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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彦不忿道:“这是什么话,没人教过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随意轻贱吗?”
风骊渊:“晚辈知错,只是前辈独居此地,待到时日再久些……难免多生不便——”
薛彦摆了摆手:“我在此地行医,寨中时常有人过来帮衬,无需你来照拂,此行前去才是艰险,日后切记看顾好自己的身体,万一染上什么难治的病症,千万莫要耽搁,务必尽快于我传信。”
风骊渊心中感慨,又担忧自己再说错话,便道:“前辈的叮嘱轩翥都记下了,这便辞行拜别,还望前辈多多保重。”
此时天色微明,薛彦眼中倦意陡增,不等风骊渊携着葛洪揖别,兀自回身进了里屋。
尔玛寨一行,风骊渊阴差阳错间摸清了自己的身世,从薛彦口中得知了自己脚上马状图腾的来历,此前溃败的心绪渐渐重新聚拢,同葛洪分道后,更是催马疾驰,不出三五日就踏入了司州阳平郡的辖地。
第78章 饮马长河入悲川(二)
远处帐灯明灭,恍恍而不可近,风骊渊取下背上负着的长剑,斩断身前斜生而出的枝杈。
走了近一箭地,稀疏的草木时不时地渗来几丝冷气,风骊渊捋了捋额前散落的乱发,免不了又是一阵思绪烦乱。
他与石勒未成仇隙已是大幸,经历了一番磋磨,不管身在何处,总是有种身在虎穴的忐忑。
自他在金墉城一剑得手后,所有的事情并没有按着预想之中的轨迹,一件件变得唾手可得,乱世也好,故人也罢,各人都奔着各人的前程,只有他一点又一点地忘记了自己的来处。
听完薛彦的一席话,他在冥冥中有种感觉——自己从来都不曾识得真正的父亲。
幼时的父亲寡言少语,和自己提及最多的无外乎练剑做人,虽然心中还是能察觉他对自己的疼爱,可同寻常人家的父子相比,风青桓与自己远谈不上亲近,离开苏门山的那年,甚至都没有多说过一句驱寒温暖的话,他以为父亲跟过去一样,只是短暂地离开,不出几日就会回到自己身边,谁知一别竟是永诀。
近几日他总是在想,父亲是不是跟母亲一样,将自己的存在看成是可有可无的负累。
然而那些喋喋不休教导他成人的琐碎之言犹在耳畔,虽然脱不开“矫情”二字,可是多年漂泊在外,风青桓从未令他缺食少穿,尤其在收留阿轩这件事上,须臾都不曾犹豫,分明是非常在乎自己的,
可父亲的的确确地走了,毫无留恋地走了,是他非要沿着父亲过去的走过的路,尽管走得异常稚拙,却仍然接过了父亲所执之剑。
风青桓似乎根本不是他所以为的那般胸怀苍生,年少时最大的志气就是成为“止水大侠”,跟母亲的结合兴许只是出于这句幼稚的誓言,一生行事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大德大道,更非顿悟了什么天地至理,仅仅因为惦记着离家以来点点滴滴的温情,便一步步漫不经心地打出了名堂。
薛彦并未提起风青桓当年舍身搭救的场面,本意大抵是不愿让自己多想,然而别的尚且不知,但凡关于父亲的义举,风骊渊从来刨根问底,他是那么地坚信,父亲就是这样坦荡无畏,不论遇到何事都能够随心所欲。
直到这一行他才察觉,相处的时日也好,彼此间的情分也罢,薛彦不管从何种角度来看,似乎都比他更了解父亲,即便如此,他也无法接受多年以来的隐姓埋名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根本没有人需要他来解救,也从来没有什么需要他来完成的遗志。
一夜怅然间倏忽而逝,风骊渊浑浑噩噩地走到中军帅帐前,一路饥餐渴饮,路途颠簸,风骊渊遥遥看去十分之狼狈,侧身数丈外的营帐里有一个人探头,急忙冲来将他扯住:“讨饭的,不要命了?”
