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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知道,前方战报传来,与南梁交战的五万大军因贪胜冒进,中了埋伏,全军覆没,尸体被抛入长江,塞了江流。从领军的元帅到军官士兵,无人生还。
陶挚震呆,看着那些人的不信、惊恐、哭泣和哀嚎。简岱和宣阳长公主都不在府中,去了宫里。
所以今日宗韶被传入宫,到现在还没回来。
陶挚一时不敢相信,简意!
忽然就想到宗韶,宗韶如何接受这变故,此时是怎样的悲痛绝望?
陶挚呆立一会儿,猛然明白,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在宗韶身旁,陪伴他,安慰他,否则宗韶怎样走过这锥心彻骨的悲痛?
陶挚急跑至宫门口,怕接不到宗韶,还好福王的马车在那里,陶挚到的时候,随从们皆惶然地看着他,说:“简公子出事了。”
陶挚点头。
皇宫里陆续有人出来,每个人都面带悲凄。终于宗韶出来了,脚步虚浮,目光茫然,陶挚立即赶上去,扶住他手臂。宗韶看着陶挚,如受伤的孩子见到了亲人,眼中的泪倏然流下,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陶挚搀扶他上了马车。宗韶掩住面,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他的哭声压得很低,更是让人难受,陶挚红了眼眶,揽住宗韶,用力地拥住他,用自己的温暖给他力量。
宗韶终于渐渐止了抽泣。
陶挚感受得到宗韶在拼尽全力压下哭声,他倒宁愿宗韶放肆地哭出来,别这么压抑自己。
陶挚扶了宗韶入卧房,宗韶虚软坐在窗前榻上,木呆呆的,泪无声自眼中流下。陶挚坐他身边,悲悯地拥揽住他,命仆从退下。
宗韶哭出声来,依旧很小声的,控制不住的呜咽,心碎肠断。陶挚陪着落泪。他用绢帕给宗韶拭泪,待绢帕湿透了,就用衣袖给宗韶擦。宗韶不住的哭,无尽的泪。
宗韶没有说一句话。
时光悲哀地过去,宗韶一径的哭,直到昏昏沉沉,头无力向后倚靠在软垫上,陶挚爱怜地看着他,不知怎样安抚他的伤痛。
宗韶闭着目,泪仍自眼角滑下,脸上满是纵横泪痕。陶挚的衣袖已湿透了,这么冷的天,陶挚怜惜地看着绝望的宗韶,终于忍不住,那一刻魂灵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低头用唇吻去他脸颊上的泪。
他只想安慰他。
宗韶察觉到了他的吻,抽泣止住,手也僵住。
宗韶没有睁眼,也没有动。
陶挚满怀悲伤,自己的心亦被绝望填满,用唇温柔地在宗韶的眼角、脸颊滑过,吻去他的泪,他那么爱的宗韶的泪。
宗韶不再流泪了,他好像自悲痛中稍稍抽离出来,怔怔的等待着陶挚的吻,不知多久时光过去,他在陶挚的温柔里渐渐安稳下来,迷迷糊糊睡着了。
陶挚抱着宗韶,心柔软又凄凉。他如此爱惜这个少年,宗韶如今只有他了。陶挚看着暗沉沉的室内光影,他愿意用自己的爱支撑起宗韶的生命。
他没有办法看宗韶绝望。
仆人进来轻声问:“公子,要进晚膳吗?”
陶挚摇头。宗韶醒了,自陶挚怀里坐起。他的脸上有羞涩,虽双眼红肿,悲伤仍在,但因为陶挚的吻,他显然已从极度悲伤的沉沦中挣脱出来,看向陶挚的目光有亲近,信赖,和温柔。那是爱的亮光。因为亲吻,他们的关系已然不同,从朋友变成恋人。
陶挚心跳,更是感动。他明白宗韶接受了他的吻,也接受了他的爱,因为宗韶的目光那样纯净温柔,恢复为单纯的孩子,放下尘世一切桎梏。
陶挚唤仆人送进热水,为宗韶洗脸。
宗韶等待着他照顾。
陶挚温柔地用湿巾轻拭宗韶的脸庞。
人间有爱的感觉真好。
能自心灵上被所爱的人接纳的感觉更是让人感恩激动。
待重新为宗韶梳了头发,宗韶静静坐着不语,陶挚小心地问:“你可还有精神,去看望宣阳长公主?”
