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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泱被搪塞得一时说不出理来,责备道,“所以你无所谓,故意给朕找茬是吧。”不过郁渊倒是懂他。
孟鸢诚惶诚恐:“臣不敢。”
“明天单独随朕去查,是你戴罪立功的机会。”
“是。”
门外侍从等候了多时,印在窗户上的影子来来回回摇晃。郁泱:“门外有何事?”
侍从听罢进门,道:“陛下,丁鹭在牢里叫嚷一天了,放还是不放?”
郁泱原是要放他走的,可如今安逸押在牢里待审,留着他兴许能有用处,便道:“放可以,套上手镣。”
“是。”
“等等,赏他一些银子。”
侍从不解:“为什么?”
郁泱阴冷的看着他,不作回答。侍从背脊一凉,默默退了出去。
骆城大街东北角坐落有一座大院,是班氏的住宅。街尾西南角也有一座大院,是武氏的住宅。两宅之间的街道中央,有骆城最大的酒楼——瑶池仙汀。
郁泱随孟鸢一早来到班宅,宅前两座高大的石狮子狰狞凶悍,家资可见一斑,相比之下知府门外的石狮子就显得温驯了许多。
孟鸢敲响门扣,管家闻声过来开门。孟鸢出示令牌道:“刑部查案。”
管家先是敬了大礼,然后纳闷道:“驸马爷,前几天不是来查过了吗?为何又查。”
“无须你多问,开门便是。”
管家将门大大的敞开,以示服从和尊敬。郁泱随即转身跨进大院,孟鸢老实的跟在他身后。
管家见郁泱器宇不凡,连孟鸢都要谦让几分,地位应凌驾于孟鸢之上,只是穿着寒碜得厉害,令他费解。那是一件印有鱼戏莲叶的天蓝色长衫,表面微微泛白,衣料略显陈旧,袖口处缝了一块藏青色的大补巴,与衣裳原有的书香气息格格不入,将人也衬托得偏老了些,应该穿有七八年了。虽然惊才风逸,但一派节衣缩食的穷酸气息惹得旁人不自在。莫说那些官僚大夫不会穿,恐怕连市井百姓都不屑一顾。
管家悄悄把自身配戴的华美玉饰收进兜里,不好张扬,小心翼翼问孟鸢:“驸马爷,这位大人是?”
“无须你多问,比你大便是了。传你家夫人来。”
“…诶。”管家忍不住多看两眼郁泱,才转身去请班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偷懒,这章我写了三天!!被自己的逻辑堵死了。
第10章 谪仙图2。0
班夫人听官府来查案,想及死去的女儿便两眼泪光,在老嬷的搀扶下来到班姝的闺房。
一进闺房便嗅到了女儿香,墙上挂有四美图,长桌上摆有古琴、琵琶,梳妆台上放有十来个精美的木匣子,装有胭脂水粉之类。最瞩目的是一面半身大的铜镜,铜料倒不稀罕,难得尺寸之大,放在皇家都属一件罕品。
“小女一生清白,平时只待在闺中学习琴棋书画,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就遇上了这等祸事!可怜老爷他一心向佛,常年周急济贫,到头来却招此恶果。我们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啊!呜呜…”班夫人抚着女儿的长琴,大哭起来,“大人一定要给小女做主,找出真凶!”
“好了好了,既然朝廷的人来了就一定会真相大白。”孟鸢贴心地在一旁安慰老妇。
郁泱仔细观察了房里的一物一器,注意力落在了墙上的四美图上,定住了。
西施动人、玉环风韵、昭君端雅、貂蝉妩媚,画像极美、惊为天人。只是西子和贵妃的画像好似少了两笔墨。
阿嬷说道:“小姐每晚入睡前都会盯着这四幅画看一个时辰。”
郁泱:“为何?”
“曾有一个花言巧语的算命老道到家里做客,说什么夫妻之间之所以有夫妻相是因为朝夕相处,彼此见多了,日久天长就潜移默化的长相近了去。小姐听在心里,聘请了画师画了这四美图挂在房中,天天看。倒也真了,小姐越长越水灵!绝非夸大其词,见过小姐的人都过目难忘、恋恋不舍,夸小姐集四美于一身、有过之而无不及呢。只可惜…”
噢?