石勒手下的大部分兵马来自公师藩帐下,除了少数几名亲兵,此时大多数还是汉人,风骊渊被人挟制住手腕,察觉力道不足后并未还手,两人照面一看,竟是如出一辙的惊愕。
对面的卷髯汉子颤颤巍巍地开口道:“风大哥?”
风骊渊觉得这张面孔似曾相识,但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光太暗,愣怔了许久也没能想起眼前的卷髯汉姓甚名谁。
“风大哥,我是秋塘啊!”
风骊渊还没来得及恍然大悟,秋塘已经将他拉扯到了帷帐之后的角落。
风骊渊好不容易有所反应,脸色已然十分难看,“阿珩又让你来搅和什么?快说!”
秋塘犹豫了良久,上唇的胡须在风中颤了颤,不等他伸手抚下瘙痒,风骊渊一把扯住他的领口,手上的劲道随即一紧,秋塘慌忙低下头来嗫嚅道:“……主公要我来寻含光剑……”
顶着卷髯飞须的秋塘,此刻一脸的茫然无辜,要逼问他的来意令人于心不忍,风骊渊立刻做了决断,“你跟我来——”
二人出了营地不远,在一片树林前止步,风骊渊解下背上包裹的系带,取出此前石勒所赠之剑,“承影阿珩已经拿到了,这是石大哥先前送给我的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要的,总之你尽快交给他就是了。”
秋塘接过剑鞘,不禁喜形于色,眼见风骊渊转身要走,秋塘急忙扯住风骊渊的袖口,硬是将剑塞回风骊渊怀中。
风骊渊眉头一蹙,“东西已经交给你了,还不赶紧回去邀功请赏?”
秋塘面色微微有些发红,“这剑是风大哥拿来的,应该让风大哥自己交给主公,我不能拿。”
“交给他就是了,我不是他手底下的小卒子,更不需要他的赏钱,由你带回去顺理成章,别推脱了,我还有事找石大哥,再会。”
风骊渊一推手,脚下不知何时已经远了数丈,秋塘直到近了中军帅帐前才追上,“风大哥,这剑我真的不能要——”
两个人来回推搡了几次,很快惊动了巡逻的护卫。
“何人在此喧哗,报上名来!”
风骊渊此行是秉着“斡旋”二字来的,任由矛尖指间眼前,到底不能出手反抗,忿然间只得小声对秋塘道:“他在说甚?”
秋塘附耳道:“他问我们是什么人。”
“告诉他,我是石勒的义弟风骊渊。”
秋塘对护卫说完,那人俨然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态,无奈又补了几句,护卫的脸色依然不见好,喝来一干人等将二人押入帅帐。
石勒在半月以内退守近百里,当下正是热锅上的蚂蚁,看见风骊渊被人押解进来,开口就是一连串的怒骂。
风骊渊趁石勒还未走近,冷声对秋塘耳语道:“把剑收好。”
秋塘放下剑身,用手臂遮住正前方的视线,然而石勒根本没有瞥过来,只是叫人解开风骊渊的绳索,居然没有询问贴在秋塘右臂之下的长剑是何来历,风骊渊被人领进了内帐,秋塘心中十分忐忑,屡屡抬起头来瞥向内帐,押解秋塘的护卫面面相觑,也是一脸无措的神色。
好在没过多久,从内帐出来一名小厮,吩咐了几句,两名护卫随即放开了秋塘,秋塘趁着侥幸脱身,当日便离开了阳平。
二人坐定之后,石勒一直不曾追问此前所赠之剑的下落,风骊渊总算确信,石勒对天府门的所在一无所知,心中一块大石卸下,神情也变得恬淡,按着石勒所问,不疾不徐地一一作答。
葛洪在启程时曾为他出谋划策,等他说完羌人来援的人马和时日,石勒看起来颇为宽慰,还不忘遣人赏了他匕首和狐裘,虽然自己并不需要,最后还是耐不过石勒的热络,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风骊渊奈何不得石勒的强邀,这日须得在阳平的营房中过夜,然而拜别之时石勒又拦住了他:“风弟,你回去好好想想,在我帐下领个将军,管保比那些小气汉人畅快得多。”