宗韶的悲伤上来,泪又蒙了眼。
“我们明天去也可。”
“不,这会儿去。”宗韶道。
“那我给你更衣。”
为宗韶换了衣,陶挚自己也匆匆去洗脸,换衣。
如今王府里已有若干套陶挚新衣,仆妇仍在日夜缝制,都是宗韶的命令。
陶挚出来时,见宗韶怔呆呆站在那儿,眼中含着泪,陶挚扶他走了一步,宗韶茫然不知方向,不知道下一步往哪里迈。
那一刻陶挚的心中满是悲悯,他想也不想的,抱住宗韶,用自己的唇吻上宗韶的唇。
☆、你是上天给我的礼物
宗韶懵了,任由他抱着亲吻,身躯动也不会动。
陶挚有点慌乱,他不知道怎样吻人,只本能地咬吮他的唇,探寻他的舌,辗转亲近捕捉,两个人牙齿碰了牙齿,直到不能呼吸,才放开。
陶挚心怀激荡,甜美聚集胸膛,看着眼前的宗韶,生命都好像变得不同。
宗韶有点无措,也有欢喜,目光在陶挚脸上掠过,没敢停留。他的眼睛红红的,茫然又害羞。
陶挚感恩,欢喜,再次确认般的将他抱在怀里,宗韶依顺着,身子不动,手都不知往哪里放。
陶挚笑了,他这么爱他,他要用自己的爱温暖他的悲伤,他要支撑起他的生活和生命,给他希望。
而当付出爱时,爱也充盈自己的心灵。当梦幻中期盼过的那么多次的亲密终于得到,这一刻陶挚心生喜悦,无限幸福。
他们来到宣阳长公主府。那一天,陶挚知道,是自己支撑宗韶走过来的。悲伤炸毁心灵,但温暖的爱可以在心灵边侧甜蜜生长,包裹住脆弱伤痛,给以呵护淳厚的力量。宗韶不会因为悲伤而被摧毁倒下,因为有爱在他身旁。
简岱和宣阳长公主皆说简意一定还活着,不肯治丧,派了数名家人去长江沿岸寻找。
陶挚辞别简伯父,拿了自己的小包裹住进福王府。他知道,他的人生迈入新的阶段,虽然在世人眼里,一般会叫他:男宠。
这没什么好在意的,因为当下他要陪伴宗韶。即便是朋友这时候也会彻夜相陪的,而陶挚知道他住下了,就不会再走。他要给宗韶全新的生活,让爱充满宗韶的心灵,他们将从此一道走下去,看人间风景,走无数未知的路程。
陶挚温柔照顾宗韶躺下,宗韶说,他小时候睡不着觉就拿本诸子百家的书背,背着背着就睡了,结果每一本书都只会背几页,没有一本能通篇背下来的。陶挚笑,挑了本《庄子》给宗韶念,果然念了一会儿宗韶就睡了。想来他很累了吧。陶挚爱怜地看着宗韶柔和清秀的面庞,小痴,如果早些遇上我,你的心里会不会就都是我了?——
陶挚吹熄烛火,住到外间仆人的床铺上。
夜半,陶挚被光亮惊醒,见屏风那一侧,宗韶披了衣,手执烛台,在室内慢走。陶挚忙起身到他身边,宗韶眼睛红红的说:“我睡不着,起来走走。”
陶挚扶住他,接过烛台,陪着他走,宗韶见陶挚穿得单薄,道:“你去睡吧,我也去睡。”他勉强笑,笑容凄凉又温柔。
陶挚扶了他到床上躺下,盖好被子,握住他的手,继续给他背书。宗韶说:“你都会背?”陶挚说:“是啊,我厉害不厉害?”宗韶便笑。陶挚清静地背下去,待宗韶睡安稳了才悄悄离开。
哪知方朦胧入睡又被惊醒,却见宗韶在自己小床边,拉开被子,挤躺上来,说:“我睡不着,在你身边呆会儿。”
陶挚揽过他,宗韶便枕在陶挚胳膊上,偎在他身侧。
床铺窄小,两个人的身体稍微一动便碰到,不约而同的,他们慢慢靠近。陶挚感受着宗韶体肤的温热,心跳慌张,黑暗的夜里,他忍不住近前亲吻宗韶的额头、脸颊、唇,宗韶温顺地等待着,陶挚心怀激荡,将宗韶抱紧。
他正是热血少年,宗韶这么投怀送抱,哪里忍得了!