郁泱寻忆那晚与班姝共饮,却没能想起什么,不过印象中她似有几分风姿。但与其说他对班姝的印象来于眼见倒不如说来自谪仙图。
班夫人一旁听着,哭得更厉害了。平白无故失去了一个好端端的女儿,换哪个母亲不肝肠寸断。孟鸢发劲儿哄都哄不过来。
郁泱转去察看胭脂水粉。果是女儿家,唇脂都分了十几种颜色。伦理他作为皇帝,对后宫这类司空见惯的玩意儿应屡见不鲜,奈何他孤家寡人,打开胭脂盒如打开了新世界。
“你家小姐最喜欢哪种颜色?”
阿嬷上前挑出一个粉盒道:“小姐最喜欢这个霞红色。不过小姐曾经是最不喜欢霞红的,连涂都不愿涂,后来不知怎的又爱不释手了。”阿嬷琢磨了一会,恍然大悟一般,“噢记起来了,那年修云寺送来了谪仙图,画上小姐的唇色正是霞红色,果然光彩焕发、艳惊四座。小姐始知霞红更衬自己,恨与悦己者相见晚,连叹了几天的气,估摸从那会子起喜欢的吧。”
郁泱忑了一下,拿捏阿麽的说辞,问道:“果然?悦己者?”
阿嬷:“那时老爷请了骆城最有名的画师来给小姐画选妃像,赶巧两个修云寺的和尚来府上化缘。和尚见了画师描画,竟说小姐抹的杜鹃红不好看,说要霞红。小姐不依,把他俩轰走了。我看两个小和尚一副可怜劲儿,追上去塞给了他们一两银子。后来小姐叫我去修云寺请作画的大师来家里做客,小和尚却说画是一位施主送的,送完就走了,都不知道叫什么。”
果然,无论什么女人安逸都要留一眼,或欣赏或意丨淫。
郁泱:“画呢?”
班夫人擦了擦眼泪道:“前几天官府来查的时候,当做证物带走了。”
“除了画,还有没有带走其他的。”
“没有了。”
这会子孟鸢已站在班夫人身后,殷勤地给老人家捶背。
郁泱瞄了孟鸢一眼,而后道:“去瑶池仙汀。”
两人在班家喝了一盏茶后继续前行,路上碰见丁鹭在一家铺子里撒泼。
丁鹭已经炸毛了:“你到底卖不卖!”
“你这生意我还不做了怎样!不服去告官呀,我不信你一个偷鸡摸狗的人还敢告人!”
丁鹭恼得七手八脚:“你你你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见我偷鸡摸狗了!”
女人瞪他一白眼:“你不偷鸡摸狗怎拷上了官府的手镣,你知不知耻呐害不害臊呀?”
“我乐意拷上怎么了。你不卖是吧,等我叫知府缴了你这个店面建个澡堂!”
郁泱原视而不见,可晃眼看到铺子的招牌上写有“杨记酱肘”四个字,便进了去,将银子扣在案上道:“来十个带走。”
女人惊了一下,愣愣的有点措手不及,连忙马马虎虎整了仪态,笑盈盈道:“好嘞,客官稍等。”
隔着空气都能听到女人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丁鹭当即瞎了犬眼。论相貌他虽然不及郁泱“艳压群芳”,但个头比郁泱高啊,走到哪儿不是“高山仰止”。若是翰林出身,他整也得排个前三贤。
丁鹭不服气的小声道:“看你养的那些刁民。”
郁泱展开画扇扇凉,似答话道:“是啊,我养的刁民。”
丁鹭当即捂了嘴,还以为郁泱听不见,默默地背过身去。
女人打包好了猪肘子递给郁泱:“客官拿好。”
郁泱取出一只收进怀里,然后将肘子抛给了丁鹭,出了铺子随孟鸢离开。
丁鹭努了下嘴,瞪了一眼郁泱的背影,回过头看见女人目瞪口呆,不悦道:“我手上的铁镣他送的,羡慕(恨)吗?”
