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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後,潜伏已久的陆家终於爆发,他们在城外早就秘密扎营,图谋颠覆江山。闻萧伶领兵镇压,混乱之中陆萱逃出皇宫,牧晚馥立即封锁京城,悬赏黄金百两缉拿陆萱,闻萧伶则带兵出城跟陆家军在城外打游击战,一时之间竟是僵持不下。
京城已经实施戒严宵禁,形势比起上次巫祸更为严峻。大批官兵日夜在城里巡逻,一旦看到什麽可疑人士立即锁在天牢里,先由大理寺卿审判,若是确认有所不妥,再把人交到闻萧伶的手里。在闻萧伶无情挥舞的长鞭下,就算是哑巴也得开口说话。
陆家乃是开国元勋,曾获赐免死金牌和尚方宝剑。当年先帝昏庸无道,大兴土木,失尽民心,南宫家在百般挑选下选上了牧晚馥——据说他们本来属意於合和公主的胞弟纳王殿下,後来纳王殿下病死,他们唯有改为利用牧晚馥。
闻萧家本是拥护先帝,後来闻萧家的前任家主,也就是闻萧伶之父,在混战中被暗杀。虽然闻萧伶只是个私生子,但他当时已经立下赫赫战功,手中也有一队愿意随时为他卖命的精兵,便索性以武力征服当时还是一盘散沙的闻萧家,把闻萧家的军队收编到自己麾下,闻萧家这才把赌注押到牧晚馥身上。
至於陆家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清,私底下却是想混水摸鱼,让这天下改姓陆,所以才出了牧晚馥在带兵攻城时被陆萱以冷箭暗杀一事。
牧晚馥刚刚登基时,先是在微服出巡期间被伏击几乎丧命,後是在宫里离奇中毒,而陆萱就是禁卫军统领,这似乎解释了为什麽牧晚馥会在宫里中毒,而他微服出巡的路线也遭到埋伏。
虽然大家对於真凶也是心照不宣,但陆家权势滔天,跟一众豪门贵族的关系盘根错节,极为棘手,牧晚馥和闻萧伶花了许多年才成功架空陆家的大部份权力。现在牧晚馥稳坐江山,沾满鲜血的屠刀终於挥向陆家。
秋风萧杀,群花已开到荼靡,在战场的边缘静候着严冬的来临。
闻萧伶矫捷的黑影如同利箭般划过尸横遍野城外的战场,匆匆地策马回京,盔甲上的鲜血犹自带着活人的温度—当然不是他的鲜血,而是敌人的鲜血。
城门一开,闻萧伶就径自冲进城门里,竟然没有一个官兵胆敢拦下他,向他索取通关文件。
闻萧伶一手抓着繮绳,一手用力地挥着马鞭,飞快地穿过京城的繁华大街,虽然大街已远不及往日热闹,但还是有许多堵塞在街头的马车,然而全部马车尽皆让开方便闻萧伶通过,彷佛都怕了这暴戾慓悍,一身浴血戎装的男人。
他跨下的骏马尽情地在残阳中挥洒着汗水。不少少女更纷纷从楼上探头出来,争着一睹这美人的风采。
闻萧伶虽然被毁容,但那残缺不堪却愈发显得他有种说不出的凄艳诡丽,玉额墨梅被斜阳染得血红,尤其是他肩上那浴血的披风,如同染血的旗帜般在风中飘扬,足以使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动心。
然而那朵墨梅再是漂亮,也无法真正地改变那个烙印在肌肤深处,充满羞辱的字眼。
闻萧伶在宫门前使劲扯动马繮,骏马的一双铁蹄扬起来。他俐落地翻身下马,顾不得身上风尘仆仆,在宫门前迅速地解下了盔甲长刀,随意丢给正急急上前准备侍候他的太监。沉重的长刀使接刀的太监双臂被压得发麻,不自觉地跌跪在地上,彷佛在跪迎闻萧伶。
只看见闻萧伶的黑袍上还沾着点点快要乾透的血迹,那血腥的气味却依然浓郁得呛鼻。
