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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夕持将见一派风骨,俨然已不在尘世中,忽然又想起从前他还在王府里的时候,那一幅冷傲,直爽的样子,心中不觉得一阵发酸,
第68章
李夕持将见一派风骨,俨然已不在尘世中,忽然又想起从前他还在王府里的时候,那一幅冷傲,直爽的样子,心中不觉得一阵发酸,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也只有这一个办法离开他的掌握了。”
听见他这麽说,沈赢秋的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可他并没有回头,一直一直向前走著,而当纷飞的大雪最终将他的背影掩盖之前,一缕似有似无的声音,却传到了李夕持的耳朵里。
“爱做恨时好突唐,伤人终也遇情殇。忘仙乡里饮一杯,何须莽莽觅大荒。”
李夕持心头一怔,似有所悟,再去看那茫茫雪地里,却哪儿还有沈赢秋的踪影?
这一整天,雪越下越大,积在庭院里,竟比一年多前的那场更深了几分。自沈赢秋离去之後,李夕持便反复揣摩著那雪地里传来的四句话。
他本不是俗人,很快就明白,这前两句是说自己曾经伤害过燕染,如今同样受到了情感上的打击。
然而後面那两句,又是什麽意思?
李夕持细细思索著,但是直到雪霁了,他还依旧坐在窗前,愁眉紧锁。
忘仙乡里饮一杯,饮一杯,是让他去喝酒麽,可是借酒浇愁,又会有什麽用?
案上,套壶里的酒已经凉了。正巧小秋推门进来为暖炉添炭,他一眼便看见了桌上分毫未动的酒具,心中也是一阵黯然,便大了胆子问道:“王爷,您不喜欢仙人掌酒了麽?”
仙人掌酒?李夕持一愣,心中突跳。
“你从哪里弄来的酒?”他追问道,“仙人掌不是这里随便能够弄到的。你是从什麽地方买的酒?”
小秋被他下了一跳,忙回答道:“是、是王爷回来之前几日的事情,城东边开了一家酒肆,专门买这种酒。那天有个百刖打扮的俊美青年,将一坛子酒送给总管。总管找人试尝之後就让我烫了一壶拿过来。”
听完这句话,李夕持急问:“那家酒楼叫什麽名字?”
小秋想了一会儿,答道:“好像是叫忘仙楼。”
李夕持一惊,浑身顿时腾起一股热潮,心脏也狂跳起来。
他急忙转身掀开酒壶,拿起来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紧接著整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口中喃喃地喊著什麽,竟然连大衣都不披,径直跑了出去。
第69章
城东,忘仙楼。当李夕持赶到的时候,这座小楼仿佛已经在皑皑的积雪中等候了很久。
簇新的布幌“忘仙楼”在朔风中招展,楼前也被扫除了一条两三步宽的雪道。但来往的客人并不多,小楼三面又围著密匝匝的翠竹,乍看之下倒更像是一处僻静而别致的府邸了。
李夕持披著满背的白雪,一路踉跄著走进楼里。顺手抓住了一个小二,急道:“掌柜是不是一个百刖人,快叫他来!”顿了顿,又改口道:“不不!他在哪里?我去找他!”
那小二被他晃得晕头转向,却见他一身绫罗,也不敢贸然顶撞回去,心想著反正自家掌柜的也有能耐,於是便指了指後堂的方向。
李夕持心中又是一阵突跳。立刻撇了小二往後堂奔去。
四周静得可怕。在穿过积著厚雪的天井时,李夕持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青石板路上的冰没有除去,他跑了几步竟摔了一跤,却仿佛一点也不觉得疼痛似的起身继续跑。
他绕影壁,横穿过草地,然後推开後堂的隔扇门。果然看见有一个身著百刖服饰的年轻人坐在桌边。
却不是燕染。
犹如兜头泼了一盆凉水,李夕持立定在门外。
怎麽会不是燕染?那酒明明就是燕染调配出来的味道,一点都没有错。可眼前的这个人又是谁?难道说和燕染有著什麽关系?
