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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中元看他一眼,笑道:“你刚还说我比你聪明,结果你还不是一肚子坏水,家贼难防啊。”
程维哲推开院门,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什么叫一肚子坏水?我这叫精打细算。反正这些东西,也本来就应当是我的。此番回来,不过是先取走一部分,论说家贼,他们家才是呢。”
杨中元原本是相同程维哲玩笑一句,没成想他倒认真起来,暗自叹了口气,知道他其实还是对程家这事十分郁结的。
程维哲同他不一样,他是程家堂堂正正的长房长孙,自幼诗书文采一流,从小被外人称赞长大。
可却因为父亲没用,爹爹早亡,现在要自己想法子迁出祖籍,这事放到谁身上,都不能马上释怀。
杨中元见不得他心里不痛快,因此十分贴心地挽住他的手,略微扬了扬声音:“来吧,让你看看我的厉害,保准先把最值钱的挑出来。”
程维哲扭头,见他故意小鸟依人般靠在自己身上,顿时笑出声来:“你啊,最好了。”
这一次杨中元倒没有反驳,他嘿嘿笑了两声,让程维哲皱起的眉头也渐渐松了开来。
其实他刚才对程维书说的那句,是他说给杨中元听的。
他不知上辈子积了多少德,这辈子才能得如此伴侣,成就美满良缘。
☆、073故人
程维哲跟程赫是在林少峰过世之后才搬来此处的;那时候程维哲已经行了冠礼;所以搬家的时候倒是无人敢乱动。如今即便他不经常在家;碍于程赫很少出门,以前又有二毛一直在;是以没人过来偷鸡摸狗。
他绕过程赫住的前院,径直往后院他住的偏屋走去。
杨中元四下打量,心里越发是不懂程赫这个人。从好地方搬来破地方;简直是自讨苦吃。
程维哲打开偏屋的门锁;他伸手一推,木门便发出吱嘎的响声。
因为许久没人来住;所以阳光从门缝钻进屋里;能让人清晰看到飞扬起的灰尘。
“哎呀;最近二毛也一直都住茶铺里?”杨中元把程维哲往后拉了拉,等屋里没那么呛人,才率先走了进去。
“恩,他一直在七里村学茶,前阵子都没回来过丹洛,最近才让他回茶铺子帮忙的。我家这里,他们就算再不经心,也不太敢懂我东西。”程维哲进来打量一眼,见屋里还同他走时一样,便安下心来。
程家人是怠慢他,下人们也并不上心,可谁都知道他不好惹。
动了他的东西,那势必没有好果子吃。就连程赫也十分厌恶下人们手脚不干净,有他在,到底保住了程维哲屋里的那些家什。
杨中元站在堂屋里转着圈那么一看,立马便噼里啪啦说出一串拗口词来:“你书桌上那个枕木是黄花梨的,看料子是上好的降香黄檀。枕木边上的笔洗,却是前朝汝瓷,看形制,说不定是官窑的。”
他说完,顿了顿,略微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程维哲,又转身指了他卧房的案几:“台子上的摆件是南海红珊瑚,我曾在御书房见过一株,但比这个要大得多,样子也十分别致。这一株,也只中等偏上而已。墙上的那副字画,是米云亭的冬梅映雪,看纸张与装裱的样式,应当是真迹。”
他这粗粗一说,便把琴棋书画摆件把玩都说了个遍,程维哲自幼在程家长大,他自然知道自己屋子里都存着多少好东西,只是有些惊讶杨中元只一眼便瞧得透透彻彻。
但他那小得意的样子却分外招人,程维哲不等他继续显摆,一把扯他进了怀中,狠狠亲了一口:“你啊,这样子以后只能叫我瞧见。”
杨中元是真没料到他突然来这一遭,猛地被他亲了一口,顿时有些懵了,末了又听他讲这一句,更是哭笑不得:“怎么了,我见不得人吗?”
程维哲摇摇头,又亲了一口:“不是,我怕你被别人抢走,那我可真要哭死了。”
“哈哈,你哦,好了,快别腻歪了,赶紧把能带走的打包再说。”杨中元推他一把,笑眯眯道。
论谁听了这样的话,心情都只怕好极。
程维哲得了吩咐,立马从衣柜里翻出几件衣裳,杨中元过去挑挑拣拣,找了些好带又没有多大响声的,包进衣裳里。
程维哲不爱那些华丽东西,他住的地方倒是有许多林少峰早年给他备下的发簪与手串。玉佩玉环也有那么几件,却并不是留给他的,嘱咐他将来给了伴侣。
这些东西都是极好带又不沉的,程维哲跟杨中元手脚麻利,不多时就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外人一看,便只知是衣裳被子,不会想到其他的事物。
等东西都打好,杨中元才百无聊赖靠坐在程维哲那张雕花床边:“这些你是想当了还是自己留着?毕竟是峰叔留给你的,将来咱们做大生意,这些也能撑撑场面,还是留着为好。”
程维哲刚才放玉佩的时候其实是背着杨中元的,因此杨中元也并未看见,既然是给他伴侣的,自然要正正经经找个好日子来送,这样叫他看到,十分不尊重。
“恩,留着也好,只是我手里存下的银钱也不过刚好置办商铺,咱们到了衢州,总得买一处大宅子来住,不若我最近多回来几次?这屋里的摆件都不是我爹喜欢的,当了也能存些钱。”
程维哲见他十分随意坐在自己床上,顿时觉得心里痒痒的。他走过去凑在杨中元身边,同他靠在一起,两个人肩并肩,手拉着手。
“你啊,当我是没钱吗?”杨中元笑出声来,他一根一根掰着程维哲的手指,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放松。
想到自己未来的伴侣已经把他们两个的人生都好好打算好了,他的心也跟着热乎乎的,浑身上下洋溢着说不出的惬意。
大概心意相通、琴瑟和鸣就是这样的感觉。
程维哲挑眉看他:“难道不是?”