闻萧伶迈步走进宫门,英姿飒爽,姿容绝美,冷峻淡漠,竟然引得不少宫女频频回首。 他现在把额前的头发剪短,刘海偶尔会垂落下来掩着额头上的刺青,今天却为了方便打斗而把头发全都梳起来,露出漂亮饱满的额头,任由墨梅肆意地绽放着。
冰肌似雪,黑梅似墨,愈发妖娆。
他一踏进宫门就像是从草木皆兵的刑场走进安详宁静的仙境,入目皆是秋意深浓,枫林尽染。
时届徬晚,晚霞把湛蓝的晴空染成葡萄酒似的深紫,几只乌鸦在枝头争相叫鸣着,湖畔还零零落落有几只忘了往南飞的雁鸟,倒映在湖面的黑影彷佛已合为一体。
虽然京城风声鹤唳,但留云宫里却还是鸟语花香,草木扶疏,任何狂风暴雨都无法跨越雷池半步。
明明只是深秋,枝头的第一朵红梅却已经露出嫩红的花骨朵,彷佛在预示着凛冬的来临。
闻萧伶走进留云宫的书房时,牧晚馥正螓首低垂,静静地凝视着那朵红梅,不知道在想什麽。
光是看见牧晚馥如此温柔娴雅的模样,闻萧伶本来紧抿得有点凌厉的唇角也渐渐地松开,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身上那股凛冽的杀气也收敛不少。
哪怕咫尺之外就是战火连天,他的陛下永远都是不慌不忙,处变不惊。
最让闻萧伶高兴的是,现在那个让他恨得要死的男人估计还在一旁的重重厚帘後睡觉,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所以牧晚馥才会一人待着。
闻萧伶跪在他的君王面前,顺从地行了稽首礼,恭敬地低头道:「末将闻萧伶拜见陛下。」
「起来。」牧晚馥背负双手,他微微侧身,平静地看着闻萧伶额头上的伤口。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提起黥刑一事,彷佛那根本不曾发生过,他们依然是史书上最为称颂的君圣臣贤。
牧晚馥凝视着闻萧伶,他不需要开口询问,闻萧伶已经站起来,舔了舔略为乾燥的唇角,开门见山地说道:「已经灭了三个营。现在京城全面封锁,陆萱逃不出去的。」
闻萧伶完全了解牧晚馥想知道的是什麽,并以最简洁的方式把答案说出来,这是他们身为多年密友君臣之间的默契。
「现在还不能松懈。」牧晚馥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那朵梅花,然後拿起案头上的玉玺,细细地在手中把玩着。
「小馥,自从攻破京城之後,我许久没有见过你露出这种表情了。」闻萧伶笑起来,笑容有种孩子气的天真,甚至是残酷。
牧晚馥纤长漂亮的手指漫不经心划过手中玉玺上的狂龙,唇角似笑非笑的,如同一位风流公子在玩弄着少女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那就是皇权的象徵,却被牧晚馥修长柔软的素手轻易地掌握着。
牧晚馥优雅地转身。他举起玉玺,让它在烛光下折射出碧绿的光芒,倒映在他的眼眸里。
闻萧伶走前一步,他的脸颊泛起嫣红,崇拜地看着牧晚馥,眼神里都是说不出的执迷狂热,却是看也没有看玉玺一眼。
「我还没有恭喜你,刚刚赵公公跟我说,昨天淑妃娘娘诞下五皇子了。」闻萧伶瞥了厚帘一眼,笑道:「淑妃娘娘真好福气,足足生了两个皇子,闻萧嫣得羡慕死了。」
牧晚馥偏头看着闻萧伶,浅笑道:「你妹妹早晚会有动静的。」
「她能否有动静,还得看某个醋醰子愿不愿意放你去後宫。」闻萧伶冷哼一声,狠狠地瞪了那屏风一眼。
牧晚馥微微一笑,看得闻萧伶心神旌荡。他刚想伸手触碰牧晚馥的脸颊,屏风後却突然传来一阵金链被扯动的声响。
只见牧晚馥立即抬起一双凛若冰霜的美眸,把闻萧伶推到一旁。
「小宠妃吃醋了吗?我也只能嘴里讨个便宜,他几乎都住在你的怀抱中了,他醋劲怎麽那麽大?」闻萧伶吐着舌头道。
