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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所言我自当铭记,只是他什么时候才会醒?”
高渐离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现在已经天亮,估计傍晚时分就能醒转了。”
“那不知……”张良有些为难的皱起了眉。
“何事?”
“不知先生能不能跟姒姜一起暂时避让?”
“为何?”
“子房当下所行之事本就艰难,若还有先生和姒姜在此,恐怕是添了子房的顾虑也平增了你们的危险。”
听他说得委婉,高渐离才一语戳破:“你是说,我们会妨碍到你。”
“这……先生果然如明镜,只是子房对先生心中有愧。”
“只要你不行愧悔之事,就不必有愧悔之心,越姑娘那边我会代你来说明。”
“我真是羡慕荆轲前辈。”张良突然叹道:“他能得先生您这样的一位知己好友,可真谓是此生无憾了吧。”
高渐离难得笑了笑,但那笑意不知是苦涩还是自嘲。
不知高渐离同越姒姜说了些什么,那个倔强纯烈的人竟然真跟他乖乖的走了,离开前只说了句他们就在不远处,让张良一有变故就吹响那鸣笛。这下放了心,张良才走到内室在床榻边跪坐下来。在谷底时明明有机会,可张良直到现在才细看起这人的眉眼来。
以前他见到萧默珩的时候觉得那人是个文弱书生的性子,虽然眉目清俊又灵秀非常,初看上去就像是是秋华霜月般让人心神舒畅,但相处久了才觉得那人之美已如烟似蛊般渗入了骨髓中,让他再难忘记分毫。再看赵衍这人呢,握着他的手时张良就知道他是久经沙场之人,萧默珩长年弹琴弄萧的故而指腹生了茧,而赵衍的茧是结于掌中的,握起这人的手张良就知赵衍是个擅于用剑的好手。而他的相貌嘛……张良看着这正在昏睡中的人,他明明年纪轻轻的却非要穿着得这么老成,若说萧默珩的眸子像极了十月的秋火,那这人的双眼便是冬日的烈阳,虽然表面是看起来苦寒凛冽但实则炽热汹涌。越姒姜说得对,他跟萧默珩还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若要说相貌上的一点相似,那就是这人的嘴唇也跟萧默珩一样唇色柔和的泛着点点红樱,那双唇光泽盈润就好像出水的暖玉一般让人忍不住要多瞄上几眼。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张良勾勒着这人脸际的线条,迷惑的言道:“为什么当晚你会说,嬴政当你当作萧默珩?你跟我师兄,你们明明是如此的不同,嬴政……他看着你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赵衍,我一定要找到这答案。”说完张良便将手伸到被子里去握住了这人的右手再与其十指相合,“既然嬴政可以把你当作另一个人,我又为什么不可以?”
张良低头伏在了床边,他就这样看着沉睡中的赵衍,就像在看着一个幻梦。
等再醒来已经是深夜了,赵衍尚且昏昏沉沉的,他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可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人紧紧握在掌中,等睁开眼睛他才看见了已在旁边睡去的张良。又是他?赵衍摇了摇头只愿这只是一个梦境,但张良就是活生生在那里。赵衍似乎受到了不小振动,他轻轻掀开被子想要就此作别,但张良的手实在握得太紧他刚一用力就惊醒了那人。
“醒了?”张良困倦的揉了揉眼睛,“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你救了我?”
“要不你以为是谁?”
“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张良笑着坐到了他身边,“怎么,你怕欠我的太多还不清了。”
“我……”这句话真是说在了赵衍心坎上,“我的确还不清,也还不了。”
“没关系,我张良的命大着呢,也用不着你还。”
“我已经睡多久了?”
“不多不多,还不到二十四个时辰。”
二十四个时辰!糟了,赵衍一下想起离帐之时和李西垣说过的话,他这下不见踪影肯定会惹来那人的怀疑,一旦李西垣起了心思嬴政也必然会起心思,到时候恐怕自己就怎么也说不清了。于是赵衍连忙起身,说道:“你的恩情我记下了,只是我身有要事一定要赶回大营。”
“那秦国大营里又没人管你的死活,你还回去干什么?”
“就算如此,我也要回去。”
“好,既然你要走我也不拦你,可我张良反正形单影孤也没地方可去,我现在还就在这里住下了,你赵衍若还记得我这个恩人就来坐上一坐,成不成?”
“你不会浪费时间,我不会来的。”
“诶,你来不来是你的事,可这等不等却是我的事。”
赵衍转身,道了句‘告辞’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虽然他嘴上说是不会,但张良笃定了这人一定会食言。
第八十六章旧恨新生(五)
赵衍回来的时候东方的天空已经发青,而清楚他行迹的李西垣故意等在大营门口,装作一副担忧非常的样子跑了过去,问道:“赵衍,你跑哪里去了,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我……”
“你怎么能擅自离开大营?”
“我只是随意走走,想不到误了时辰。”
“误了时辰?”李西垣夸张的瞪大了眼睛,指着天光就说:“你自己看看这都过去一天两夜了,你这还只是误了时辰?要是有什么变故,你让我怎么向大王交代?”
怎么向他交待?看到自己还安然的活着,不知嬴政会作何感想。
“君上他,可曾回来了?”
“这个,没有没有。”
“如果君上回来,还请李大人告知。”
“好好好!”李西垣赶紧应承着说道:“你还有伤,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李西垣嘴上是说嬴政没到军营,可实际嬴政今个儿傍晚就到了,但这消息军中人都不知晓,不知那嬴政是在玩什么把戏。回去确认赵衍睡着后李西垣才点了一剂安神香,他偷偷摸摸的放帐帘放下了,自己则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军营里一处隐蔽的军帐中。这是营中屯放杂物的地方,若无他事是没人会来的。
李西垣挑开帘帐后正好看见其中正在查看地图的嬴政,他立马跪下了,而后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大王。”
“赵衍回来了?”
