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瑈海暮川录-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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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又笑起来,叫我“小哥哥”。
  谁敢做你的小哥哥!
  等等,小哥哥~这语气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如此诡异的氛围中,我脑子里飞快的旋转,突然,一张乖巧的面容就定在了脑中。
  我转过身,就看到了那双水灵的大眼睛。
  那双让我难以忘怀眸子,却钳在一张妖艳的脸孔上。
  我难以置信的问:“你是……婴花?”
  “鬼”笑得像罂粟,“人家现在叫连~花~音~!婴花这名字早就不用了!”
  我没有想到,站在我身后的“鬼”竟是十年前被独眼张拐来的女孩儿。
  她变了许多,变得爱笑了,而且笑起来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又惊又喜,差点儿没跳起来,拉住她问:“怎么是你?”
  没等她回答,我又指着她一袭纤丝锦纹仙鹤红袍没好气的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婴花拉着我坐下,这才一五一十的交待。
  原来,适才那个裸女并不是婴花,而是她府上的一名奴婢(她已经趁我转身之际溜掉了),她假扮婴花,真的婴花就藏在床榻靠着的一面屏风后说话。
  因为我一进来注意全被那裸体背影吸引了,完全没留意到房间最里面还有一个用屏风隔出的空间,而且她们两个人都在同一个方向,隔得很近,我完全没有听出声音不是同一个人发出来的。
  可想而知,我适才在这房间里的每一个窘态都被婴花从屏风的缝隙里看了去,她发出莫明其妙的笑声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问婴花,怎么想出这种损招捉弄我的。她颇为严肃看着我,说:“试试你的定力。”
  我有些得意,笑道:“小姐满意否?”
  且见她眼波流动,点一点头。
  而今想来,那会子若我能好好揣摩她那句话,兴许后来便不会轻易地掉入那个陷阱,即便是不得不掉下去,起码我还能有时间准备。
  我那时候,仍以为婴花还是一位单纯的姑娘。
  接下来,在那座阁楼里,我和婴花才算是认真的谈了一些事情。
  过去的十多年,我和婴花分隔两地,而且因为年纪太小,我们并有联系。
  头些年婴花的姨父王颢来淮汀阁找鹤先生聊天,偶尔还能听见那丫头的消息,印象中她好像是去了什么地方习文。后来王颢调离了长安,也是许多年没有见到了,算是真正断了联系。也许,鹤先生知道吧。
  那天,婴花对小时候的事情一带而过,倒是谈了谈她的近况。
  原来这些年她一直在洛阳,陪着另一位小姐读书。这回能到长安来,是回家乡省亲后,专程来见我的。
  见她仍惦着我,我着实感动,表面上却故意埋怨她在长安有这么气派的一处宅子,也不叫我来住上几日。她笑一笑,讲道:“小哥哥,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想成全你一件大好事!”
  “呵呵,你回来看我就是最大的好事。”我真心说道。
  “瞧你这点儿出息!”婴花戳了我一下,说道:“我说的那件好事,只要你能办成了,你这后半辈子就不用愁没银子花啦!”
  我心说,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看来我宁海瑈贪财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儿了,连在洛阳的婴花都能知道,我这名声也太臭了!
  也罢,我也不用装什么正人君子。
  我认真起来,问她到底是什么事情。
  她凑近一分,在我耳边字字道:“替一位夫人,画一幅仕女图。”
  我啧了一声,以为她又在捉弄我。
  她一下子没了笑容,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你不信,我就不说了!”她气道。
  我见她的模样,心知假不了了,于是连忙倒歉,让她再仔细讲讲。
  我就见她扶了扶头上的花钗,细微之间仿佛整个人的气质有些不同了,不过我那时也没在意,听她正色说道:“回去收拾好穿的用的,三天后,随我去洛阳。”


第14章 仕女图
  你有没有去过洛阳?
  我问的是,你有没有去过武曌称帝后的洛阳?
  神邸佛影,嵬嵬迤逦,这应该便是我心里的神都……洛阳吧。
  婴花将我安置于她在洛阳的宅子(其实至今我也不知道那儿是不是她的家),留下一个“等”字后便一去不返。
  在等候的那段日子,我伪装成一个虔诚的信仰者,几乎是瞻仰了所有的庙堂,叩拜了不知名的各路神佛,留下了许多不切实际的愿望。
  但同时,我也在挥霍着我的银票……从长安带来的五百两银票转眼只余了些碎银,囊中羞涩如我,再没有财力去施舍僧人。
  我变得焦急起来,催促着婴花赶快带我去见那位夫人。
  终于,在两个月之后,在一个微微起风的夏夜,我终于见到了那位神秘的夫人。
  置身庄重而压抑的环境,我的脸埋得很低,双臂僵硬的垂在身旁,有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在身后说了声“跪。”
  我两膝一曲,跪在了泛着珠光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
  呵~
  你一定认为我宁海瑈很没骨气。
  可要是站在你面前的,是当今世上地位和权力最高的那位—则天皇帝,光是听到她的名号,你就已经腿软了吧。
  呵呵~我骗你的。
  事实上,立在我面前的,的确是一位年轻的夫人,只不过她有个无人不晓的名字,叫~太平。
  不用怀疑,那位“太平”确实是你现在心里想到的那一位!
  一个没有身份的私生子,竟然会成为公主府的座上宾……我相信你一定认为这件事情非常荒诞吧!
  所以,你能够体会得到我当时的震惊与惶恐吗?!
  婴花让我画像的夫人,他娘的竟然是~太平公主!