「你先回去吧。」牧晚馥瞥了屏风一眼,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从西域进贡的水钟滴嗒滴嗒地作响,商柔怔怔地看着水钟上精致的曼陀罗纹。不止是这水钟,屏风後的任何摆设都是国库里最精美的器物,连他身下的锦垫用的都是天鹅的羽毛,是绣娘足足花了三个月绣出来的鸳鸯戏水纹样。
商柔稍稍挪动有点麻痒的左腿,脚踝上的金链划过柔软的云锦,冷硬的金环擦过单薄的肌肤。
除了夜明珠外,牧晚馥之前还带来了一根红蜡烛,大红的蜡烛如同婚礼上使用的样式,但却只有一支,只有映在墙上的红烛阴影相应成双。
商柔伸手往衣襟里一摸,很快就摸出一串同样是纯金打造的钥匙。
纯金钥匙平静地躺在商柔的掌心,他的手掌却渐渐地发抖,几乎握不住这把钥匙。
商柔是自愿住进来的。
锁住了他的自由,同时杜绝牧晚馥再次把他送出去的可能性。
这里不属於人间,既是极乐仙境,又是无尽炼狱。由於没有日月,岁月的流逝变得如此虚幻。水钟的水滴也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好像一瞬间已是百年归老,又好像只是过了一弹指的光阴。
或许是在某个烟雨蒙蒙的春夜,二人在金丝雀笼中彻夜欢好至破晓,汗湿的肌肤紧紧地贴着彼此。商柔乖巧地蜷缩在牧晚馥怀中,轻轻地喘息着,沐浴在铺天盖地的茉莉花香中,半合着眼睛,听着远远传来的五更鼓声。
牧晚馥一手揽着商柔的肩膀,弯身琢吻着商柔的额头,然後从散落一地的衣衫里抽出金链,交到商柔手里。
「永远地属於我,好不好?」牧晚馥在商柔耳畔轻轻地说道。
那男人的棕色长发是冰凉的水草,深深地缠绕着商柔,一直把他拉到湖底,直至万劫不复。
夜明珠温柔地照落一地芳香,听说夜明珠是东海鲛人的眼泪,光芒却是如斯柔和,全然不懂世间痛苦。
商柔抬头看着牧晚馥,他的琥珀色明眸波光潋滟。金丝雀笼的纯金栏杆把他的瞳孔染成金黄,是一种极美,却极无情的色彩。
黄金本就没有温度,一如这冷冰冰的囚笼。
商柔只是顺从地点头,接过那条金链。
把自己锁起来,那自己就永远不会再有任何机会背叛他。
永远永远,只当栖息在他掌心中的金丝雀。
商柔不断地告诉自己,虽然外面的阳光很灿烂,但都不重要了。
让这个男人成为自己的日月星辰。
那些不该产生的想法,那些不该知道的真相,就让它们从此沉在心湖底部,那个最黑暗冰冷的河床。
牧晚馥坐在商柔的身後,从後把他温柔地抱在怀中,低头看着商柔亲手为自已戴上脚链。
商柔把脚镣合上之後,牧晚馥轻轻地亲了亲他的唇角。他一手环抱着商柔的腰肢,一手把冰冷的钥匙放在他的掌心里,然後在他的耳边呢喃着道:「我把钥匙给你,哪天你若是想要自由了,你就出去。」
钥匙冰冷坚硬,却冲不散这一室春意盎然。
牧晚馥细碎的吻落在商柔的耳边,一步步地滑落。
商柔随手把钥匙放在笼子外,主动地转头面对牧晚馥,双手抱着他的颈项,舒服地仰後上身,不时低声呻吟着,顺从地任由他索求,深深地沐浴在情潮之中。
长发柔软地散落,浓郁的茉莉花香如同蝴蝶般萦绕不去,低垂的帷幔深处是金丝雀笼里的缠绵,孤独的红烛烛光淡淡地洒落在光洁的云锦上,男人的躯体紧紧地交缠着,如同两条发情的灵蛇,极尽旖旎香艳,却注定永远暗无天日。
「只是,当你打开这金锁时,我们的姻缘也就断了。」
缠绵至极致时,牧晚馥的手指温柔地抚挲着商柔的嘴唇,他轻柔的嗓音如同魔咒般紧紧地束缚着商柔。
本来混沌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