一声怒喝:“你走!”
郁泱与孟鸢到了瑶池仙汀,方常引他俩去了案发的厢房。
方常是方槐的父亲,酒楼的老板。若方槐当真是杀人偿的命他心里大抵也好受些,可如今又说凶手未定,老人更痛心疾首。
孟鸢低头跟在后面,默不作声。
厢房外贴了封条,倒不是官府贴的,是方常自己贴上的。事发以后酒楼的生意大受影响,已大不如前,再没人点楼上的酒席,只多在一楼吃饭。门庭冷清,连说书的先生、驻店卖艺的泠人都打发走了。
方常推开厢门,道:“就是这间房。结案后打扫过了,东西一件都没换走。大人尽管查,务必还我楼一个清白!”
郁泱进房又是一顿查,旨在找到班姝当晚用过的杯子。打开一扇木柜看见一套酒器,郁泱问:“这是当晚用过的。”
方常:“正是。”
郁泱一个一个的检查杯子,问:“你们动过这套杯子?”
方常:“四年前查案的时候官府就拿走过。”
“上面有没有脂印?”
方池:“原是有的,官府定案后送回就没有了。因为沾有毒物,知府老爷说安全起见,处理干净了才能送回来。”
郁泱失落地放下了酒杯,在桌前坐下,冥思当晚的情景。真是该死,跟名冠骆城的大美人共处一室,他怎一点都想不起来班姝当时的状态。闷由心生,不由自主地从怀里取出肘子,毫不自知的呆呆啃了起来。
孟鸢在厢房外构思走廊上发生的情景,托腮来回思索,楼上楼下转了几回。
楼角处听得两个丫头在对话。
——“讨厌!今天来给门房补漆的那老头,做事大大咧咧的,把漆洒在这墙壁上,害得我好处理。”
——“这片墙原是漆过的,新漆粘上了,只要还没干擦也容易,何必生那么大的火跟自己过不去呢。”
——“这一点还偏擦不了,你瞧瞧。”
——“诶,我说多大点事呢,撂着也不起眼,甭管它了。”
孟鸢等两丫头离开后方去看那点漆,只指甲一般大,心里可笑道:这也有得恼?
郁泱啃完,方常连忙递上擦手的方巾,郁泱回过神来一脸冷漠,斯斯文文的擦干净手。
先帝常说做天子要张弛有度、处变不惊、镇定自若、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是句真理。
天色已经不晚,两人各怀心事的回府去。
孟鸢心里有件事琢磨了许久,觉得还是有必要跟郁泱说一声,便道:“陛下,一件事你可能不知。班姝是兰鸿的未婚妻,你知道兰鸿的脾气,耿得紧。这案子不仅太后下令要查,兰鸿亦施了压,来之前还嘱托郁沿要查个水落石出。若不是我批了这桩案子,凭我和兰鸿的关系他一定会嘱托我的。如果…案子另有…,则应了我失职,兰鸿一定会恨我。如若兰鸿跟郁沿走近了…”
郁泱定住脚,回头审视孟鸢。孟鸢头越埋越低,躲避郁泱的眼神。郁泱一言不发,加快了回府的步伐。
牢房里,莫追把蒿草垒得高高的,踩在上面才够得着茶盘大的窗户,可怜巴巴地往外眺望,一动不动的看着夜色,心里默念静夜思。骆城,又下雨了。
“追追?”
莫追听到一个细小的声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回头看见牢门口蹲了一只长腿刁民。“是你?”
丁鹭:“没错,是我。”
莫追继续眺望窗外,没有理会他。
“好你个安嫖!”丁鹭远离了牢门坐下,拿起猪肘子美滋滋地吃起来。
莫追嗅到了味道连忙转头,看见丁鹭怀里一堆的肉!不禁咽下口水。“哥你过来,咱有话好说。”
丁鹭听若未闻,自顾自地吃,还发出可恶的声音。“啧啧,这他么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