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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了解秋啸的野心因何而起,相比秋籁秋塘的孤苦伶仃,秋啸之父乃是吴国一员大将,在江陵战败被杀,秋啸打从最开始结识自己,习武就一丝不苟,纵使心高气傲雷厉手段,死心塌地跟随他的吴地旧民依然不在少数。
可是正音阁乃自己一手所建,秋啸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不能封闭所有人的眼线,前日让自己批阅的密函里,有人偷偷用白蜡在背面写了字,询问自己的近况。
猜测不出是何人所为,薛珩往密函上抹了一滴血,倘若有人真的想助他脱困,一点血迹多少能够有所回应,也不至于打草惊蛇。
“主公。”
一道冷风略过颊侧,方才让薛珩惊醒。石室虽然大开,但一见来人是秋啸,薛珩免不了有些失望。
“你来做什么?”石室之中没有被褥,薛珩从第一日就着了凉,喉咙嘶哑难鸣。
“出去之后,还望主公安分守己,不要坏了我等的大事。”
薛珩轻嗤一声,“薛某如今手无缚鸡之力,性命全数掌握在阁主手中。自然不敢妄动,阁主大可放心。”
“主公不必过虑,出去以后,只要按照我等的筹谋行事,性命自然无虞。”
薛珩的面色并未因这一言两语而好转,秋啸肯放自己出去,手上一定有掣肘自己的砝码,比囚禁来得更有效用。
被人扶上四轮车后,薛珩稍一运气,发觉胸腹之间绵软无力,手臂活动起来也不甚灵便,“我这……到底是静坐的时间太长,还是被人下了什么□□?”
在秋啸点明之前,薛珩的猜测无从印证,然而一连三日下来,周身的麻痹丝毫没有减弱,薛珩愈发不安起来,咳嗽的次数也在日渐一日的增加。
十数日过去,薛珩的行止一日比一日单调,虽然批复的文书比过去少了许多,余出的时间无非都是用来睡觉,鲜少有与人交谈的机会。
想要借助过去扶持的势力,薛珩试图暗示过几个前来探访的元老,这几人尽管声称有意救他,却都慑于秋啸的拘束,一直无动于衷,薛珩很难相信他们有心力协助自己脱身。
耽搁的时日越来越长,薛珩的思虑愈来愈重,直到积损成疾,虚乏得连笔都握不住,秋啸只好下令让他暂行安养。
浑浑噩噩了大半个月,成天到晚几乎都躺在床上,薛珩的病情依然没有起色,过往光洁白皙的面容,眼下能看的只有骨骼的轮廓,整个人已经脱了相。
饶是秋啸再怎么冷心冷性,此时也不得不请人来诊治薛珩。
薛珩虚不受补,只能喝些性温的药,但身有未清的余毒,加上连日的高热,几副方剂下来都毫无效果,本以为薛珩回天乏力,误打误撞地请来一位精擅针灸之法的医者,仅仅过了两日,已经能让薛珩饮食如常。
只顾着养病的薛珩,一多半的日子都在昏迷,进出的侍者都是自己的亲信,秋啸尽管不相信薛珩能够掀出什么风浪,但是也不能完完全全地放心,安插的耳目不减反增。
不到两个月的工夫,正音阁中不肯服从自己的人,秋啸自以为清理得七七八八,处理一应事务愈发地得心应手,几番衡量下来,秋啸认定薛珩能够起到的效用微乎其微,由此便想彻底做个了断。
“倘若他能为我所用,暂且就留他一条性命,若是不能,也只能怪他自作自受。”
秋啸在薛珩的房门外犹豫了片刻,一推门便道:“昨日我听那郎中说,你的病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现在感觉如何?”
