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师父请吃茶,这是龙虎银针,是月初家父去纯阳观拜见圣瀚天师张真人时,他老人家回了一盒子龙虎山的茶做礼,说这茶可是只供给宫中陛下和皇后娘娘喝的,一年也采不了几斤,回来后家父分了二两给我,今日师父来可是头一次拿出来吃。师父快尝一尝这味儿怎么样?”
静真见她说得这样郑重,由不得不信,便端起那茶盅来,揭开盖子,只觉一股清甜的异香扑鼻而来,浅浅抿了一口,只觉这茶又香又纯,便赞道:“果然是好茶,今日来瞧大姐儿不想竟有这口福,阿弥陀佛,真真是托了你的福了。”
炎无忧淡道:“不值什么,师父客气了。”自己端起那盅茶,只是吸气闻了闻,便放下了。今日被茶烫着一回,让她有些忌讳这热茶了,再好也想凉了再吃。
静真听炎无忧说起那张真人,虽则世人都说是佛道一家,可佛道两家修行之人都存着谁敬的神佛菩萨是真神的争议,况且两家向来争夺不已的便是供奉的施主和香客。这老尼也知道眼前这位炎知州的爱女是听那张真人的话,娶进来一个九月九日子时生的金命女子冲喜才好的。
可外头这般传言,她却有些不太相信,这张真人竟然有这般神通?好在这张真人在纯阳观讲了经便回龙虎山去,否则就凭他救了炎知州爱女,这洛州的香客和施主怕都会去纯阳观,将纯阳观的门儿给踏破了。才将她说起为炎无忧念药师经倒确有其事,所以她想不要是自己念经菩萨显灵,倒把这功劳算到那张真人身上去了吧?
既然说起了张真人,静真便想起了外头说得那炎无忧娶进来的“媳妇儿”,把这“媳妇儿”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她倒起了好奇心想见上一见。再有才将她在外面和罗氏说话时,罗氏便提到这“媳妇儿”模样好性子好,她一来自己孩儿便好了,府中上下人等都敬着她,两公婆把她当真正的媳妇儿待。
若是按罗氏所说,自己来瞧了炎无忧,似乎也该见一见这媳妇儿,和她说上几句话,拉拢下她,若是处得好了,叫她多教罗氏来普渡庵做佛事,庵中也好多得两个香火钱。
于是便听老尼静真开口脸上堆着笑道:“大姐儿,说起张真人,他批命给你娶进来的媳妇子贫尼倒想见上一见,今日来瞧你了,不瞧她似是礼节上有些过不去。不知道她肯不肯赏脸来和贫尼说上一两句话儿?”
炎无忧本想回绝她,但听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是“不知道她肯不肯赏脸来和贫尼说上一两句话儿”,若是自己不令慕汐颜出来相见,岂不是成了自己不赏脸了么?心道,这老尼姑好会说话,竟令人不好拒绝她。
顿了顿,炎无忧唇边带笑道:“师父说哪里话?你想见她,只管喊她出来便是。她一个小辈,何谈赏不赏脸?”
转过脸来,便对身旁彩墨说:“彩墨,你亲自去请汐……请大奶奶过来和师父说话。”炎无忧到底没有把“请汐颜姑娘”这几个话说出来。官宦人家,最要紧的是面子,这一点她自打小便听爹娘耳提面命的一遍遍训导。既然外头娘亲一口一个媳妇儿的这么对静真说,那么到了自己这里她必定是要在外人跟前叫她“大奶奶”的。若是自己先将这门儿亲事看得荒唐,在外人面前显出生分来,那到时候传出去真把自己和慕汐颜当成笑话说了。
心中转念想到此,炎无忧蓦然想到自己和那莽撞的丫头这三年怕真是要相伴着度过了。中途退亲,即便是慕汐颜自己提出离开炎府,外头人又会怎么看这府中的人,且不说会说一个最轻的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最怕的是影响到爹爹的官声,连带着影响到仕途。怪不得自那丫头进门儿后,娘亲和爹爹将她的月银提得和自己一样多,又待她如真的媳妇儿一般,这还不是做给府中人甚至全洛州的人看,叫外人说不得闲话。
想到这一层后,炎无忧一时倒有些犯愁了,看来一开始自己想得要寻她个错处,让她离开自己出这炎府是太简单了。况且那丫头虽然莽撞,但却是心地单纯,并不令人生厌。那就先不咸不淡的和她处着,徐徐图之罢。
彩墨进到慕汐颜那西边儿耳房中时,只见丫头山茶刚给坐在绣墩上的慕汐颜涂完那本草堂的烫伤药油,嘴中还嗔怪着念道:“大奶奶怎的恁不小心,把手烫得那样……”
见到彩墨进来,慕汐颜便站起来笑道:“你怎的来我这里了?可是姑娘有什么事么?”
