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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养一个孪宠在身边,都未必有这么可心,遇到安云慕这样的一个人,他几乎是别无所求了——当然,如果安云慕的睫毛不要再长了的话。
第4章
入了夏,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
好不容易日头偏西,薛易在院子里的柏树下摆了一套桌椅,将煎了一个时辰的酸梅汤上洒了一撮桂花,盛入长颈酒壶中,放到一盆冰块里冰镇。
手中拿着的是当地寻觅来的一本佚名的医方,薛易皱紧眉头细看。对他来说,所有药材的药性都是熟极而流的,看别人的药方,乃是为了看别人的君臣佐辅,阴阳相合的理解,从而激发自己用药的灵感,其次还能顺道收集散佚失传的方子。
门外传来稳健的脚步声,薛易知道是安云慕回来了,眼睛仍然没有移开书。
安云慕大步走到冰盆旁边,拿了酒壶,一仰脖子便往口中倒去。
薛易吓了一跳:「那是冰的!喝那么急会腹泻!」
安云慕没有回答,喉结微动,喝完整整一瓶的酸梅汤才停下,嘴角便带了三分似笑非笑:「哪有薛大哥说的那么虚,喝点冰的就腹泻了。像你这般天天在家里坐着看书,才容易闷出病来。」
他舔了舔嘴唇,淡色的唇流光潋滟一般,「在你这里怎么连口酒都找不到?」
「饮酒伤身,最好少饮。」薛易合上了书。
安云慕瞥了一眼书皮:「又是医典?薛大哥医术这般高明,竟还要看这么多书?」
「那是自然。」薛易叹了口气,「会找上我的都是疑难杂症,若是哪天医治不了,或许就要搭上这条老命。」
安云慕笑道:「这世上难道还有敢得罪神医的人?」
薛易似真似假地道:「总有些人我得罪不起,譬如安小侯爷你。」
安云慕仰天打了个哈哈:「薛大哥莫要开玩笑,以你身家之富,敢得罪你的恐怕不多。不过钱是赚不完的,有时候应该及时行乐为好。」他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壶,睫毛甚长,俨然多了几分风流之气。
「这世上又不是有钱就能目空一切了。」
「没想到这句话竟会从薛大哥手中说出来,当真令人始料未及。」
薛易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计较:「怎么你最近回来得越来越早了?」
「事情办完,自然也就回来了。」安云慕似乎隐隐有种按捺不住的疯狂和兴奋,似乎做了什么令他愉快的事,然而并没有对薛易多说,只是斜斜瞟了他一眼,「今天晚上吃什么?」
「茄子盒,腌笃鲜,凉拌三丝,羊肚片。」
「再来一碗酸梅汤罢,刚才的太少了。」
薛易知道他修习外功,食量甚大,身体完全恢复了以后,吃得更多,刚才那一壶酸梅汤下去,对他来说也许只是润了润喉。
薛易有些无可奈何:「你的那份还在锅里,没有冰镇。谁让你回来得这么早的。」
「我晚上吃饭的时候想喝。」
「行。」
薛易的手艺算是一般,但因他选食材比较挑剔,做出来的饭菜都还算可口,安云慕初时按自己的口味挑过,做出来的饭菜更如同给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到如今已经很少在外面的饭馆买熟食了。
薛易也不知怎么和安云慕变成了现在这种关系。说是朋友,却是一个人单方面照顾另一个人,说是兄弟,又没亲密到那个地步。
但对薛易来说,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满怀期待激动的心情,单是看他露出笑容,都恍惚地感觉到似乎身边所有的花都要开了。
只是,安云慕的睫毛太长,每次都会吸引他所有的注意力,让他心里说不出的痒痒,连晚上吃饭的时候对着这张脸,都有点魂不守舍。
吃完晚饭,自有下人前来收拾。安云慕和薛易随口聊了几句,回了自己的卧房。
这宅子房间虽多,但薛易是住在了离卧房不远的书房。一来他可以随时查阅自己最近收罗来的藏书,二来这些日子处理的药材也都在书房附近的房间囤放,他索性就在书房摆了床,睡在这里。
然而住得太近,终究有些不妥之处。薛易想着安云慕小扇子一般的睫毛,便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到了半夜,终于还是拎着一把小剪子和一支迷香,就往主人房而去。
薛易蹑手蹑脚地来到安云慕床下,暗自在心里自嘲:没想到才嘲笑完安云慕要做采花贼不久,自己就先用上了迷香。
可是不用迷香能怎么办呢?他总不能对安云慕说「安兄弟,我觉得你的睫毛太长,该剪剪了」吧。这话谁会相信。本朝以孝道治天下,男子的头发过长要割断都要选个日子沐浴更衣,再三向父母行礼才行,要安云慕剪睫毛,他肯定会感到荒谬,随之而来的必然就是对他产生疑心。
薛易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要完蛋。可是安云慕的睫毛已经战胜了他的声音,让他更感到违和。声音不像的话无所谓,他可以充耳不闻,但对着这张脸,要他完全不看,根本就是不可能。可是一看到睫毛不一样,他就心痒难搔,总觉得浑身不对劲。
他虽然安慰过自己,说不定越剪长得越快,可是能好过几天就好几天,否则满脑子都是安云慕目中流转的光辉,特别是斜眄的风情。他已经管不了自己了。
用唾液将窗纸的一角濡湿戳破,完美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点燃了迷香,轻轻塞进那戳破的一个小洞里,让迷烟渐渐弥漫到整个房间。
这迷烟除了烟雾比较大之外,就只有一点点几乎察觉不到的薄荷香气,而且和他所带的毒药春药不同,并不伤身。
