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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见人行了一礼,苏满修起身相迎,将沈墨请到上宾座,却回头冷声道:“你去跪祠堂。”
像是料想到了一般,苏云舒跪下给苏满修磕了个头,起身离开了。
沈墨想他奔波一天,又几乎滴水未进,滴米未沾,不由有些不忍,可这毕竟是对方家事,又不好开口,只得作罢。
苏满修请下人沏了茶,缓缓开口:“之前小儿已将情况书信告知了,在下搜寻多日,并未发现其踪迹,却只得了两条线索。”
沈墨微抿了口茶,道:“还望阁主告知。”
苏满修微微一笑,转圜道:“您于云舒的恩情是你们之间的事,和承渊阁并无关系。”
沈墨早已想到,只是淡淡开口:“开价吧。”
苏满修却说:“不要钱,只想做个交易。”
沈墨抬眼看向苏满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苏满修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跪在沈墨面前,道:“我们承渊阁远离庙堂,只是为了在这乱世中谋一自处之地,可云舒却不知受谁蛊惑,非要搅到朝廷争端中去。眼见我承渊阁就要因他遭受大祸,我不能无动于衷。早些年就听闻巫皇大名,在下对巫皇品节仰慕已久,又闻巫皇善占卜窥星,在下只希望巫皇日后能保我承渊阁上下平安。”
沈墨眉头紧皱,把苏满修扶起,没有言语,可苏满修却紧抓着沈墨的手,言辞恳切:“巫皇,中原必遭大乱,若您答应保我承渊阁渡过此劫,自今日起,承渊阁上下情报网皆为您所用。”
沈墨问:“为何是我?”
苏满修苦涩一笑,“我也习得一些卦算之术,虽不专精,却也幸得上苍警言,唯有您可救我承渊阁。”
沈墨沉默片刻,庄严回答:“我不敢承此重任,但我可向您保证,若日后承渊阁有难,我绝不袖手旁观。”
苏满修苦苦一笑,向后踉跄两步,跌坐到座位上,叹了口气,“够了,如此便够了。”
沈墨从会客厅出来,向自己的客房走去,路过祠堂看到苏云舒端跪在香案前,进去礼貌的上了香。
苏云舒缓缓道:“若承渊阁有你庇护,我也放心了。”
沈墨早已无力去指责他把自己诱骗到承渊阁来受此安排,颠了颠怀间的水袋,问:“喝点水吗?”
苏云舒摆摆手,怅然道:“枉我自诩风流,身肩大义,却也保不得这天下,保不得这一家。我知错,可我不认错。英雄自乱世而起,自乱世而出,如今政治腐坏,众蛆当道,纵我辈身在江湖,也不能坐视不理。沈兄,若你还愿信我,能否原谅我一路瞒你欺你,我当真是毫无恶意。”
沈墨微微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没怪你。”只是有些失望罢了……
苏云舒抬眼看向沈墨,眼眶里满是泪意,沈墨微微一愣,心口竟有些莫名的疼。苏云舒朝着沈墨磕了一头,声音酸涩:“我只怕我一人之责,日后会累及全家,沈兄,我承渊阁便靠你了。等苏某使命完成,必报您大恩!”
沈墨心想,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果真是把自己活活推入两难之境……
沈墨蹲下,一指抚去苏云舒眼底的泪花,在他耳畔轻声说:“行了,别哭。你效命的人是不是二皇子?”
苏云舒身体一僵,没敢动弹。
沈墨又说:“当年南疆国破时,遣六皇子诱我入中原救我一命的,是不是你?”
