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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月上中天时,谢临点燃了一炉香,那香不怎么好,没一会儿就把门窗紧闭的屋子里弄得乌烟瘴气,闻着清香中夹杂着辛味,浓得发了苦。
谢临用手捂了口鼻,手上又把半纸包药粉倒了进去,这是秦惜来的时候给他的迷药,他自己又添了些别的东西,搅和了一炉药效奇强的香出来。
要是谁此时进屋子里来,只怕吸一口就要倒下去。好在谢临百毒不侵,这么闻了,也仍然神志清醒。
他盖上香炉盖子,拿起赤霄,打开了后窗。
窗外是无边月色,夜虫轻鸣。两个立在窗边的年轻人立时看了过来。
谢临若无其事,用手扇了扇空气:“你们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一人吸了吸鼻子,狐疑地道:“好像有……”
“不太好闻……”另一人肯定地道。
谢临皱了眉,一副被恶心坏了的形容,窗后垂着的那只手却暗自运起内力,将屋内的空气送出去。
那人发现了不对,惊讶地道:“公子,这味道好像是从……”
话止于此,他一头栽了下去。另一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也跟着倒下去趴在了那人身上。
谢临当即从窗口跳了出来,还不忘关上窗户。
月亮的照射让一切恍如白日,谢临从林家的院墙上跳下来,不顾自己内伤未愈运起了轻功,经脉有些许的刺痛,但都被他忽略了。谢临像在亡命奔逃,未到约定地点之前,他要穷尽所有力气。
栖霞岭静谧如画。
秦惜坐在一棵大树的横干上,茂密的枝叶把他的身形挡得严严实实,却不妨碍他看到外面。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些时候,谢临还没有来。
秦惜低着头,手里拿着一块精巧的玉环在挽剑穗,那玉玲珑剔透,殷红如血,用来配赤霄正好。
他专心致志地做着这一件事,连玉环下头坠着的流苏都要打磨仔细了,太长了便斩断一些,太多了便分掉几根,唯恐搭着赤霄时有一丝一毫的多余或不足。
等他挽好了这一根剑穗,月影已经偏西。秦惜轻轻拨开枝叶向山岭那头望了一会儿,便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秦惜把剑穗攥在手心里,纵身跃下了树干。
他刚要朝着谢临那里去,迈出的半步还未落地便猛地停住了。
月光下的大地看起来仍然安静而温柔,只是那些斑驳的树木阴影却突然说不出的阴森诡异起来。
已经是夏天了,草木长得很盛。离了那棵树,秦惜只能从灌木青草的间隙里望见谢临的身影。
那个身影跟他的距离在一步一步地变近,可他不再往前走一步了。
“往前走啊,”他身后有声音说,“你想害他再死一次,就走到他身边去。”
第116章
寒光一闪,秦惜刹那间挥过一刀,身后人狼狈躲避,竟是堪堪躲开了,只不过因此暴露了行踪。
秦惜看向靠着树干惊魂未定的人,冷冷地道:“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不重要,你怎么选才重要,”垂着的右手缓缓抬起来,卢沐雪还大口喘着气,嘴角已经弯出一抹笑意,“认得这把笛子吧。”
她手里的笛子白玉为身,坠着鲜红流苏,秦惜如何不认得。只不过霜皇笛在谢临手里,这把只能是雪王笛。
“你勾结了奚明雅,”秦惜道。
卢沐雪扑哧一笑:“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刀锋照面劈来,她惊慌失色,连忙格挡闪避,两人交了几招,秦惜竟是未能伤到她。以往卢沐雪并无这般实力,秦惜却也看出,她使的功夫不是卢广义教的。
“十七个护卫,你舅舅都派出来了,”卢沐雪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手中长笛“铛”地撞在刀刃上,“你想惊动谢哥哥吗?!”