“石大哥的好意风某心领了,只是……只是家母下落尚且不知,朋友从江左捎信过来,说是见到了和风某长得很像的妇人,风某想尽快赶去一探究竟,等到时回来再为石大哥效力不迟。”
石勒叹了口气,看上去仍然有些不甘心,默了半晌才站起身道:“也罢,既然风弟不乐意,强求也强求不来。”
风骊渊僵着脸笑了笑,跟着领人的护卫离开帅帐,此前故作平静的姿态再也按压不住,心道:“石大哥非要留我到大捷之后,肯定没有全信我说的,万一他派人去查……果然还是不行,今夜就动身,不能再耽搁了……”
当年他跟石勒在汲桑手下共事,他除了脚上的马首以外,从未透露过关于母亲的只言片语,说要去找母亲下落的话毫无凭据,不过是临时编纂的借口罢了,自己姑且都不信,更不指望石勒会言听计从。
风骊渊仰躺在榻上想入非非:“今夜离了此地,不如就去江左找赤龙大哥好了……不知道那些世家门阀如今是什么光景,我与赤龙大哥也有好些年没见了,去了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派得上用场——”
想着想着,风骊渊渐渐有些恍惚,不知不觉已经合上了双眸。须臾,帐中的烛火被席卷而来的劲风扫灭,风骊渊被惊醒,自言自语道:“什么时辰了?”
他起身走到帐门处,天色仍是一片漆黑,没多久便听到打更人呼喊的声音,猛地往帐内一缩身,恰好错过那人走近。
整理好行囊后,风骊渊掀开另一侧的帐门,飞身往远处的野径狂奔。
虽然营地之外一直有巡逻的守卫徘徊,风骊渊格外地小心谨慎,顺顺当当地潜入了树林,没有被人发现,可是走了没多远,抬眼望去,竟然看见一抹极其微弱的火光。
风骊渊奋力攀上身侧的高树,贴近火光的来处。火光虽弱,但人马攒动之声很难掩盖,风骊渊隐约察觉有异,还没来得及仔细探听,不远处已然有人走来,“不好!”
第79章 饮马长河入悲川(三)
数息之间,潜行的人马已经显现出踪迹,风骊渊先开始盘卧在树顶大气不敢出,直到树下窸窣声渐渐变得嘈杂,这才定下神来回想白日与石勒的交谈。
“石大哥说前日才刚刚打了一场硬仗,也是连日以来第一遭占了上风,这些人总不会是苟晞手下的……”
虽然过去对石勒有诸多的不满,但毕竟共历过一场出生入死,风骊渊纵有千般的不情愿,仍然耐不过意气使然,“石大哥做事小心,肯定有防着的一手,我就回去看一眼,只要确保石大哥性命无虞,到时再走不迟。”
想至此处,风骊渊毫不犹豫地跃下树顶,折回来时经过的野径。
本以为几个纵跃就能追上,不想领在阵前的几人已经抢先进入了石勒的驻地,直奔中军帅帐。
步履如飞的十数人显见来路非常,身法极为迅捷,风骊渊脚下总是慢了一成,耐不住心中焦灼:“这几人身法如此之快,倘若找到了石大哥,只怕凶多吉少……”
接近营盘中央的空地时,先前的几人突然分散开来,两人去往粮草辎重的方向,其他几人各择一路,瞬息之间销声匿迹。
风骊渊分身乏术,只能继续赶往石勒的营帐,追了没几步,看到一个黑袍黑履的身形,帐门外的守卫还未来及发出声响,瞬息工夫不到,竟然相继倒地,
风骊渊正要高呼,却见那人驻足在门外一动不动,忙不迭一顿步,心道:“这人到底做的什么打算,停在这种地方……难不成是想临阵倒戈?”
石勒与苟晞熟优熟劣,谁强谁弱,风骊渊并不在意,眼见来人杀人之手段果决狠厉,攸关石勒身家性命,难免一阵心神恍惚,脚下不自觉动了一动。
只这一点声响,居然惊动了面对帐门的黑衣刺客,却也不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