沈墨眼睛一眯,离他更近,声音更小,气息吹的苏云舒有些痒,“你从那时起便开始布棋,若二皇子是将棋,我很好奇我是什么角色。你就不担心有一天这棋盘烧了,你也会引火上身。”
苏云舒呼吸一滞,并不言语。沈墨站起身来,神色如常,只是把怀里的水囊解下放到苏云舒面前,淡淡道:“还是喝点水吧。”
说完便走,留着苏云舒呆愣在原地许久。
第6章
来日清晨,沈墨刚醒,便听到有人说苏云舒犯了大错,要被逐出承渊阁。赶到祠堂,就见苏云舒被戒鞭抽的浑身是血,额头也磕破了。想到他本来就有伤,如今又是如此惨样,沈墨不由皱起了眉头。
苏云舒没看到沈墨,给苏满修磕了一个头,咳了半天才虚弱开口:“您多保重。”说完便用剑撑着自己,跌跌撞撞地走了。
苏满修面色极差,看到沈墨,强撑了一口气,对他行了一礼,道:“沈公子请随在下前来。”
沈墨跟着他从后院书房进到了一间密室,密室布置成了一间藏书阁,苏满修移动了一座书架,书架后侧便缓缓升上一个底部固定的密码匣,苏满修给沈墨示意了密码匣怎么打开。
沈墨只是淡淡赞叹:“柳叶大师的机关术真是精巧。”
密码匣打开后,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密室中间的地板缓慢打开,露出了长长的阶梯。
下了阶梯后就可观承渊阁的内部结构。谁曾想到,承渊阁地下全是忙忙碌碌,各自奔走的情报员,他们或拉动机器放入记录帛书,或**绳网取阅观看,或奋笔疾书写下秘闻……
沈墨看到承渊阁的真正样貌,确实惊讶了一瞬,这是个极为庞大的情报工程,环环相扣忙而不乱。无论中原何处发生了何种变化,只要有承渊阁的眼睛在,便不会被逃脱。
苏满修说:“请随我来,您要的情报在此处。”
沈墨跟着他进了一间安静的屋子,屋顶坠满了红绳,每条红绳底部都系着一枚小木牌。沈墨身高体长,进了之后只能勾着腰,苏满修请他坐下,自己拉动了其中两条红绳,红绳拉动便从墙侧弹出一个小抽屉,抽屉里装着两份卷起来的纸条。
苏满修将纸条拿给沈墨。纸条上分别写着:
“巫皇亲侍携一少年入中原,于淄博府消失踪迹。”
“娄将军府新召一教书先生。”
沈墨心道:这承渊阁心思真细,娄将军膝下无子,亦没收义子后继,但仅从召了一教书先生便引起承渊阁怀疑且与太子之事联系到一起,着实不简单。南疆太子在中原还真是红火,淄博府是四皇子的势力,可娄将军却是二皇子的人。真不知那小小少年如今是何模样。
他微一作揖,对苏满修道了声:“多谢。”
苏满修回了一礼,沈墨要离开承渊阁时,给了苏满修一枚小蛊器,对他道:“若有事吹响此物便会有人来助你。”
苏满修仔细收下,又命下人拿来一剑匣,里面承了一把古拙质朴的长剑,剑鞘通体玉白,隐隐有蓝光萦绕,剑柄处是用上好蓝玉雕成,浑然天成,气质冷冽。
沈墨看了一眼,问:“寒江剑?”
苏满修点点头,双手恭敬地将剑取出,奉上,道:“寒剑山庄赠予的。”
一提寒剑山庄,沈墨又想起那一袭红衣的花离轩,犹豫了一刻,才接了那剑。他早上便注意到,苏云舒离开时拿着的剑是寒月剑,与他这把形貌极像,只是毫无蓝光,而是一把纯粹的白玉君子剑,气质也更加温和。
寒剑山庄有三剑齐名,问鼎江湖,便是这寒江,寒月,寒霜三剑。想来寒霜便是由那花离轩自己拿着了。如今三剑同时现世,真不知是福是祸。
沈墨自小成为巫皇,是有自己的法器的,用剑的机会很少。此次来中原,他担心法器显眼便没有带上,可纵使自己能运剑杀敌,也绝不是剑术大家,怎么花离轩舍得给自己这么一个宝贝。
沈墨有些犹疑地看向苏满修,苏满修指了指天。
……又是天命?中原人当真是有意思。
苏满修又拿出一件福袋,不大不小,交与沈墨,道:“这是云舒托我给你的,他说这是特意给你研制的,可以反复使用。”
沈墨不看便知,里面装的是人皮面具。嘴角微微一扬,笑的不动声色。
如此这般便是全交代完毕了,沈墨骑快马向京都方向驶去,欲到娄将军府中尽快找到南疆太子。
再说苏云舒这边,离开承渊阁之后便见不远处有一马车,上了车嘲讽的声音便不绝于耳,“你这身子骨挨两顿鞭子就成这样,真是没用。竟敢把我的寒月当拐杖使!简直是暴殄天物!亏得你爹还求我让我来帮你一把,啧……浪费我的时间,你这样子还想成大业,天呐!我当时是怎么信了你们的鬼话的?”
