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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雷降下,劈开他的皮肉和灵魂,让他从那无止无尽的苦痛中解脱。
闪电如游龙划过天空,照亮了半边的阴沉,那一道道的天火终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这一场雨来得及去得也快,就如同是岳卿涟对他的作弄一般。
卿涟是你吗?
他对着寂静无人的天地喃喃自语。
第四十二章
从旗山落魄而归,云逸尘大病了一场,再清醒时就变得沉默不语,不喜不怒。他终日彷徨不知何处可归之时,家里倒是传来了好音讯,说是云泊书醒了,这万念俱灰时唯一的一点安慰让他当即赶回了云家庄。
长时间的昏迷让云泊书少了过往凌厉的气势,整个人反而沧桑了许多,他拉着云逸尘的手,几乎哽咽着说出了那日发生的情景。谁能想到两家人这般的血海深仇,最先忍不住动了杀念的却是他们的爹。
“当时爹跟疯了一样要杀青萍,结果娘挡下了那一掌。”他当时震惊于岳青萍口中的那些陈年旧事,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爹那夺命的杀招,两人交手时,明明还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的娘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冲了上去,结果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娘口吐鲜血倒在云隽的怀里。
“当时我们谁也没注意到房里的火盆被踢翻了,爹抱着娘一动不动,就连之后火势越少越猛依然不肯动弹半分,而青萍也不肯走,甚至还替我挡下了那被烧断掉落的横梁。”提起岳青萍,云泊书的脸上满是落寞。“我想了许久,青萍心里的人应该就是爹吧。”若不是自己这张和父亲神似的脸,当初怕是也不会对他施以援手。
云泊书的这番话对于云逸尘而言,无疑是伤口上撒盐,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到底,还是云家欠岳家的,可笑的我还想着报仇,报什么仇,明明欠了一身债的人正是我们。”
“逸尘……”
“哥我想一个人静静……”他这一静就是多日躲在自己房中足不出户,就连云泊书来找他也避而不见,等到他实在是忍不住一脚踹开了那扇木门时,云逸尘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有满满一地的宣纸,每一张上都是细细勾勒的岳卿涟的身影。
他回到了自己被救起的渔村,每日提着酒壶沿着那条江而走,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那个名字,但是无人回应。明明是个一杯就倒的人,如今酒量好的连鹏飞客栈的孟叔都甘拜下风,他曾经也问孟叔为什么留在孔镇十多年再没有回过云家庄,若不是当初孟叔执意不愿回去,如今的管事一职还是他的,孟叔只说他的心落在这孔镇了,这辈子什么地方都去不了了。如今想来这话一点也不错,他的心也落在了此处,即使回了云家庄,也不过是副空皮囊罢了,还不如将一切都交给大哥去打理。云家庄依旧不停飞鸽传信让他回去,但他都只是草草看过,任由云泊书那字里行间的劝告苦心付之流水,曾经显赫一时的云家庄和万剑阁皆元气大伤,一时之间让人无限唏嘘。但这些对于云逸尘而言,都不重要了。挽月也曾特意上鹏飞客栈找过他,对于坊间传出的平天教右护法身死的消息她是不信的,但是看到云逸尘那万念俱灰的样子,她只觉得心头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你怎么忍心下的手?”墨莲的死被武林人士额手称颂,他云逸尘落了个大英雄的名号,即使隐居起来,依旧是被人夸赞为不为名利所困,只为不平之事而出世。这些话听在挽月耳中,既刺耳又可笑。
