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众小孩忙不迭地摇头。
越鸣溪手一松,那小孩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乖,赶紧回去找爹娘哭去吧,不然下次被哥哥看到的话,宰了你们哦。”他笑眯眯地在脖子上划拉了一下,几个孩子便惊恐地作鸟兽散了。
越鸣溪拍拍手,回过头去想要搀扶起摔在泥土间的西堂长老,却发现他好似对方才的一切浑然不觉,仍是专注地跪在石缝间一颗一颗地捡着那些舍利珠,拿出帕子将它们细细擦净,又谨慎地揣进怀里。
“西堂长老,佛珠若是断了再去戒坛领一串便好,何必要在这里苦苦找寻呢?”
“……”
彻莲闻言一怔,抬起头来看着越鸣溪。
越鸣溪不明所以地回看过去,这才发觉西堂长老的双颊上竟有未干的泪痕,胸口微滞的同时,忽然隐隐心慌起来,只道自己方才是说错了话,便也蹲下来道:
“长老不必听我妄言,方才只是一时口拙。我也来帮忙。”
说着便也聚精会神地趴在小道边,从身下的泥土石缝中找起那些细小的舍利珠来。彻莲看着他夕阳照耀下的认真神色,恍惚地抬起手来想要去触碰他,却还是在半途堪堪收住,将自己沾满青泥的手指收回了宽大的衣袖。
与已然老眼昏花的西堂长老相比,年轻的小少爷自然要眼尖得多,轻而易举地从那些颜色相近的土粒中将舍利子一颗颗地捡了出来,又从腰间摸出一根结实的红绳,对着不甚明朗的夕光将它们重新穿起,这才吁了口气交到彻莲手中:
“好啦!一定一颗也没少,不信数数看。”
见彻莲不动,只是怔愣般长久地凝视着自己,越鸣溪摸摸鼻子,拉过他的手便为他将这串修复好的舍利子戴上,末了又打量几眼,笑道:
“这舍利珠端的是十分好看,与这身红衣裳很是合衬。”
话音刚落,傍晚的钟声在这空寂的古刹中敲响,唤回了彻莲的一点心神。他低头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珍物,淡淡道:“施主却不觉得,这一袭红裳与我这垂暮老僧很是不合衬么?”
越鸣溪自然而然地回道:“哪里有不合衬?我看好看得很。”
“……”
见越鸣溪当真语出真心,没有半点阿谀奉承的意味,彻莲只觉得心中微暖,再度攥紧了腕上的舍利。
越鸣溪看着他,忽然道:“西堂长老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
方才的喜悦尚未来得及消化完全,便又猛然听到这等惊喜的话来,彻莲极力压抑着心潮的翻涌,道:
“……何出此言?”
越鸣溪便笑吟吟道:“虽然西堂长老年纪颇长,可细细去观这五官,沧桑之下却是十足的风流美貌,想必年轻时定然是个美……美……”
彻莲一愣,不知道越鸣溪怎么忽地结巴起来;只见他双眼直勾勾地越过身边的长老朝庭前看去,双颊也浮出了异样的红晕。
“美人……”
彻莲回过头去,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树边的幽柔身影。
空梵扶了扶头上青青的斗笠,浅笑着朝他们看了过来。
重生
当越鸣溪看到不远处那踩在春日幽绵的小道、一身缁衣迎面而来的妩媚和尚时,他忽然心如鹿撞,只觉得生平从未见识过如此动人的颜色,更因他身上有种朦胧的熟悉感,便不由得看痴了去,连身旁的西堂长老都顾不上了。
虽然他一眼便知晓这是个俗世之外的云游僧人,本不该以这般僭越的目光去打量,可奈何越小公子素来对美人毫无抵抗力,此时见他朝自己走来,更是满心欢喜,上前便想与这位不知打哪里来的师父说说话。
见那僧人已是在自己跟前站定,斗笠下一双妖冶难言的桃花眼似是朝他看来,又落到了一旁略显僵态的西堂长老身上,他眨了眨眼睛换上一副人前的乖巧模样,开口道:“这位师父……”
“好久不见,少主可是还记得小僧?”