“是。”
“张良和越姒姜呢?”
“他们还在大梁城附近。”
“你放出消息去,就说已经在附近追查到了在中牟城伏击我军的乱党,明日晚上就派人过去将其剿灭。”
这还是为了试探赵衍的?看来嬴政还是不相信陆离所言,只有这次赵衍回去给张良报信嬴政才会断定那人背叛了自己。没想到这人得了消息后兼程不断的从黄河之边赶回来,就是为了布这么一个局。嬴政啊嬴政,没想到三年过去了,他对这人的执念还是丝毫不减,然而还有张良呢?李西垣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赵衍才失踪了区区几天就跟张良走得这么贴近,凭现在这个赵衍的性子可不是这样容易相处的人,难道张良也发现了其中的端倪?难道他也发现了这人就是萧默珩?
“若是……”李西垣依旧壮着胆子问道:“若是赵大人偷偷前去报信呢?”
嬴政目光一挑,“李西垣,你这问得太多的毛病还是改不掉吗?”
“这个,属下只是想着若大王您真要属下带兵前去围剿,那属下去了要是真遇到赵大人岂不为难?大王不如给个明示吩咐属下该怎么行事,也免得属下妄自猜测误解了的大王的意思,到时再伤到赵大人属下可就不好交代了。当然,若这只是个幌子,那属下的这些担心当然就是不必的。”
“寡人说的是先放出消息,你听不懂话吗?”
“是是是,属下明白了,那……不知大王您还有何吩咐。”
“下去。”
李西垣躬身,“是。”
这人难道又变得跟三年前一样,还是他已经恢复了以前的记忆?可夜重璃说过,对赵衍来说要想记起从前的事是绝无可能的。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背叛就是背叛,他曾经百般容忍过那个离宫多年的嬴景臻,但是对于如今这个截然不同的赵衍,他绝对不会容忍!
第二天赵衍早早就被外头的动静吵醒了,他的头有些昏沉似乎还没有睡醒,但看着外头的天光赵衍还是下了床榻去,奇怪,睡在外帐的李西垣也不在,这人不是素来喜欢晚起吗?
“赵大人,醒了?”
赵衍走出去便看见李西垣正在擦拭佩剑,而这军中布防似乎也有所变动。
“是王将军准备攻城了?”
“不是不是!”李西垣摆摆手,“要是准备攻城又怎么只止这点动静?”
“那是?”
“你还记得我们在中牟城遇到的那群人吗?”
“嗯。”
“他们得了一次甜头居然还不知死活的追到了这大梁城,我们刚查探到他们的藏身地,现在调动这小股兵马正是想趁着今晚的夜色一举剿灭呢。”
“什么?”赵衍愣了愣神,“你是查到了他们的下落?”
“是啊,怎么?赵大人难道是想跟我们一起前去一血前仇?”
“我……我不过是随口问问。”
“也对也对,你现在有伤在身,跟着我们也多有不便,还是留在大营里的好。”想了想,李西垣又加了句:“不过你放心,我们这次是十拿九稳一定会将这些赵国余孽扫个干净,所以赵大人你就别跟着瞎参合了。”
“嗯。”
他们要去围剿张良等人,自离开后这念头就在赵衍脑中将他折磨得坐立不安,看今天这架势,李西垣所带之人马绝对在千人以上,而张良却只有一人,纵使他再怎么七窍玲珑也逃不出去。这可怎么是好?张良是因自己才来到大梁,难道他真的要看着那人送了性命?但他又是嬴政的敌人,是曾经在咸阳宫行刺的刺客。若是平日赵衍大可放心决断,可如今这军中也有人对他动了杀心,虽不知那些医官们是不是受命于嬴政,但按目前的处境来说,他最好的方法就是按兵不动。
“罢了,过了只要他平安过了今日我们就可两不相欠。”赵衍顾自呢喃了一句,还是起身往帐外而去。
站在暗处的李西垣默默叹了口气,“赵衍啊赵衍,你怎么就一点心眼也没有,我都说得那么明显了,你怎么就听不懂呢?”
难道,那三年前在咸阳宫的一幕又会重演吗?
而这边的张良还优哉游哉的坐在房中看着一本书简,忽然‘吱呀’一声,那门后出现了赵衍的身影。
张良不怀好意了笑了笑,“怎么,赵大人不是说过绝不会再回来吗?怎么这还没过去一天呢就巴巴的赶来了。”
没心情与他多话,赵衍只说:“你快走。”
“我说过了,现在就不走。”
“入夜之后秦军就会前来围剿,你不走,难道想在这里送命吗?”
“哦?”张良把那竹简一收,“秦军会来?这么说,你是特意来报信的?”
“我清楚秦军在这附近的布防知道怎么避开,你现在就跟我走。”
“你就不怕惹恼你那位心心念念的君上吗?”
“我怎么脱身,不用你多心。”
“赵衍,你该不会是嫌我误事才故意编了个幌子诓我离开吧?”
赵衍目光一凛,“生死之事,怎可玩笑?”
“好,我就听你一次。”张良收了东西,离开那屋子老远后才在一片山林中吹响了随身携带的鸣笛。这声音听着像鸟叫,但赵衍清楚得很这是用来传讯之物。
“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可笑,你还真以为我会一个人跑来这留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