薛珩淡然一笑,随即便露出最是令秋啸熟悉不过的从容面色,“多亏有阁主记挂在心,薛某眼下周身通畅,除了双腿不能行走,胸闷气短的症状已经好几日没有发作过了。”
“如此便好,如今义军已经聚齐,出兵只在一夜之际,还请主公务必助我一臂之力。”
“阁主之气魄无人企及,‘主公’二字切莫再提了,薛某当效犬马,日后何去何从,全凭阁主定夺。”
秋啸难掩眸中欣喜之色,“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既识趣,我自然不会怠慢,此前你为众人统率,我敬之重之,十分钦佩,如今我虽做了阁主,但也无须拘泥于这上下之别,今后你我二人同起同坐,同麾下的儿郎们齐心合力,复我故国江山指日可待。”
听完一番豪言壮语,薛珩毫无激动之色。
过去只觉秋啸为人倨傲,眼高于顶,如今看来,压抑在他孤高表象下的,竟是不为人知的狂妄。
彼时苛政税冗,民不聊生,一有人举旗摇杆,必然一呼百应,所向披靡,此时天下鼎沸,江左之乱刚有衰微,纵然招徕的人马足够,短期可以攻城略地,但却并非顺应了民心。
正音阁中多是擅长轻功的好手,做斥候再好不过,做寻常的兵甲却是力有不逮,行军打仗与江湖纷争大相径庭,暗器飞刀在铁甲金戈面前不过是小打小闹,远不足以长驱直入,所向无碍。
薛珩愣怔了良久也不曾回应,秋啸的脸色急转直下:“怎么,刚刚说过的话,才片刻工夫你就反悔了?”
薛珩忙道:“岂敢岂敢,薛某方才在想,用兵打仗重的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虽然懂一些经营之道,却于兵法韬略一窍不通,阁主待我如此器重,我却不知从何为阁主分忧。”
秋啸轻叱一声,“你虽一口一个‘阁主’,原来也并非真正看得起我?”
“薛某绝无此意。”薛珩急忙堆出一脸的惊恐之色。
“我自出生起就随我爹行军,这些年来案头也总是摆着一本兵书,排兵布阵大可由我做主,无须你来插手,只要后方粮草不绝,弟兄们吃得饱穿得暖,便是尽了你的职责,怎样,现在可还有什么疑虑?”
薛珩讪笑道:“原来如此,阁主有备而来,实在是薛某多虑了。”
待到秋啸离开,薛珩脱力地靠在枕上。
原本不该这般心神不宁的,适才的一番对话,险些令他露了马脚。在秋啸进门以前,他刚刚送出两封信笺,一封送往罗浮山,一封送往乐清山。
虽然秋啸想方设法让自己闭目塞听,但多番试探下来,薛珩总归还是找到了两个可以信得过的人。
他最先尝试着打听的就是风骊渊的下落,尽管不想让他牵扯进来,但还是盼着能够早日见他,后来却苦于迟迟无果。
没费什么工夫就得到的,竟是葛洪的音讯,葛洪乐善好施,一路往南的路上诊治了不少疑难杂症,想要报恩的人不计其数,纵使轻功尚佳,再怎样也甩不脱报恩心切的人,不多时就让薛珩查到了他的去向。
推知葛洪的落脚点可能在罗浮山,薛珩认为葛洪能够出面的希望微乎其微,眼下最大的变数在乐清山上。
知道钱闻英与王三水的旧事后,薛珩就撤走了太清阁上的人手,也从未探知过钱闻英的近况,眼下既不能保证她是否还在凌霜洞,也不能保证她是否如自己所愿,功力今非昔比,以自己当前行动不便的身体,若没有高手相助,只怕连房门都出不去。
过去多少次随心所欲,从不曾设想过自己会陷入当前的窘境,薛珩止不住地嘲讽自己,眉间的郁结愈来愈重。
神思恍惚间,依稀有人在呼唤。
“什么人?”薛珩听不清呼喊的字眼,挣扎着起了身,一旁的小厮急忙赶来帮扶,快到薛珩塌边时,蓦地往后一栽。
小厮的胸前埋着一根银针,厢房四面封闭,没有一处窗口,薛珩环视着空荡荡的屋子,心下惊恐万分。
“那针……难不成是透过墙壁射进来的?”薛珩胡乱猜测着,心中愈发地不安。
“阿珩,抬头!”
声音极其微弱,薛珩战栗着仰起脖颈。
“兄长?”
