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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分量来。
老张既不能再板着脸,又不好微笑,便叹了一口气,说,“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金条入了口袋,那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再拿出来的了。
老张又恢复了和善的态度,请周老板在对面椅子坐下,自己则在长木桌前坐了,沉思片刻,然后敲了敲桌子,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本来这种关系人命的案子,我秉承着做人的原则,是绝不插手的。但我也有儿女,要是他们犯了法,我是拼了命也要帮他们的,所以我知道你受的煎熬。不过,你要明白,这种大事,我只能帮忙,做不了主。倒是我们队长,你应该结交一下。”
周老板说,“正是要结交的,只是还要请您引见。”
老张把手豪迈地在半空一挥,说,“这不是问题。我们胡队长是很讲道理的人,等他回来,先让我和他说几句,要是他肯见一见你,就是机会了。”
周老板点头道,“是,是,那就全靠你了。”
顿了一下,周老板试探着问,“我那小畜生,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受伤?”
老张摇头说,“他倒命硬,伤是一点也没有。现在就关在后头的拘留房,不过我劝你先不用见,他现在是醉死过去的,和你也说不上一个字的话。伙计们接到消息赶过去时,看见他躺在驾驶座上,满汽车都是酒味。往他身上泼了几桶水,还打了几个耳光,都只是眼皮耷拉一下,不见醒过来的迹象,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能醉成这样,怪不得撞死人。胡队长说,今天是不能审问的了,只能先把他关起来,等酒醒了再说。他的姓名地址等等,也只是看他钱包里的良民证知道的……”
话未说完,忽然听见外面汽车引擎响。
老张便说,“是胡队长查勘回来了。”
不一会,门口走进来四五个人,为首一个五短身材,鼻子有点塌。他一面往里走,一面把大盖帽摘下来,随意地拿在手里扇风,嘴里说,“别人都抱着娘们睡大觉,老子却要去大街上看死人。直娘贼!肠子流了一地,老子恶心得连宵夜都吐出来了。”
老张早手疾眼快把口袋里那根金条放到了抽屉里,然后快步过去,向胡队长附耳低语两句。
胡队长听着,把眼角朝周老板的方向一瞥,也不做声,走过大厅,径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周老板原料着有老张在,胡队长多少也该给点好脸色,不料却是不闻不问地过去了,心略略往下一沉,目光便朝着老张而去。老张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紧跟着胡队长进了办公室,把门关上,过了少许,那门又打开了,老张从里面走出来。
补上昨天的份;对不起大家;我昨天算错时间了^
周老板要从椅子上窜起来,但又勉强定下神来,想着这些官差们的勾当,故意要摆架子,把人揉搓得七上八下,好摆弄人拿钱,自己倒不能太露怯。是以他按捺住,拿捏着时间,等老张到了跟前,才缓缓站起来,显得很从容地低声问,“如何?”
老张摊着手,小声说,“老兄,我可是费了不少口舌。他一听我提,茶壶都差点砸我头上了。好说歹说,他才略有回转。也是,谁半夜被拉到街上看死人肠子,不一肚子恼火呢?”
周老板说,“张兄,我知道你尽了很大的努力,很承你的情。”
便又把手伸到怀里。
老张受了他一卷钞票并一根金条,今夜已是发了大财,居然也讲些道义,把周老板的手拦住,嗔怪道,“你又来了,难道你以为我是故意来和你打埋伏要钱的?未免太小瞧我老张。”
周老板赔笑道,“张兄误会了,今晚仓促,我再如何,也是报答不了你的,唯有犬子的事了了,我携他来给你表示感激。这里一些辛苦费,却不敢给张兄,而是托张兄转交各位老总,他们跟着胡队长深夜出去辛苦,总不能没一点孝敬。”
老张心忖,果然上道。就算对付了胡队长,没孝敬底下这些人,保不住有谁一个不愿意,使绊子坏事。这周小子倒有个好孝敬的爹。
如此,老张就不推辞了,把周老板递过来的一卷钞票接了,往口袋里轻巧一塞,笑道,“放心罢,我们这里的伙计心肠都好,也不忍心看人家骨肉分离的。况且这里做主的是胡队长,只要胡队长说话,没有不遵命的。”
周老板道了一声谢,问,“那胡队长?”