秦惜几乎是立刻就停了手,他微微侧头,透过草木的缝隙看见远处的白衣身影。
“我跟你舅舅说,你根本没想把白露为霜给他,并且还设计杀了他派去的人,试图巴结武林盟主来获得庇护,”卢沐雪轻快地说,“他现在不知道谢哥哥就是林榭,如果你不回去昭王府的话,他就会知道了,到时候你们两个都得死。”
卢沐雪所知甚多,似乎与从前大不相同。
秦惜:“我以为你喜欢谢临。”
“只要他不跟我在一起,还是死了比较好,”卢沐雪淡淡地道,“我劝你别想着杀我。难道你不知道七毒门有万蛊之王,可以控制一切蛊虫吗?包括你身上的生死蛊。”
“你跟奚明雅交换了什么,”秦惜面无表情,“又如何取得白谭的信任?”
“将死之人,知道这么多做什么,”卢沐雪笑道,“能让你死就够了。快些选吧,再晚了,可就救不了谢哥哥了。”
其实别无选择。独身去报仇的事,秦惜早有打算,仍然猝不及防。
没有办法跟谢临解释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秦惜想。他到底有些失落难过,却克制住了没有再去望谢临。
“奚明雅来了么,”秦惜转身往山岭下走去。
卢沐雪先是愣了愣,看着秦惜的背影才骤然反应过来,他已经做了选择。她霎时一阵狂喜,幽幽地道:“原来你也没有江湖人说的那么厉害,只要拿住你的软肋,你也就不堪一击地低头了。我本来还期待着,你多顽抗一会儿,眼下竟还觉得有些没意思了。”
栖霞岭下停着一辆马车,男人慢慢转过身来。
“过来吧,”他指间把玩着一支火红的山丹,神情宽容又和煦,“跟我回去看看明懿的小时候,你还没见过呢。”
秦惜静默地站着,然后朝奚明雅走了过去。
落下的车帘遮挡了最后一缕月光。
秦惜收回来视线,奚明雅递到他跟前一杯茶,浅碧色的茶汤,隐有异香。奚明雅并不避讳:“路途遥远,你先睡一会儿吧。”
秦惜依然沉默,他接过那杯茶,一饮而尽。
片刻后,药效便弥漫上了四肢,秦惜只觉得浑身无力,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但他还记得,他是来报仇的,只是怎能报仇成功尚未且细想,满脑子的念头却已经是往后重聚时如何与谢临解释了。
意识坠入黑暗的前一刻,秦惜心里却无比地明晰:无论如何他要活着,要活下来,等到再见谢临的那一天。
第117章
结着玉环的剑穗遗落在草丛里,很快被露水打湿了,像一痕陈旧的血迹,再无人问津。
谢临站在栖霞岭的崖边,衣裳被湿气坠得发沉。
夜色在慢慢地褪去,东方的天际露出一泓银白,晨星挂在半空中,寒光耀眼,让谢临想起秦惜的刀。
又快又冷的刀,没有半点温情,大概是用得久了,秦惜也跟那刀有些像。他的眉眼是冷的,神色也是冷的,就连吐出的话音,也不肯带一点温度。
可唯有如此,谢临才知道,秦惜与他身体纠缠时,是何等可爱的模样。他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嘴唇被自己咬得饱满嫣红,神情羞赧又欢欣,胳膊像藤蔓一样缠着自己的肩膀,跟他做情爱之事。
像浑身是刺的小动物,偏偏躺下来,满心信任又乖巧地红着脸,把柔软的肚皮露给他,就算怎么揉`捏摆弄,都一声不吭。
这样的人,如果不见了,该去哪里找?