苏云舒一个脑袋两个大,咳了半天才弱弱开口:“花爷,能让我稍微清静一点吗?”
花离轩用膝盖撞了苏云舒大腿一下,愠恼道:“你还敢嫌我吵?”
苏云舒被撞的伤口疼,“嘶”的一声翻了个白眼。
花离轩冷哼一声,“废物点心,被你爹惯的。”
苏云舒想起苏满修,脸色沉郁下去,都怪自己一意孤行,还没把自己摘干净就去涉足朝堂之事,眼下还要父亲各路求人救自己,想起就觉得胸中郁结,闷得要命。
花离轩把玩着自己的佩剑,忽然开口:“你爹到底算没算错?真的是个南疆人?”
苏云舒看了一眼花离轩,略有不满地说:“不是普通南疆人,是南疆巫皇。”
花离轩态度极其不屑,“巫皇怎么了?他是有八只手还是八条腿?我看他就很一般。”
苏云舒无奈摇摇了头,微微叹了口气,“最起码,他比我们这些所谓的正义之士更有侠士气概。”
花离轩嫌弃得摆手,“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我可不像你那般没用,还总使些下三滥的易容手段。”
苏云舒知道花离轩就是单纯抬杠,不愿再与他多费口舌,便哄道:“是是是,花爷是最英勇的,最厉害的,哪像我啊!您说是吧!”
花离轩听出了他口中的敷衍,冷哼一声把头扭向一边不愿理他。苏云舒也受不住,靠着马车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车上已没了花离轩的踪迹,苏云舒撩开帘子一看,是在某城郊外。他扶额无语,花离轩真是可以,就这么把浑身是伤的他扔在了荒郊野外……
他动作缓慢地下了车,一瘸一拐地没走多久,余光便扫见了两道黑影,急忙一脚点地,用轻功飞身而上,将自己藏匿在树冠里,把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
一声石头投掷的声响,地上的碎枝叶噼啪响了两下,那辆马车便哄然炸开,连躲在树上的苏云舒都被那股热浪震了一下,爆炸声一完,就见马车开始熊熊燃烧,焦臭味扑鼻而来。
那两道黑影又咻地一下飞身至马车处查看,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寒剑山庄的马车怎么会在这?难道花爷来了?”
另外一人道:“车里没人,说不好,先回去禀报长老。”
二人又像两道影子一般消失不见。
苏云舒在树上,看不太清那两人样貌,可对话却听得一清二楚。他心道奇怪,那二人看起来武功不高,可轻功却堪称出神入化,见到寒剑山庄的马车不作交涉,反而先炸了再说,这是个什么道理?
想了想,他又觉得后怕,若是自己晚醒来一会儿,此刻怕是已成了一具焦尸,不由低声骂道:“花离轩,你真是害人不浅。”
苏云舒听声知道那二人已经走远,翻身下树,从怀里掏出了张面皮给自己戴上,因为额头有伤,面皮又不透气,额头处被蛰得生疼,他只能咬牙忍着,说话不由自主就变得瓮声瓮气。
他又把外搭脱下裹住寒月剑,城门处连个守卫都没,出入自由的很。他先去了医馆,医馆的坐堂大夫只当他是粗人,上起药来动作粗狠,苏云舒咬牙坚持,冷汗直流,蛰的额头伤口更疼了。
包扎完毕,苏云舒都快要哭出来,又买了两瓶伤药,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