老张一拍脑袋,歉然道,“你说我这记性。胡队长说了,他愿意见一见你。你进去罢。”
说完,老张便揣着那口袋里的钞票,找那几个今夜出去辛苦的伙计们说悄悄话去了。
周老板听说让进办公室里去,悬着的心放了一大半,在生意场上打滚的人,对这些信息最了解不过,明白今夜的人命官司,是可以挽救的。他到了办公室门外,先规规矩矩敲了两下门,听见里面一个威严的声音传出来,“进来。”
他推门进去,见胡队长穿着警服坐在办公桌前,虽然一脸严肃,无奈有一只塌鼻子,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胡队长冷冷地说,“你的来意,老张已经和我说了。我骂他胡涂!像你儿子这样,喝醉酒,撞死人,难道以为可以逃过国家的法律吗?若真这样,那你就和你儿子一样,是喝多了酒了!”
周老板点头认错,说,“鄙人教子无方,该死该死。”
便把两大卷大额钞票,恭恭敬敬放在办公桌上。
胡队长连一眼都不瞥,仍如怒目金刚般,恨恨道,“开汽车的人,难道就比做黄包车的人高尚一些吗?既然家里有汽车,就该花钱请司机,何况喝醉了酒,要逞能开汽车?为了一点虚荣,把别人的性命不顾,这是何等可恨的作为!”
周老板又是愁苦,又是咬牙,叹气地说,“胡队长说得对极,实在可恨。等这小畜生出来,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胡队长从塌鼻子里重重地嗤气,大声说,“出来?怎么出来?死了两个,还有两个受伤的,正躺在医院里抢救呢,能不能活也未是定数。这样严重的事,是……”
他本要说“是要判死刑的”,但偏偏此刻,周老板从衣襟一解,里面的亮灿灿的金条露出来。胡队长眼睛被金条亮得一晃,话就不好照原本的说了,咳了一声,续道,“……是不容易处理的。”
周老板把金条摆在桌上,心疼得一抽一抽,脸上却陪着笑脸,低声说,“有胡队长给犬子做主,再不容易处理,也有处理的机会。周某不求别的,只求胡队长给犬子一个改过的机会。唉,这孩子真不让我省心,连他干爹廖总长也说,明瑞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莽撞,容易惹祸。”
胡队长留了意,问,“不知是哪一位廖总长?”
周老板说,“就是教育总长。”
胡队长肃然起敬,“原来是这位,那也是相识了。我和廖总长曾在酒会上有幸交谈过,不愧是管理一国之教育的人,风度大方,出口成章。”
这胡队长只是一个巡捕房的头目,在辖区里虽能呼风唤雨,却哪里有资格和总长们打交道,那所谓的交谈,不过走门路弄到了一张酒会的入门券,侥幸远远瞻仰了一下教育总长的尊容罢了。
胡队长问,“既然是廖总长的干公子,何不请廖总长出面,他老人家一句话,什么事处理不了?”
周老板心忖,廖总长那张嘴可是货真价实的狮子嘴,张口说句话当然管用,吃金条也吃得厉害。
上次为了撞死女学生的事,周老板咬着牙把周氏公司的两成干股喂到狮子嘴巴里,才了结了。这次再去央求,难道还要送两成干股?那岂不是周家的生意拱手让人?
两下比较之下,倒是宁愿花一些钞票金条,买通胡队长这样的小头目。
周老板微笑道,“不瞒你说,要是我打个电话,廖总长绝对会帮这个忙,不说别的,只凭他对犬子的爱重,那是朋友们都知道的。他断断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最近眼看就要选举了,廖总长忙得连睡觉都少了,前几天廖太太还打电话来抱怨,叮嘱犬子常常去探望他干爹,提醒他干爹注意身体。既然如此,我怎么忍心用这些事来打扰他?”