肺腑间一阵绞痛,谢临攥住了衣襟,大口地喘气。可体内的真气没有听话地被压下去,反而愈演愈烈地紊乱起来。
他该平静下来,否则可能要走火入魔了,但偏偏秦惜就是不肯从脑海中离去。他变化出千百种模样,雨夜里哭泣的、刀光过后眉眼溅血的、沉默不语的、羞红了脸颊的……一个一个都摄魂夺魄,想要谢临的命。
谢临手中长剑撑了地面才没跌下去,他转过身来,想要去找一找秦惜。
看见林楹就站在面前,谢临愣了一下,接着把手里的剑指向了林楹。
林楹不是生气的样子,她温和地道:“跟我回去吧。秦惜不会再来了。”
谢临持剑的手有些许颤抖,他死死地盯着林楹,慢慢地道:“我,不,信。”
林楹看着赤霄:“剑是他来给你送的吧,那一夜他从你房间出来,便主动告诉我,你们约在了此处……”谢临忍无可忍一般把剑刺过来,林楹侧身避开,继续道:“他要去报仇,怕连累你,所以……”
“你说谎,”谢临的剑垂下去。
他的眼瞳有些发红,林楹看得心惊胆战,却仍然笑得温柔如水:“我没有骗你。跟姐姐回家,我不关着你了,先养好伤。”
“我要现在去找他,”谢临说。
他这么说着,却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木木地站在原地,一时脸上竟是迷惘,眉宇紧紧地皱了,接着喷出一口血来。
“阿榭!”林楹吓得魂飞魄散,抱住了谢临倒下来的身子。她连忙点了谢临几处大穴,又去擦他嘴角的血。
谢临紧紧地拽着林楹的衣袖,要撕裂布料一样。他靠在林楹剪头,眼睛直直地望着天空,语调空洞:“他一个人去报仇,回不来了怎么办……我的秦惜,死了怎么办?”
林楹掌心抵在他后背送着真气,顺带着帮他引导内息。她听见这话,心中又痛又恨,又酸又怒,但仍然强忍下了。
谢临闭上了眼睛,他没有推开林楹,也没有挣扎,只轻轻地说道:“姐姐,我恨你。”
因为久违了十年的称呼而骤然冲上头的狂喜,转瞬间又因为下一句寸寸龟裂。林楹僵硬了身体关节,觉得自己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连骨髓都冻得发麻。
那时死在她手下都不曾说过恨的弟弟,终于对她说出了这个字。迟到了十年,却还是来了。
她痴心妄想苦苦想要续上的那根线,彻底断了。
再也不可能续上了。
“恨就恨吧,”林楹听见自己说,她的声音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因此带着一点木讷的温柔,“你活着就好……我们回家。”
第118章
尘封已久的园子里,凤凰木深红如血。
这是奚明懿从前住的地方,简单地唤作“懿园”。秦惜来到昭王府的第二天,奚明雅带他打开了懿园的门。
奚明雅似是颇为怀念,一步一步踱得极慢。
秦惜跟在他身侧,却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想念母亲。他此生所见的奚为霜是住在花海深处的木屋里的,不是这样富贵锦绣的地方,也没有四方的墙壁。懿园在他眼里是蒙了尘的明珠,气派漂亮,带着陈旧的味道,却与他毫不相干。
“以后你住这里,”奚明雅停住,回身对秦惜道,“你跟明懿有点关系,我见一见你,倒是能想起她了。”
他必然没有什么好心,秦惜只道:“卢沐雪承诺了你什么?”
“白露为霜,还有武林盟主,”奚明雅语气漫不经心,坦坦然然。他推开红木门,在门口立着,却没进去。
秦惜想起那空荡荡的剑匣,只觉得讽刺,但奚明雅既不知道,他也不打算再告诉他。为了不存在的东西殚精竭虑,便是活该。
只是武林盟主之位现在还在卢广义手里,倒不知卢沐雪能怎样把它给奚明雅,难道要偷来盟主印白送给他。偷是容易,奚明雅又如何能让武林众人服从?
“你一点都不怀念你的母亲吗?”奚明雅忽然道,轻轻地笑了,“怎么这样不孝,要舅舅教你?”
他随手抽了身旁护卫的长刀。
一股寒意从后背爬上脊梁,秦惜敛了陡然肆虐的杀意,垂下眼去。
奚明雅又忽而把抽到一半的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