眼前的美貌僧人忽然开口,却是说出了教越鸣溪措手不及的话来。他有些困惑地看了看这位相当年轻的师父,实在想不起这般年纪的自己能与他有什么过往的渊源来;半晌凝神思索了一番后,目光忽然落到了他那露在袖外、白皙而柔软的手上。
似乎在很久远的曾经,他确乎见过这么一双温柔为自己调理的手。
“我、我想起来了!”终于自模糊的儿时记忆中寻出真相的越鸣溪激动万分,当即也顾不得什么规矩,拉起空梵的手高兴道,“师父可是多年前云游至江州城,救了鸣溪一命的美人恩公?”
天晓得自七岁那年他侥幸拾回一条性命后,有多盼望日后能再见到自己神秘的恩公师父,哪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日竟在这晋北的和尚院撞见了他。
他紧紧地拉着美人恩公的手,心中又是兴奋又是感慨,很想热切地与他多说说话,更因被这难得一遇的美貌所蛊惑,见他好似并不反感自己的触碰,竟也想问一问他有没有归俗来与自己共游江湖的打算。
他这边正翘着唇角想入非非,却见美人恩公淡淡地笑了笑,抬手指向被他疏忽了好半晌的西堂长老,又道:“那少主可还记得这位师父?”
越鸣溪不明所以地点点头,理所当然道:“这是三宝禅寺的西堂长老,我自然是记得的。”
空梵闻言一顿,目光幽深地打量了他片刻,蓦地便笑了。
虽然美人笑起来很好看,可越鸣溪却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些古怪,乍看之下,还似有些说不出的悲凉。
见美人恩公笑过之后,便不动声色地将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他有些恋恋不舍地轻捏起拳,心下又觉得有些茫然,不晓得自己方才是说错了什么话。
“师兄,”他看到美人恩公走到西堂长老身前,“还请借一步说话。”
说罢便瞥了他一眼,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越少庄主总归是个知趣的,见美人恩公分明与西堂长老是旧相识,两人若是寒暄起来,此处便不再有他这个佛门外人插话的余地,便灰溜溜地主动离了禅院,到东头的香积厨讨饭食去了。
彻莲望着他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先前亮堂起来的视野再度变得模糊起来。命脉的衰弱在这心寂的时刻尤为分明,他收回始终紧随着越鸣溪的目光,又看向空梵先前那双被自己的爱人紧紧握住的手,枯皱的指节有一瞬间青筋暴起,却又很快平息了下来。
“还有什么话好说,如你所见,我已是将死之人了。”
他平静道,继而又直直地看进空梵的眼里:“怎么?见师兄已是命不久矣,师父又将他遗忘得彻底,便想来乘隙横刀夺爱,圆你当年未能插足于我们二人的遗憾了?”
空梵听得微微蹙眉,半晌轻叹一口气,道:“师兄当真是这么想的?”
彻莲一时无言。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看似老谋深算、实则胸无城府的师弟根本没有半分趁虚而入的打算,先前他那刻意与越鸣溪保持着距离的神态已然道明了一切,说出这话的自己无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回想起方才鸣儿看他时那炙热的眼神,已经麻木的心口便又是一阵阵绞痛。
他已钟鸣漏尽,自知再无法以这老弱之躯吸引只爱慕美人的鸣儿半分,转世轮回之说尚且虚渺,他唯恐鸣儿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转而心仪他人,从此再也记不得当年那个负他半生的大美人。
熟悉的剧痛伴随着体温的流失,敲打在他摇摇欲坠的老躯,彻莲背靠着苍松缓慢地喘息,已依稀看到往事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流窜起来。
他回想起当年在明镜山庄,空梵与越鸣溪并肩坐在屋檐上说话时,他其实也在廊下听得分明。
越鸣溪道自己确乎不是没有喜欢上空梵的可能,只是情爱之事无非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他既然已经喜欢了大美人,便不会再准许自己对其他美人动情,仅此而已。
那么,若他先遇上的确乎是空梵师弟呢?