近乎喜极而泣,薛珩不禁揉了揉眼,风骊渊定定地注视着他,“你怎么——”风骊渊慌忙用手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薛珩立即噤声。
二人四目相接,静默良久,风骊渊忽然一跃而下。
风骊渊蹲在薛珩榻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阿珩,上来。”
声音一如既往地亲昵,怔然间,盘踞在心头的思虑消失不见,薛珩紧紧地抱住风骊渊的臂膀,将唇贴在风骊渊耳边,几不可闻地道了一声:“好。”
第92章 命驾千里意难全(四)
厢房四闭无窗,风骊渊究竟是从何潜入的?倘若挖了地道前来,他何必将自己背出厢房正门,薛珩思来想去,只琢磨出一种解释——风骊渊早就混进了侍奉自己的仆从当中,但他却一直不曾发现。
要从正门出入,想不惊动正音阁中的高手是不可能的,身前明枪暗箭不断,背上的薛珩如同一片轻羽,风骊渊不敢有半分的放松。
尽管屋外把守的人数众多,好在并未安设什么飞鸟难遁的机关,风骊渊的剑法稍有些生疏,但仗着阁楼窄小,正好也使不上大开大合的狠招,只以出剑之迅捷,一众的护卫没有一人能够招架。
更令风骊渊安心的是,多数人没有对薛珩出手的意向,所有的杀招全数招呼在自己身上,倒也省却了分神拦截,一心迎面对敌。
在秋啸到来之前,风骊渊已将薛珩带到了长廊尽头的窗沿,只差一步就能飞身远走。
“薛珩,果然我还是高看了你,时至今日,连你这位最看重的兄长也要舍掉了么?”
能够同生共死,薛珩已经觉得别无所求,此刻对于秋啸的嘲讽毫无愧色,冷笑一声道:“阁主眼下多我一人不多,少我一人不少,难不成强留我在此,还是对自己的能耐没把握?”
秋啸的神色霎时转冷,“我何必跟你废话。”话音降落,秋啸的身形倏忽而至,一旁的护卫纷纷后退,注视着身前对峙的三人。
风骊渊一边招架秋啸的剑锋,一边侧首对薛珩耳语,眼看一剑抵在胸前,只差一厘就要没入时,风骊渊毫无征兆地一旋身。
秋啸被衣摆搅得眼花缭乱,正担心风骊渊会不会乘隙而来,谁知风骊渊只是将背上的薛珩卸下,用剑指着他鼻尖道:“阿珩于你有恩,你我再分胜负之前,还请你管束好自己的手下,不要对阿珩动手。”
原以为自己同风骊渊不相伯仲,谁知一别数月,风骊渊竟然脱胎换骨,秋啸心念百转,怔了良久才道:“清玄,清岚,带人去楼外守着。”
阁楼霎时空了大半,风骊渊却丝毫不敢松懈。
秋啸的武功跟上回交手时大有不同,保留甚多,方才能够退让,很可能还是由于顾及一阁之主的颜面,不想胜之不武,以防在手下人中落下话柄。
但薛珩却从秋啸的眼神里看出了别的意味。
眼下秋啸一心起事,最盼望的无非是兵多将广,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劝服自己,自然也能隐忍一时,想尽办法折服风骊渊为自己效力。
只可惜这一时半会,风骊渊毫不知情,见秋啸迟迟不出手,足尖猛一用力,挺剑飞身上前。
这一击蓄力已久,秋啸接得不偏不倚,剑刃交错,二人竭力相抵,气势逐渐被秋啸压制,风骊渊陡然一声大喝,想要以此借力,谁知手中的剑刃不堪重负,旋即一分为二。
“阁下,看来今日你必输无疑了。”秋啸眼神狠厉,毫不停滞地逼迫而来,风骊渊连退数步,用断剑挡了几招,却始终难遏秋啸的攻势。
一剑挑开风骊渊手中的断刃,秋啸正有些得意,还不曾流露在面上,身形忽的一滞,“薛珩!”
风骊渊大笑三声,索性一退到底,一脚踩在身后的窗沿上,“想必秋阁主还不知道,你请来为阿珩针灸的医者被人掉了包。”
秋啸神色阴鸷,举剑刺向风骊渊胸口,风骊渊却不躲不闪,左手轻轻一抖,拈出一支极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