  可是,直到我见到太平前的最后一刻,婴花那丫头仍然守口如瓶,只是提醒我要见机行事。
  这便是所谓的见机行事?!我真想立即掐住那丫头的脖子!
  可是,事情总要继续下去。
  我偷偷揩了揩额角的冷汗,硬着头皮在书案旁坐下。
  案上摆好了纸砚笔墨(我的东西全被侍卫缴了去),品相自然不用我细讲了,肯定要比我平日用的好上太多。
  这时,我又听到那个不阴不阳的声音令道:“执笔~”
  我摁住微微发抖的右手,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才抬起沉重的手臂。
  “抬首~”
  我应声抬头,屋子里辉煌的灯火交相辉映,我只觉眼前一黑,顿感晕眩。
  恍惚中,我渐渐看清了不远处坐着的那个女人。
  太平安静地坐在那儿,她看着我,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不知怎的,当我真正看清楚的她的样子,我心里反而没有了之前那种忐忑。
  并非她不像一位公主,相反,她简直就是天生的公主。
  她身形合宜,眉目秀雅,妆容浓而不艳,衣饰华而不妖。举手投足,处处是规矩,一颦一笑,洒落的是气质。龙凤不俗,皇族的魅力,让人一眼明辨。
  而我,在与这样一位公主对视的瞬间,却突然不再害怕,我想,应是归功于在长安为夫人小姐们画像的经历。
  我是画师,太平是我笔下的仕女,在那个特殊的时间点,我的确有权力掌控局面。
  我不太确定当时我是否真的有这样想过,但我最终的确是游刃有余地完成了对太平的绘画。
  画里的公主骑在一只白象上,公主浅浅含笑,琼萝链舞,婉如仙女。
  白象是佛家最尊贵的神物。这是我的小聪明,也是我的大赌注。
  故事讲到现在,如果你还只认为我是一个贪财势力,只会用一只毛笔在长安城混饭吃的懦弱书生,呵~我不怪你。
  但你应该认同,我是一个很懂得保护自己的人。
  适才讲的在公主府的遭遇,每一句都不假,但我还隐瞒了一些事情。
  还记得婴花在长安阁楼里对我说的头一句话吗?
  她说,她叫连花音。
  名字,尤其是一位名门闺秀的名字,在出阁前,绝不会像狗儿与宁海瑈,连姓氏都可以随随便便地更改。
  除非,过去的十多年,发生了什么让她的家族不容抗拒的变故,如同唐文渊一族,由本来的乌姓被赐唐姓,或者,是那位姑娘正在接触的某件事情,甚至于即有的身份教她不得不改名换姓,以另一种身份活着。
  我不清楚重逢时,婴花是否有心向我透露这个信息,不过在此之前,我已经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这怀疑与那八抬大轿有关,与长安城内气派的大宅有关,与她刻意的隐瞒过去有关。“连花音”这个名字更是坚定了我查探婴花的决心。
  故而在离开长安前,我拜托一位朋友利用他在洛阳的关系,帮我查一查连花音这个人的背景。
  至于那位朋友是谁,反正非富即贵,其它的我就不便告诉你了,如今的宁海瑈已经垮了,实在没有必要再牵扯一位无辜之人。
  不过那时我的运气相当不错。一个多月后,我顺利等来了朋友的消息。
  他按我提供的线索,的确在洛阳查到了一个与婴花的年龄、外貌、经历相似的女人,她的名字正好就叫连花音。
  可是,我朋友认为,这位连花音不应当与我有瓜葛,因了我们两个人悬殊的身份地位。
  我一笑置之,这世上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比如我会认识一名盗贼……
  事实证明,我还是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当我听说,连花音是尚宫局掌管司言的女官时,我着实有些诧异。
  如若婴花当真便是那位连司言,那么,通过她请我去画像的那位夫人,拥有让我后半辈子富贵加身的能力,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意识到,这是一个一生难得的机会。
  我承认,我那时已经被白花花的银子糊了心,对于婴花的目的再也无心深究下去。
  我日思夜想的,只有绘画。我宁海瑈,一定要在神都一鸣惊人。
  我做到了。
  我耗尽二十年的时间,阴差阳错的用一幅仕女骑象图,终于找到了那条通天大道的入口。


第15章 面首
  在我一步登天之前,公主府的太监仍用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对我。他扔给我几张银票,吩咐我暂时留在洛阳,随时听候传唤。
  我揣着三百两赏银,神游在洛阳街头。
  夜市的灯火映出一个与白昼完全不同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我脑子里开始出现幻像,仿佛看见自己身骑大马威风凛凛地在前面走,两旁的人们纷纷让行,用一种崇敬艳羡的目光注视我。
  我傻笑着进了一家妓院,让老鸨牵来一名歌妓作陪。之后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上午。
  我回到住所询问家奴,才知道婴花并未找过我。我有些不快,那丫头骗得我好苦,这节骨眼儿上竟然连个说法也没有!转念又一想,婴花一定是那位尚宫局的连司言无疑了。如今她是官,我是民,她不理我,我又能奈她如何!
  反正我已被太平禁足,索性安心呆在洛阳,婴花到底是要来见我的。
  于是,我靠着三百两赏银在洛阳又消磨了一段时日,结识了当地一些文骚墨客,日子过得总算不太无聊。
  那日夜晚,我与几个朋友在半月楼饮酒唱诗,一位身着绿色窄袖官服,头戴幞头乌纱的女官径直推门走了进来。
  我们几人都惊得站了起来,待我认清那张漂亮的瓜子小脸儿,心头不由得一动,娘的,这不是婴花吗!嗬,连司言好大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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