答案却也昭然若揭。
彻莲自知曾经的自己除却一副与生俱来的好皮囊,本也无足可取之处,比不得师弟善解人意、温柔可亲,若不是因为上辈子还年少的释迦玉过早地认定了他,他又如何能与师弟争抢。
而现下他最担忧的事终于噩梦般成真,鸣儿看着空梵,就像看着也曾一往情深的他。
他不知道转世后的自己是否还来得及与鸣儿相遇,师弟又是否当真能硬下心肠来拒绝一个热情伶俐、又是师父转世的俊秀少年,浓浓的困意覆上头来,已是容不得他再去细想其他。
他在苍松下入了定,默默地为自己念起往生轮回咒来,然后抬头看一眼那两尊尚在不远处相携相依的雪人,安然阖上了双眼。
……
彻莲本以为自己此番已是真正别离了人世,只待自己睁开眼来踽行于佛土,向那乞拜了一生的世尊求个好胎;却哪知一觉醒来,窗外春光正艳,他仍是在自己的禅房中。
空梵坐在他的床头,此时正手执着琥珀念珠闭目养神,听闻动静便扬起一双清眉朝他看来,脆生生地唤了一声:
“师兄。”
彻莲蹙眉望了他许久,道:“师弟,你如何也死了?”
空梵哑然失笑,站起身来推开一扇小窗,任那窗外的花香鸟语流进寂静的禅房,然后道:“师兄你且瞧清楚了,这里还是俗世人间,并非什么极乐佛土。”
彻莲吃力地撑起身,发觉自己虽还是一副老年之躯,原本在体内流淌的剧毒却早已不再作祟,鼻间的滞浊也一扫而光,感觉竟是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察觉到某种可能之后,他不可置信般朝空梵看了过去:
“这毒明明只有鸣儿上一世的心头血可解,师弟你是如何……”
话音未落,他已是明白了过来。
空梵的目光落在那串即便在睡梦中也被师兄握得紧紧的舍利子上,静默了半晌便道:
“你却以为上一世师父下山之后,就当真不再管你了么?他极早便知晓你体内这毒需要他的心头血来解,坐化前便遣越家庄的人将这早已炼好的解药送到了我手上,生怕你日后有个什么万一。”
又道:“我离了岫宁山去外云游后,近些日子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卜了卦道是你二人或有劫难,又想起你还身中剧毒之事,这才千辛万苦地寻来了。只好歹还算赶得及时,未能教师兄你也似师父那般惊天动地一回。”
……
彻莲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触感是切切实实的疼痛,却也几乎令他感动得落下泪来。
劫后余生的喜悦是那样真实,他下了榻,走到窗边看向禅院中已是焕然一新的风景。越鸣溪正躺在树上翻看一本不知从哪里翻找来的志怪小说,见西堂长老精神很好地伫立在窗前朝他看来,便也欣然地朝这里挥了挥手。
彻莲心中温暖,便又再度看向一旁神色悠然的师弟,只觉得满腔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若空梵没有及时赶到救自己一命,恐怕这会儿的他已是与鸣儿阴阳相隔;想到不必再白白蹉跎十余年,只需陪在鸣儿身边待无我长老净化了散功丹便好,他张了张口,却是苦于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感谢话来。
察觉出师兄的意图,空梵忙退后一步摆手道:“却是不必言谢了,我可受不住师兄的大礼;更何况这解药本是师父炼的,我也只是做个顺水人情,称不上太大的恩义。”
说罢心底暗暗咋舌,想不到他师兄开了情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