李夕持正在出神,屋内的那个百刖青年倒忽然笑出声来:“涟王爷?那酒看来是喝到了吧。”
说著,他便主动起身,向著门口走来。
靠近後,李夕持便闻见这个百刖青年的身上带著一股药香,这让他恍惚中忽然想起了什麽。
可还没有等他开口,隔扇对面的落地布帘被掀开了。从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申玉,亮儿你来抱。我和涟王爷有话要说。”
是郑长吉,他手上抱著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孩子正在熟睡,小小的麽指放在嘴里吮吸著。
那百刖青年看见孩子,立刻转身走了过去,接下了那个熟睡的孩子。看著他一脸溺爱的模样,李夕持终於明白了什麽。
这个青年就是百刖名医姬申玉,是郑长吉孩子的另一个父亲。虽然他们之间也曾经有过波折,但是今天看来,一切的颠簸都已经成为了过去。
郑长吉将孩子交给姬申玉,然後径直走到了李夕持面前。微笑道:“此处风大,王爷不如进来说话。”
第70章
可李夕持又哪里等得急?一手撑住了门框,硬生生地答道:“我去大漠找燕染,却听说他被你们带走了,燕染得了什麽病?你们为什麽要带走他?他现在在哪里?在哪里!”
郑长吉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弄得啼笑皆非,只能静静地等他说完了,才轻轻地回答道:“他没有的病。只是他住在那片荒漠的毡包里,要什麽没什麽的,实在对於他的身体不好。再加上有的药物确实只有焱朝才有……”
李夕持听到这里,脸色煞白了,立刻打断道:“怎麽没有病呢?不然要药做什麽!”
郑长吉见他这样激动,反倒不急著把事情说清,反而迈了一步到门外,指著不远处的一座暖阁。
“王爷,如果您不这麽著急的话,其实可以亲自去燕染本人,他就在暖阁里,你悄悄的进去,不需要敲门……”
还没有等他说完,李夕持已循著所指的方向跑出了两三丈。
暖阁离後堂并不远,却包围在一片深深的竹林里。在距离屋门还有七八步的地方,李夕持停下脚步。
他以最快的速度抚平了呼吸,放轻脚步,轻轻地掀开暖帘,然後推门。
一股融融的暖意扑面而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仿佛正踩在极脆弱的瓷器上,不敢弄出半点的响动。
屋子里,很安静。静到一根针跌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够被听见。
但是透过屋子正中央的落地绣花屏风,李夕持却能看得落地花罩後面的床上,幔子是放下的。
燕染就在里面。是的,李夕持能够确信,这几乎也是他几个月以来,梦中所见的景象;可此时此刻,他却反而不敢绕过这道屏风,去揭开那层帷幔了。
似乎是要将心中积存著的思念释放掉一点,李夕持开始在屋子里踱步,缓慢而安静地;也因为他的踱步,才看见了摆在条案上的、那些令他血脉偾张的东西。
又是小孩的衣服!
不会错,那玲珑的袖管和裤腿,可爱的桃红与葱绿色,边上甚至还有几串金的银的小链条铃铛手镯之类的东西,尚未收进盒子里。
李夕持的心越跳越快,竟然比从前在战场上更加紧张。他的视线继续向上,随後落到了墙上悬挂著的装饰上。
是他送给燕染的那柄宝剑!
这一刻,李夕持仿佛获得了新生,他从未尝试过这样的喜悦。失而复得的幸福让他忍不住想要高叫起来,同时也终於鼓起了绕过那道屏风的勇气。
从今开始,他会全心疼惜那个失而复得的爱人;从今开始,他会小心呵护那个失而复得的孩子;一切都将从今天重新开始,接续出一个完整的,全新的未来……
而就在李夕持满怀著激动,恰似一个初涉情爱的青年那样忐忑不安的时候,花罩里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甘甜的叹息。
是睡在帷幔里的人终於从平静的睡梦中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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