医毒不分家,每一代的神医都会几手制毒之术,薛易以前经常带着,也只是为了防身,现在他救人无数,认识他的人很多,自然不会再遇到这种事。在江湖上混的人谁能保证一辈子没有个三长两短,总有求到他的时候,所以这些迷烟毒药基本用不着,这支也只是前些日子配的时候多出来的,没想到第一次用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待到迷烟渐渐消散了些,薛易用湿帕子折了口鼻,推开房门,轻声唤了安云慕几声,房中寂静无比,隐约听得到外面花丛中传来的一两声蛐蛐鸣叫。
薛易关上门,点了桌上的油灯,发现房中的烟雾散尽,才取下湿帕,走到安云慕近前。
熟睡的安云慕显得一脸的祥和安静,收起了所有的锋芒以后,他和那个人果然像了个十足十。薛易满心的紧张,登时消散了许多,忍不住用手轻轻抚摸了这张面庞。
真是绝顶的姿容。
除此之外,他心中竟想不出再多一个字,轻盈得如同羽毛飘拂在水上,又如同窥见了暗夜的昙花轻开,只觉得无比地欢喜宁静,人世间即便有更美更好之物,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他忍不住低下头,在他唇瓣上一吻。
比他想像的更要柔软。他屏息着,感受着对方平静徐缓的气息。
蓦然间,他的腰眼一疼,瞬间被人扣紧,身下那人猛然睁开了眼睛,精光四射,像是灯花炸开,让薛易的脑海间一片空白。
「你……」薛易惊呼一声,断然没想到安云慕竟然没有被迷烟熏晕。
安云慕微微一笑,轻启朱唇,吐出一口白烟,均匀缓慢地,喷在了薛易的脸上。
薛易心下一慌,登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薄荷香气,香气隐约中有一股迷药无可避免的甜味。
薛易登时浑身酥软了几分,但因迷香的量毕竟不足,不能使他昏迷过去,他吃惊地道:「你怎地是醒的?」
他只是初时慌乱了一下,并没有十分害怕,反正他身上就只有怀里一把微不足道的小剪刀,也只够剪剪指甲,终归救了安云慕一命,安云慕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
安云慕一手扣住他的腰,翻了个身,正好让两人的体位换了一换,变得安云慕在上,薛易在下。他的神色带着三分的温柔笑意:「君子不欺暗室,薛大哥这般行径,可不够君子吧?」
薛易被他抓了个现行,只得自叹倒楣,苦笑道:「是我的错,我鬼迷心窍,只想趁着你睡着了,好好看看你……」
「就只想看看我么?」安云慕似笑非笑。
薛易面色微红:「我对你绝没有不轨之心,若我想杀你,又怎会没带着凶器?」
安云慕轻轻在他耳垂边吐气:「谁说你不能做坏事了,你不是带着凶器的么?」
薛易涨红了脸道:「我哪有?你要是不信,尽管搜身……」
「薛大哥就是不说我也要搜的。」安云慕笑吟吟地,解了他的腰带,随手丢到床下,旋即扯开他的衣衫,怀中两三寸长的剪刀,火折子和几个瓶瓶罐罐都掉了出来。除了金疮药之外,就是凝心丹这种清热下火解毒的东西。
薛易浑身的力气都丢了一半,只能任由他搜身,看到东西掉出来,他只盼安云慕没有注意到那把小剪刀,口中说道:「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
安云慕只瞟了一眼,拿着金疮药看了看,脸上便带着几分奇怪的笑容。
薛易吓了一跳,方才的安云慕睡着时是多么的纯洁安详,此时笑得就有多么的邪恶坏心。
「薛大哥这根不是凶器么?」安云慕竟然探手往薛易的身下一摸,握住了那根硬物。
有哪个男子面对自己心仪的人,还能没有半分感觉?有没有心动,此物最诚实不过,只是有感觉的人虽多,有缘的却少,这才不得不发乎情,止乎礼。然而他夜袭卧室,这根玩意儿也就成了罪证,有理也说不清了。
薛易满心尴尬,讪讪道:「这不还没掏出来吗?怎么就叫行凶了?」
安云慕却没回答他,拿着那支金疮药的瓶子,端详片刻:「可以内服外敷的金玉散?这么说,下面受伤应该也能用了?薛大哥倒是准备得周全,但怎么没带脂膏?就这么进去,不怕我疼么?」
薛易没想到他竟然想到这一步,又是吃惊又是郁闷,大声道:「你薛大哥岂是这种人?」
安云慕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反而道:「你喜欢我,我是知道的。」
「这话从何说起?」
「薛大哥经常趁着我不注意偷看我,我没说错吧?这些日子以来,薛大哥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其实早就超过了大夫对病人的同情,而且,我伤势早就痊愈,薛大哥仍然迟迟没有离开,其实还是为了我吧?」
「对不起……我……」
「嗳,我们之间什么关系,何必道歉?」安云慕笑容清浅,「只是我还是太粗心了。若不是有亲卫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薛大哥经常偷看我。」
薛易面色胀得通红:「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扰,我以后会注意的……」
他一颗心里全是燕青阳,只是求而不得,才将目光投向安云慕。若说安云慕及不上燕青阳,那也不尽然,安云慕自有安云慕的优点。可是那种怦然直跳的冲动,一遇到他便掌心出汗口不能言的疯狂,并没有在安云慕身上找到。正因如此,他才能放任自己的目光,放任自己的情感,没想到这么快被发现。
虽然不是真心想要守护的那个人,可是被人戳破了,这种尴尬还是实打实的,不会有一分折扣。
「没事。」安云慕居然柔声细语地安慰他,「我对断袖分桃之好并无偏见,能得神医青眼,是我三生有幸,正好我现在也没有个伴儿,不如我们试着做一次吧?」
「什、什么?」薛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确信自己绝不可能把燕青阳和安云慕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