周老板说完,叹了一口气。
叹完了气,手又在袖子摸。他怀里的存货已经出清,眼看买卖谈得差不多,是该打铁趁热的时候,便把袖口里两串珍珠链子掏出来,放到桌面上。
这两串珍珠链子是属于周家姨太太,顶级货,地道的海南大珍珠。当日姨太太不知央求了多少回,周老板才答应买了。
今夜事出忽然,实在没办法,为了那不长进的儿子的性命,周老板唯恐到了巡捕房手头不够富裕,哄着劝着吼着,才把姨太太的首饰盒子给扫掠一空。
如今拿出来,自然也是一阵肉痛。
不过再看回来,胡队长的桌面上,有花花绿绿的钞票,金光闪闪的金条,再加两条晶莹圆润的珍珠链子,简直是一幕迷人的画面了。
胡队长这时显示出他的良心来,摆手道,“够了,够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这些说辞,把我这个铁石心肠的人也说得要落泪了。当父亲的人,可真不容易。”
周老板看着那桌面原本属于自己的财产,也有落泪的欲望,于是诚恳地点了点头,对胡队长的话表示赞同。
胡队长指着桌上说,“你大概以为这些东西,是要落入我口袋的。其实你到外头问问,我是不是贪贿的人?实话和你说,你儿子犯的错很结实,在现场被人抓了。你家的车子,那是物证。死的两个固然是要好好抚恤的,伤的两个呢,又是人证。你说,难不难弄?”
周老板温和地说,“死者自然要抚恤,伤者的医药费,自然也是我周某来出。不敢让胡队长操心。”
在外头,老张已经和同僚们分了那卷钞票,大家得了辛苦费,当然高兴,正抽着小烟,聊着明天去找哪个姐儿玩耍,就看见办公室的门开了,周老板和胡队长从里头出来。
周老板来的时候,身上是鼓鼓囊囊的,现在身上鼓囊的地方都消退下去,乍一看仿佛瘦了几斤。但这消瘦是有价值的,至少换来了胡队长的友好。
胡队长一边亲送他出办公室,一边还在他肩上似老朋友般拍了拍,宽慰道,“令公子饮酒驾车虽有小错,但那拉黄包车的也不是没有责任。夜里本来就暗,那拉黄包车的不靠马路边走,反而拉着车子忽然冲到路中间,凭谁是汽车司机也料不到。最近城里,常有乞丐用这方法讹诈开汽车的人,现在恐怕连拉黄包车的都走此等歪门邪道了,我是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周老板说,“那犬子今晚的住处?”
胡队长心忖,既有那许多钞票黄金珍珠打了底子,总不好意思让教育总长的干儿子在牢房里过夜。略一沉吟,笑道,“案子当然不能就此结了。不过,既然是遭人讹诈,死伤者故意往他的车上撞,这性质就不同了。依我看,可以保释。”
胡队长心忖,既有那许多钞票黄金珍珠打了底子,总不好意思让教育总长的干儿子在牢房里过夜。略一沉吟,笑道,“案子当然不能就此结了。不过,既然是遭人讹诈,死伤者故意往他的车上撞,这性质就不同了。依我看,可以保释。”
胡队长知道周老板身上恐怕是不剩钞票了,于是也不说保释金是多少,转身指了一个下属道,“老张,周家的那孩子,你带出来,把他交给他父亲吧。”
老张心里明白队长今晚是赚了一大笔了,所以说话才如此痛快,他也是得到好处的,行动上自然也不犹豫,应了一声,叫了一个同僚往后面去。不一会,把撞车案的嫌犯带了出来。
那年轻的嫌犯浑身散发着难闻的酒味,却还是只管沉睡着,两个巡警因他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