他总觉得杨中元在宫里过得特别不容易,虽然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如此,可是之后的事情并不如他所想。
而杨中元这些出了宫的宫人,是不能随意议论皇家之事的。皇家代表的是大梁的最高权力,那是国家的体面与尊严,宫里头那些腌渍事情,自然不能让百姓知道。
早年也有那不懂事的宫人乱嚼舌根,可官府又不是聋子,但凡知道一个,立马抓住下狱,此生是再也无法重见天日了。
后来的宫人们听多了传闻,自然就学乖了,出宫以后无论家人如何问,是一句都不会讲的。少说少错,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程维哲在许多事情上,比杨中元还要有分寸。杨中元想了想,扭头看了程维哲一眼,突然弯下了脊背。
程维哲只看他简单几个动作,整个人便变得暗淡无光,面容都显得十分低眉顺眼,看起来一丝一毫张扬都无:“侍笔,昨个君上胃口不好,记得今天请了太医令来,做些好消化的呈上。要是今日做不好,你便等着明日回宫人所吧。”
他说完,突然表情变得更是诚惶诚恐,说话声音也跟着抖了起来:“杨叔叔,侍笔知错了,今日一定好好努力,保准令您满意。”
程维哲吃惊地看着他一个人分饰两角,竟然神情动作十分迥异,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小心翼翼问:“小元,我看你不是在御膳房做的差事,而是去唱戏了吧?”
杨中元正准备再说几句让他自己分析一下,结果程维哲却这么不正经地逗他,顿时有点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松了气,刚才端起来的架势都散了开去,现在的他又变回那个程维哲熟悉的小杨老板了。
“你才唱戏的呢,宫里的事情我们不能多说,不过你也能猜到吧?你看我像混的差的吗?”杨中元挑眉,看着程维哲自信说道。
“哎呀,我家小元最厉害了,一定是雷厉风行的大总管。”程维哲摸摸他的头,低声笑笑。
他这么说着,实际上心里是不信的。他虽然并没有听过多少宫里的事情,但却也知道家里刚来的小厮生活多难。程家还算是要脸的人家,对小厮也不算太严厉,但是一层层欺压下去,最底层的人过得是什么生活,可想而知。
而宫里,自然比他们这些普通的人家难过百倍。
就算像杨中元表现得那样,他到十几二十几许的时候能混个管事的差事,也并不意味着前头那几年吃得苦都不作数。
他不说,可程维哲却给他记着。
“所以啊,”杨中元眯起眼睛,笑得像个餍足的狐狸,“我也是很有钱的,到时候你买商铺,我买宅子,就这么说定了。”
程维哲见他这样,简直觉自己的手脚都要控制不住,反正这是在他自己屋里,于是便也不想再忍,把人抱紧怀中,与他交换了一个缠绵的亲吻。
随着他们感情日笃,两个人这般亲密也渐渐多了起来。
杨中元从起初的不好意思,到现在的坦然面对,实际上没用多少时间。
他喜欢程维哲,程维哲也喜欢他,他们这样表达心里的想法,再正常不过。
反正是在自己屋里,所以程维哲这一次有些放肆,一双手也没有老老实实环着杨中元的腰,反而上下游走。
杨中元还算记得他们这是出来办事,在让了他半响之后终于推了推他:“好了,待会儿还有事的。”
程维哲歪了头,轻轻咬他耳朵:“要是没事呢?”
他声音低沉醇厚,杨中元的耳根子顿时红成一片,却还是咬牙又推了他一下:“我们还没成亲呢,你想干什么?”
“我想……”程维哲声音很低,他凑在杨中元耳边,说着只有对方能听到的话。
说真的,平时程维哲在面铺子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他还比较顾忌。如今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在屋里,他自然有些口无遮拦。
杨中元被他的厚脸皮搞得满脸通红,最后终于站起身瞪他:“程公子,正经事要紧。”
“好好,我们去做正经事,那不正经的事,等下次有空再说。”程维哲笑着拎起包袱,他打开窗子看了一眼外面天色,见确实到了时间,便拉着杨中元一起出了院子。
程维哲很有心眼,他担心待会儿定亲宴会出事,于是便直接去了大门的门房处,把包袱扔给门房:“我冬日的衣裳要带走几件穿,你且给我看仔细,少一件为你是问。”
那门房也比较胆小,被他糊弄一句,忙连滚带爬帮他把包袱藏在门房屋里最靠里的柜子中,然后十分认真道:“大少爷放心,小的一直在,不会丢的。”
程维哲冷哼一声,正待跟杨中元往正堂去,却不料一把嗓音叫住了杨中元:“中元?”
☆、074嚣张
这声音似有些熟悉;又似十分陌生;杨中元疑惑地回过头去,却看到一张已经许久未曾见过的脸庞。
杨中元心里叹气;他来程家参加这定亲宴,其实是有心里准备的。
是啊;程家和杨家几十年的邻居;不请杨中善;只怕说不过去。
杨中善站在门口;他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正神色复杂地看着杨中元。
这个弟弟,每一次见他;都似变了样子,叫人觉得恍如隔世。
杨中元深吸口气,他冲杨中善笑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程维哲站在他身后,一直没有言语。
他一直在丹洛从未离开,自然知道眼前这个高大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