“大奶奶,让我瞧瞧你的手,烫得狠么?”彩墨蹲身福了福,紧走几步到慕汐颜跟前来看她的手。
慕汐颜伸出手,彩墨见她白皙纤巧的手上两边都有两块不小的红,抹上药油后,那红看起来便极为浅淡了。
“姑娘给的本草堂的药油真好使,我叫山茶涂上一点,手上立时那火辣辣的痛就消了,手上倒有股子凉幽幽的感觉,我想,这一日涂上个两三遍,明早起来这手定会好得差不多了。”
彩墨赞同的点点头,“若是药油不够,大奶奶只管来姑娘房里要,那边儿房中还多着呢。”
汐颜笑,“哪里那么娇贵,这一点儿烫伤我在娘家时抹点儿麻油,第二日也好了,况又使着这么好的药油。”
彩墨听她说得这么轻松,便信了,继续说:“姑娘叫我来传话给大奶奶,让大奶奶过去见个人。”
汐颜好奇得问:“是谁?平白无故的……”
“是普渡庵的静真师太。”见慕汐颜看着自己有些不解的表情,彩墨复又说:“那普渡庵我家姑娘小时身子不好,在那庵堂里寄名。今日普渡庵的静真师父来瞧我家姑娘,顺带着也想瞧瞧你。姑娘不好拂她的意,便答应了。那师太如今在外边厅上等着呢,说想和你说上一两句话儿。”
汐颜明白过来便说:“原来如此,那你稍等,我去梳头换件衣裳就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那一抹陽光,木有昵称,两位童鞋的地雷,亲们破费了。
有些童鞋在催进度,我想说,“润物细无声”。
其实到处都是进度哦……
23第二十二回
不一时,慕汐颜换了衣裳,丫头山茶和腊梅陪着从房中出来,随着彩墨一起往正厅中去。
静真正同炎无忧说些闲话儿,眼角余光瞟到正厅门首帘子挑开,光线一亮,彩墨等几个丫头簇拥着一人进来,不由转脸去看那人,只见那人上穿一件石榴红杭绸素面袄儿,下穿着象牙色马面裙,头上插了一对金累丝镶红宝双蝶牡丹钗,薄施粉黛,轻点樱唇,行走间袅袅娜娜,模样儿极为清丽温婉,让人一看便生起亲近欢喜之心,连她这出家人也不能免俗。
慕汐颜走进正厅中,只见在左手客位上坐着炎无忧和一位年约五旬上下,身穿一袭交领缁衣,光着头皮的老尼。在她身后站着两位年约十五六也是光着头皮的小姑子。
款款的走过去,炎无忧站起来向她介绍身边坐着的老尼道:“……娘子……这位是我幼时寄名的普渡庵的静真师父,今日来瞧我,顺带着想瞧瞧你。”
天知道这一声“娘子”炎无忧费了多大的劲儿,差一点儿闪着舌头,在嘴中囫囵着滚了几个圈儿才得以出口啊。旁边在炎无忧房中服侍的丫头彩墨等人听她这一声“娘子”喊出也颇为吃惊,想来平时自家姑娘连旁人叫一声“大奶奶”也是不悦的,如今却当着这么多人喊了慕姑娘作娘子,真是匪夷所思,不知自家姑娘到底是如何想的。
此话一出,本已准备向静真蹲身道福的汐颜差一点腿一弯不受控制的就要跪下,好容易生生的止住了那弯折的腿下滑的姿势,向着坐在客位上坐着的老尼盈盈的道了万福,嘴中道:“慕氏汐颜拜见静真师父。”
静真忙站起来将慕汐颜扶起,一面嘴中啧啧称赞道:“好齐整的孩子,怪不得这府中夫人那般称赞于你,一看便是个有福的,委实配得上大姐儿。”
汐颜羞涩颔首道:“师父谬赞了……”
“彩书,去与大奶奶沏茶,就泡才将那龙虎银针。”炎无忧在一旁吩咐,随即又让慕汐颜在静真下手的一张紫檀圈椅上坐下。
慕汐颜抬起头来,悄悄的扫一眼炎无忧,见她莹润如玉的额头隐约似有层薄汗,面上微微笑着,但那笑却极为勉强。只觉心中有些奇怪,这时节了她怎会出汗呢?莫不是那烫伤的手疼得?想到此又看看她的手,但她的那烫伤的手却在大袖中,并不能看到。
有些小小的担忧,汐颜在静真下手坐下,那老尼却在她旁边絮絮叨叨的说起来:“说起来府上的夫人最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