“是啊,我怎么忍心看他一人在江水之中受冷受冻。”他如同一个痴人一般日日夜夜在江边徘徊,明知已经觅不到那个人了,却也不舍得就这么让他留在那冰冷的江水之中,浮浮沉沉。
“既然不舍当初又何必那般绝情。”在一起时你侬我侬,分开时却恨不得你死我活,挽月不明白其中的恩怨,只是看着如今的结局难以置信。“卿涟是个单纯的人,我本以为佛公子也是个单纯的人,本想着你们若成姻缘就算世间不认同,也必然是一段良缘。但我却看差了,卿涟的单纯是无拘无束,纵情而为,所以你那般待他,他想要的不过是个说法,看你的单纯却是坚定自己的信念,是非曲直容不得一丝懈怠,我不知他做错了什么,你明明心中仍有情义,却依然可以残酷地对他刀剑相向。”
“木已成舟,再怎么懊悔也于事无补,不如一场酒醉,梦里什么都有。”孟叔拎着自己酿的酒走到两人面前,“这是我新酿的酒,你带点回去往那江里撒点,那小子肯定爱喝。”
三个人就这么围坐一桌喝了起来,酒瓶堆了满满一桌子,最后前来寻挽月的小翠喊了顶轿子把自家小姐抬了回去,本还想替云逸尘也喊一顶,但被他婉拒了。他酒意浓,只想就着清冷的月光,吹点冷风,一路慢悠悠地晃回去,更重要的是他想想早早的将这美酒与岳卿涟分享。
“那你路上当心点,可别睡在街头了。”孟叔本想将他留下,但看他那寂寞的背影,终究只是忠告一二,随他去了。
夜色已深,行人都已各自归家,只剩下打更的人穿街过巷。云逸尘拎着两壶酒踉踉跄跄走着路,脑子里空空荡荡,路过沉寂萧条的万剑阁只当是寻常的房屋,脚步都不曾停下片刻,但走着走着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当日繁盛巍峨时,他在此处第一次与岳卿涟相遇,明明是万分狼狈的情景,却让他忘了去计较许秋池对他下药的事,只一门心思想着岳卿涟清亮令人倍感舒服的嗓音,孟叔说他和岳卿涟是注定了的纠缠,而今他只觉得自己是他人生的劫难。
若是不曾相逢,便没有这些苦痛,他也能继续当他的自在逍遥风了。
可是即使重来一遍,想必自己也不会放手吧。
“卿涟,这是孟叔新酿的酒,你尝尝。”独立于江边,他将壶里的酒缓缓倒入江流之中。夜色沉沉,只听得到他一人的声音,他喃喃自语,自问自答,长久以来都不曾感到厌倦,似乎这样便可与岳卿涟通灵了一般。
“我会一直在这陪着你,然后入轮回去寻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由我用一生来偿还。”
三年的时光不知不觉就这么过去了,他的两鬓早早生了白发,当年响彻江湖的佛公子如今成了一界农人,在小小的渔村落了根脚,整日下田种地,江边捕鱼,哪里还有半分当初惊才绝艳的样子。期间也有许多自诩武林志士之人来劝他,但只要提起平天教提起那当年风华绝貌却雌雄难辨的左护法墨莲,云逸尘总是大怒,他不许任何人说岳卿涟已死,不许任何人对他有污言秽语,于是江湖盛传,佛公子疯了。
而云家庄和云泊书表面上的不闻不问更是坐实了这些人的猜测,一时之间关于他们兄弟两争权夺势的戏文小册子传播甚广,直到云泊书出面狠狠教训了几个为首的人才逐渐冷却了下来,连同那名噪一时的佛公子也在新人辈出的武林之中渐渐被湮没了。
第四十三章
“你没再上那旗山吗?”孟叔一边细细切着姜丝,一边问正替他烧火的云逸尘。不过三年的光景,曾经的云二公子如今已是各种杂活农活精通,丝毫不输正经农家子了。怕他一个人在渔村里胡思乱想,孟叔三天两头地拉他到自己的客栈里来帮忙。
“山下的阵法我过不去。”他后来也不是没闯过,只是少了引路人,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后来他也想开了,山上的也不过是卿涟的衣冠冢,与其硬闯旗山,还不如守着这一江之水。
“唉,虽然我说这话不太好,但就孟叔来看,那左护法就这么任由你在他眼皮底下晃悠,怎么也不像是生死之仇。况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这话他没说出口,怕又勾起了对方的伤心痛楚。
