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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轩,你穿这石青之色,大气出尘,最是好看。”天阙呓呓一句。眼前之人,虽看不真切,却只觉心头春潮涌动,便断是寒轩。那日德驰殿中,天阙满心欢喜,换来的不过是寒刃如霜,而眼前之人,却如三春丽日,暖及周身。
“寒轩……我终于……可保你万全了……”天阙肆意挥霍怀中温热,紧紧拥住来人,愈发陷入那温柔旖旎之中。
宫中耳目森森,思澄平独下扶风阁,消息不胫而走,寒轩到时,见其正端坐廊下。身侧几个宫人,不敢容其擅动,亦不敢近前冒犯,只疏疏将其围住。
寒轩见此,亦不好贸然上阁,故作镇静道:“大人怎的独自离席了,不怕扫了陛下兴致?”
“一把年纪,不胜酒力,大人不必挂怀。况陛下有小女相伴,怕是不愿旁人打扰。”思澄平气定神闲,略有鄙夷之色,未曾看寒轩。
寒轩不甘示弱,语气刚劲:“大人良谋得成,多饮几杯,亦是赏心乐事。”
“小女三生之幸,得陛下垂怜,为父自然人生得意,陛下亦可一朝尽欢。”思澄平转头对身旁宫人道:“老朽无碍,诸位不必费心,欲与领宫大人闲话几句,诸位若是听去,怕领宫大人脸上无光了。”
众人面露难色,一时不敢轻动,寒轩面起薄霜,过了须臾,杳然一句:“都下去吧。”
听得寒轩发话,众人才躬身而退。思澄平轻笑一声:“领宫大人果然治宫严谨,无奈百密一疏,今日之后,到底是我这个‘老奸巨猾’之人,占了上风。”
寒轩心头一震:“当年岘山帐外,属垣有耳者,原来是大人爱女?”
“老臣数十载忠心不二,南征北战,不想只因大人于绣榻之上,一句温言巧语,便只得收敛锋芒,隐逸世外。换做大人,可会自甘碌碌?”
“你勾结公主,左右逢源,本座亲眼所见,纵有谏言,亦是持公之论,寒轩问心无愧。况若陛下知晓,你于其身边广置耳目,不知对本座当年所言,会作何论断?”
思澄平岿然不动,捻须而笑:“我若道那间壁之人,乃我忧心陛下安危,以做保驾之用,陛下怕是不会怪罪。当年德驰殿中,大人挟持圣驾,意欲不轨,老臣这手下力将,岂非正得其用?”
“你这个女儿,养来真是上算。”寒轩容色疏淡,气势分毫不减,“大人隐逸数年,本意得毓秀天然,神思通达,不想竟是老而不化,实在可叹。大人既已知德驰殿中当日情状,亦当知晓,我磊寒轩,自不可为人所制。圣驾安泰,到底是我磊家,才可道来一二了。”
“大人今日自可趾高气昂,待得小女册封生子,我思澄一族,怕要自大人手上,分一杯羹了。”
“世事难料,百密一疏的,怕是大人您了。”
寒轩径自离去,再不顾思澄平,只满面严霜,快步上了扶风阁。留思澄平一人,闲坐阁下,悠然自得。
那扶风阁上,天阙衣炮尽散,一身细汗,嘴边一抹浅笑,尚沉梦正酣。思澄言伏于天阙胸口,胜雪香肌,娇媸毕露。虽是假寐,脸上亦有得色。
寒轩怔怔立着,一语不发,看得二人缠绵交颈,相拥而眠,心头五味杂陈。更是看得那一席石青色,缱绻于地,一顶银冠,散落脚边,残阳斜照,尚熠熠有光。
寒轩内中痛极,只强压怒意,匆匆下了扶风阁。
溪见守于阁下,寒轩一见,尚不得发作,如常道:“陛下酒醉,去取那件翠竹荫兰衫给陛下披上。陛下既有言在先,便不必动了,待陛下醒了,便将那思澄氏抬下来,送回仪南殿,着昭妃看顾。大人年迈,其女亦是辛苦,本座未归,这二人只好生将息便是。”
溪见诺诺而退,寒轩前行几步,思澄平挑眉一笑:“大人一见,不知小女,可得圣意?”