他心跳又大胆地抚摸,热烈的感知着另一个生命。
宗韶依从着他。
他们就这么成为世间最亲密的爱人。
神迷魂醉,激情荡漾。
陶挚发现,宗韶开始怕夜晚,怕入睡,甚至不敢闭上眼睛。也许黑暗让他想起往事,也许一闭眼他眼前就是简意的笑容。每到烛火熄灭,宗韶就拉了陶挚不让他走,陶挚睡在他身边还不够,他一定要枕了陶挚胳膊,偎在陶挚身旁,手接触到抚摸到才行。
陶挚像照顾孩子一样抚慰他。宗韶问:“我这么睡会不会压得你胳膊痛?”陶挚摇头,温柔安慰道:“不会,一点也不痛。”
他喜欢亲吻宗韶的唇,那样柔软;他喜欢抱宗韶的身体,那样充实安定。宗韶对这些都是被动的,羞涩的,他只是依赖于陶挚的怀抱,只要接触到陶挚就行,好像只有这样才安心,才能睡着。
当宗韶躺在怀里,当陶挚抚摸宗韶的头发的时候,陶挚觉得自己生命里追求的圆满终于实现。
他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他有了亲密爱人,心魂可以相托相伴。他再不用因时光的流逝而焦虑,也不再对生命的必然消逝而恐惧,因为心的圆满他已得到。
宗韶说,你是上天给我的礼物。若没有你,我定坠入深渊,无力自救。
陶挚说,你是我在世间最大的幸运和幸福。
☆、原来有情感就会受束缚
朝堂就战与和发生很大的争论,陶挚从简伯父家回来,拉了宗韶到书房,翻出山河地理图,铺在画案上反复掂量研讨,又就庙算、军形、兵势等问询宗韶。宗韶所知有限,陶挚便道:“我们去茶楼、酒肆走走?多听一些议论,或者,你请些知道这些详情的朋友,一起聊聊?”
宗韶些微发愁地看陶挚:“你研究这些做什么,便战,也不用你上战场,你可是也要抛下我?”
陶挚揽了他安慰笑:“我就是想知道国家形势,心里有数。”
宗韶道:“有我在,就有你的安稳。”
陶挚只是笑:“我们出去走走?”
宗韶坚定摇头。
陶挚有点惊异,因为这是第一次宗韶拒绝他的提议和愿望。宗韶那么温柔的性子,以前即便不愿也顺从自己的,今日怎么这样坚决?难道是因为简意的缘故,宗韶对战争有抵触?陶挚压下自己的心思,不再提议外出。
过两日,朝中以太子为首的主战派占了上风,宗韶奉皇命每天去东宫报道,协助太子核对军备物资。陶挚兴奋说:“你带我也去吧,我可以帮你做事,正好了解一下详情。”
宗韶温和道:“不行,不能带你去,你在府中等我回来就好,有什么我知道的回来都告诉你。答应我,不许去酒肆茶楼,不结朋唤友,只去宣阳长公主府,然后就回来,不在外面停留。”
陶挚怔了,这才发现,宗韶原来还有这样不容辩驳的一面,如果他不答应,两人就会发生——裂痕,宗韶的神情是决不许他违抗。
陶挚有点骇异,笑道:“那我去看宗泓可以吗?”
宗韶笑:“当然可以。答应我?”
陶挚只有点头。
宗韶是王爷,陶挚第一次鲜明知道。
陶挚在王府里闲逛,忽然想起教坊,这里比教坊当然大很多,但同样的不能自由。宗韶不许他去市井,不许他结识新的朋友,只想把他养在府中。
三年、十年、二十年,一生?
或许宗韶是想保护自己,不让自己牵扯到时局之中。
可陶挚很寂寞,心中也有点不舒服。原来有情感就会受束缚,有得到就得有付出。
宗韶每天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