“他们不会做这种事的。”墨言的脾气和岳平岳安的性子,都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最重要的还是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岳卿涟那一身的伤有多重。“那一剑是我刺下的,寻常人都未必能熬过,更何况是从万丈山崖跃下。”他比任何人都期望有奇迹,希望上天多多眷顾他,可是他又十分清醒这是一件多么不可能的事情。
“唉……”对于这两人之间的恩怨孟叔了解的不多,便也不再多嘴说些什么。
吃了孟叔精心准备的新菜色,云逸尘便拎着几罐酒走了。
如今平天教势力越来越大,昔日万剑阁掌控的孔镇也成了他们的地盘,但是墨言本人却是再也没有再此地出现过。普通老百姓对谁来掌权,谁来当地头蛇并不是很在意,因而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在无声无息之中进行,朝廷的人也曾来和新势力攀交情,不过笑着脸来的,走的时候却是黑着脸的,大声骂着乌合之众,但也就嘴上骂咧咧,毕竟当朝天子素来对武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想要维持面上的太平,必然是不会轻易和这些人动干戈的。
“听说那昌平公主要去和亲啦!”
“皇帝老儿还真舍得啊,不是说最疼爱这个女儿吗?”
“疼爱有什么用?这不是对方就看上昌平公主了嘛,之前本来还想借着万剑阁的声威拒绝的,如今……”
压了压头上的斗笠,云逸尘对周遭传来的私语声不由得楞了一下,当年那为情所困的小女子,如今也不得不成了政治的牺牲品,他想起她在画舫上哀叹的身影,不由得在心里也发出一声叹息,她人命不由己,诸多无奈,而自己这一生也注定要在回忆和痛苦中度过。
他兀自出神,都没有注意到两个小孩正你追我赶从他身旁经过。
若不是跑在后头的小胖子险些把他给撞倒了,他大概也不会将自己的视线落到两萝卜头大的孩子身上,但也就是这淡淡的一瞥,随即让他整个人僵住了。
“哥,把我的糖葫芦还我!”
“都这么胖了,还吃!”
个头高瘦的举着手里的糖葫芦,臭着一张脸教训正抱着他胳膊撒娇的小胖墩,他们两忙着拌嘴显然也没怎么注意一旁带着斗笠的男子。
“糖葫芦又不是肉,怎么会长胖呢!”
“要吃就做事,你来背这一箩筐的菜。”
“我还在长个呢!不能背重东西!”
“岳安你是不是皮痒了!”
集市上来来往往行人不断,两个孩子夹在人潮之中,即使拌嘴吵闹也没有人愿意花过多的关注,因而即使云逸尘的眼神几乎要将两人烧穿,谨慎如岳平也没有察觉,他只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恨不得把他身上最近长出来的肥肉都给拽下来。
“赶紧走吧,时候不早了!”把糖葫芦塞回岳安手里,岳平背着一箩筐的瓜果蔬菜拉着他快走。“都是你,平白花了这么多时间,师伯知道了又得罚你了。”
“就买个糖葫芦的时间……”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的岳安,脚下的步伐倒是紧紧跟上了岳平。
看他们脸上丝毫不见之前忧郁愤恨的神色,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地背着一堆东西似乎是要赶往何处,云逸尘只觉得自己沉寂多年宛如死去的心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尾随在后,使出了自己平生的武功绝学,只害怕让前头的两个孩子发现了自己的踪影。他心里忽的就想起了孟叔的那番话来,越想越觉得心头的暖意上涌,一点一点融化着寒冰。
两个孩子七拐八拐,故意绕了一番路才最终走到了他们的目的地,那是一个和云逸尘所住渔村相距不远的小村庄,当初云逸尘寻找岳卿涟时还曾来这挨家挨户敲过门,而如今他看着岳平岳安两人熟门熟路的样子,眼眶不由得发热。
会是他吗?会有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