寒轩佯作从容:“大人筹谋辛苦,不如先至仪南殿歇息,来日方长。本宫便不多陪大人。”
思澄平诡笑愈浓:“怕是大人眼红心热,胡言乱语,这‘本宫’二字,本非大人可用。”
“稍假时日,大人便知本宫当不当得起了。”寒轩云淡风轻,“大人自便。”
离了扶风阁,寒轩传了车架,出穹汉门而去。
挑帘而望,只见残阳将暮,照败红衰翠,一行白雁,破淡烟轻雾。疏砧阵阵,伤怀念远,新愁旧恨相继。寒轩明白,任节序暗改,沉浮往复,秾华不过如梦,恰似水自东流。人间所事,总堪惆怅。
待得月华初照,天阙才醒,见怀中之人,并非心之所念,更兼二人衣衫凌乱,袒襟露怀,肌肤相亲,天阙立时明彻,不觉心头一震。
思澄言假寐之中,不可立时转醒,天阙将其微微推开,欲披衣起身,才见二人身上,盖得是那件翠竹荫兰氅衣,只心头狂涛大作。未及思澄言出言,便已扔下怀中之人,略整衣衫,疾步下了阁去。
问了寒轩去处,天阙亦摆驾离宫,夜入了磊府之中。
天若尚负气不肯露面,唯绥安一人,恭谨引了天阙到髣髴阁外。
小楼之外,影寒池澈,露冷树青。天上银蟾高挂,万里清光,冷照兰闺,只看得帘栊幽幽,有素女婉坐,一身青碧。
天阙悄然推门而入,见寒轩满面清光,迎玉辉斜照,簌簌不止。天阙不敢近前,只亦披着一身芳兰幽竹,立于桂影之中。
“寒轩。”天阙切切唤了一句。
寒轩顾影自怜,不曾答话,亦不曾回头。
“我不该放任醉酒……我只当那是你……我……”
过了许久,寒轩才开口轻叹:“都是我不好。”
天阙闻言,疾步上前,自背后一把抱住寒轩。两件素色衣袍,于点点秋风中轻轻浮动,蟾光之下,二人面如皓玉,恍如一对璧人。
“思澄平携女入宫,我自知其意在后位,便想将计就计,可激得你以身破局,断其梁梦,你我亦可圆满成婚。不想弄巧成拙,终是我对不住你。”
天阙字字真切,呼吸间那点点暖流,只打于寒轩耳边:“待我醒来,看得这件翠竹荫兰,只追悔莫及。你可知,你那一顶流云惊凤冠,乃我母后入府之时,父皇所赠的信物。而你身上这幽兰友竹,我这翠竹荫兰,便是父皇与母后成婚当日所穿。我将其尽数交付于你,便是自有心于你的第一刻起,便属意你为我唯一的妻房。”
寒轩将头偏向一侧,泪涌更盛,方欲轻轻挣开天阙怀抱,却只被其抱的更紧。
天阙一时激起:“你可知,为立后大典,一应用度仪仗、宫室陈设、冠冕章绣,哪怕是宫人衣袍,自入宫当日,便着手置办,如今早已齐备。时日再长也好,金银暗弱,则锻造不休,器用朽败,则更替不待。只为有朝一日,你心意转圜,你我能即刻大婚,不留一刻予世事蹉跎。”
阁中极静,秋蛩亦杳然而逝,唯天阙唇齿之间,一句悲鸣,震彻寒轩肺腑:“寒轩,我一颗心,自始至终,尽是你的。”
寒轩幽幽转过身,一对翦水秋瞳,盈盈望入天阙眼中:“自你入主玉阙,你我多生猜忌,然细想来,这天下夫妻,多少都是如此吧。关心则乱,惜则患失,常情如是。”
寒轩突生一缕苦笑,含泪道:“天阙,我亦是没有办法了……。”
“寒轩?”天阙满面疑色,只看着寒轩面中浓云。
“那日在这髣髴阁,你……御医说……我本以为我自那边来,是不会的,可……还是有了。”
天阙痴痴愣了许久,才喜极而泣,紧锁怀抱。寒轩倚于天阙肩头,怆然闭目,由得两行清泪,无声而落。
如天阙所言,帝后大婚,宫中早有预备。因未及昭告天下,便未曾行繁文缛节,只先办一场宫宴,迎寒轩入宫,待得来日,再择期补全仪典。
紫宇彤帷,九华玉殿;华榱璧珰,瑇瑁雕梁;绣罗黼帐,金锁银钩:虽是匆忙设宴,内宫上下,亦是分毫不差。
天阙正冠朝服,满面春风。寒轩难得一身正红,织金缀玉,满鬓赤金红宝,光华万千。天阙为其早成一顶新冠,唤为鸾凤和鸣冠,正为大婚所用,冠上一鸾一凤,振翮欲飞,两翼高展,尾翎危举,交缠而上,更衬得寒轩国色倾城,芳泽无加。
遍观席间之人,梁勋难得不着一身清素,此时一袭嫣红,一派是喜气盈身。蓝泽亦着红粉,笑意嫣然,安坐于笙歌繁靡之后。天若应景而至,虽不见殷情,亦不曾失礼。而席间绥安,那眉目间,却生寥落了。
思澄平父女只战战兢兢,择机才小心一句:“陛下,小女日前承蒙圣恩,而磊氏如何能先入为主,封为皇后。”
天阙满面欣然,未见稍减,不过淡然一句:“磊氏入府在先,又身怀龙裔,更兼有社稷之功,你是家臣,当最是清楚。”
“可是小女……”
思澄平还欲争言,却为天阙轻巧打断:“放心,朕必不会亏待于你。”
言罢,天阙只满目春熙,看向寒轩。寒轩雍容一笑,自明其意:“陛下,今日臣妾大喜,得以入主中宫,不敢独占鳌头,当阖宫同喜。”
这满座觥筹往来,欢谈宴乐,仿佛为寒轩一语,稍稍凝住。
天阙微含薄醉,只洪声道:“你既已登凤位,这内宫之事,按你心意便好。”
寒轩含笑谢过,只转头向思澄氏二人道:“思澄氏已承雨露,又出身贵重,便封为瑄妃,将北苑主殿整饬出来,更名朝露殿吧。”
天阙颔首:“朕心中思量,亦是妃位最为合宜。”
思澄氏二人,自大失所望,然纵览全局,亦无可转圜,只稽首而拜,依礼谢恩,再不敢言语。
而寒轩微微侧首,看向席间:“勋儿入宫日久,淑德昭彰,事驾得宜,当晋为贵妃,以示恩眷。而臣妾践位,宫中之事不可暂旷,这领宫之职,便由溪见顶了吧。”
“勋儿自当得起。溪见又是府中旧人,朕放心的很。”如此小事,天阙自不会过心,为哄寒轩高兴,他如何不允。
寒轩尚未说完:“昀太妃有大功,嬉醉轩屋小地偏,当为太妃再修宫室,待得来日外嫁,便可不失体面。”
蓝泽一听,早已面红耳赤,只还言于寒轩:“若论宫室,陛下将旧日茂苑殿旁一座广院定为溢寒宫,供娘娘起居,只是不知可亦有雅韵佳话可溯?”
天阙执起寒轩纤手,柔情一句:“‘暮云收尽溢清寒’,你曾说过,你最爱秋天。”
寒轩容色圆如满月,然其心头明白,这溢彩章华,不过是外人眼中的圆满。来日风雨如晦,还是要孤身而往。
第22章 愁霖
高槛凉风起,清川旭景开。
秋光澹荡,闲庭小坐,看断鸿杳杳,梧桐黄叶,槐柳萧疏,不觉纵生幽情。
寒轩手弄一枝寒蕊寿客,低眸沉思,见凉叶堕于衣角,却无端忆及那句“六宫谁买相如赋,团扇恩情日日疏。”
自入中宫,诸事皆是顺风顺水。时入深秋,物候宜人,连立后大典上,重衣叠绣加身亦不觉苦热。然其心中总有阴云盘桓,所谓恩爱情好,向来不得永固。那些后景怡安者,不过是懂得自遣罢了。
竹影微动,幽径之中,溪见悄然而至,寒轩屏退宫众,只留其一人,幽幽一句:“御医都打点妥当了?”
溪见应声道:“是,对当日其知情不报,陛下未曾责罚。”
“扶风阁遇刺,弘文馆焚火,桩桩件件都尚无头绪。思澄平此时延期入宫,本宫便知其必生事端。当日察觉有孕,好在未有声张,才可破其父女诡计。”
寒轩轻抚腹中,忆起当日御医一句恭喜,只惊得瞠目结舌。自知天阙之母非此间人,寒轩便曾有闪念,自己恐亦将步其后尘。然事已至此,寒轩纵惶遽一时,却知木已成舟,只可认命。
于彼处时,寒轩从未想过要养育子女,只觉不堪其累。对稚子天真,更多有嫌恶。寒轩明白,自己最是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