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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帮主大爷左脸的黑痣上。
“你、你……”被三言两语揭穿了身份的柳供奉剧烈地颤抖着,突然大吼出声:“你、你是——”
“擅自调兵,私离防地,冒充盗匪,截杀平民,赵胜带的好兵!——拿下!”
飒然箭鸣。
裂帛一般的凄厉弦音滚过耳际,元绍明知对方并没有瞄准自己,竟不由自主偏了偏头。以他的耳力,不过分辨出十数声弦响,百十号匪徒已经割麦子般倒了一地。元绍盯着那一根根撕裂人体、击断颈椎,甚至洞穿两人的□□,眼角止不住地微微抽搐了一下。如此洞金裂石的威势,即使在二百步远也能洞穿轻甲,三十步内,就算身穿重甲也挡不住!这些□□一旦指向他们这一行人,能活着逃出去的……能活着逃出去的怕是只有他一个!
到此地步,要么就寄希望于自己一行身份没有暴露、对方也不会把不相干的百姓杀人灭口,要么……当机立断!
满地哀嚎声中,五名军士默默出列,肩并着肩,对滚倒在地的匪徒们挨个补上一刀。又是五人跟在后面,踏着血泊仔仔细细搜索过去,把那些匪徒们先前揣进怀里、收入衣袖的金银珍宝全数取了出来,堆成一堆。先前被柳供奉托在掌心的那匣珍珠脱手飞出,哗啦啦散落一地,元绍目光微垂,早有身边卫士捡起滚到他身前的两颗奉了过来。
确是产自鸭子河尽头苦寒之地的贡品北珠。掌心两颗珍珠都有指顶大小,匀圆光润,火光下色作淡金。这等品相的珠子他一年也不过得个百余颗罢了——只看了这一眼元绍就把目光投向场中,那柳供奉仰面栽倒在尸体堆里,四肢关节汩汩流血,满脸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你不是说拿下……你连自己人都、都……”
这一句话出口,元绍目光一掠,随侍自己左右的几个亲卫脸上都露出了不忍之意。其中一个尤其年少的踏前一步,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他们都是你们虞……啊!”
“住口!”元绍身边的侍卫长雷勇在少年踏出时就知道不好,还没开口喝止,就被主子一眼止住。这时候听少年越说越不像话,几乎要露了自己的底细,再也顾不得那些亲卫多是贵胄子弟年少骄纵,教训起来问题多多,重重一肘子把他的话打了回去。
然而心里也不免赞同,那年轻人显然是大虞军中高官,假扮盗匪的骑兵也都是大虞军人,为首的倒也罢了,下面听令行事的士兵无论如何总有几分可恕之处,却被一声令下杀个干干净净……
“拿下?你们也配!”面对少年义愤填膺的指责,那年轻人袖手不动,恍若无闻。夏白踱出几步,脚尖踢了踢瘫倒在地的柳供奉,俯身盯着他的双眼冷笑:“一群死囚,跟你们真刀真枪打打杀杀,再伤几个大人的亲兵?自己人?哼!”向后一挥手,上来两个兵士一左一右把人架了起来,向后就拖,“那个商队运的是北凉贡品,谁告诉你们的?老实说了,给你个痛快!”
“不、不知道……老子就是听命令的——啊——”惨叫声中被架着没入后殿,黑暗中渐行渐远,杳然无闻。其余士兵或是持刀戒备,或是低头给□□重新上弦,交错进退有条不紊,一时间殿上除了吱吱嘎嘎的□□绞弦声,竟是再无丝毫声息。
“……从人无状,冒犯阁下了。”良久,元绍打破沉寂,向着对面点了点头。等了片刻不见答复,回头道:“这地方不能过夜了。走!”
顿时步履杂沓,五六个护卫或抢前,或拖后,围成一个圈子护拥着元绍向外走去。堪堪走到门边,元绍刚要跨过门槛,忽然听得背后一个清冷声音道:“且慢。”
“阁下有何指教?”慢慢转过身,只见那个先前发号施令的年轻人正接过属下手中的一架小巧□□,虽然没有指向什么人,威胁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元绍皱了皱眉,索性排开如临大敌围着他的侍卫,向回走了几步,和那年轻人隔着二十余步遥遥相对。
“先前有些俗事缠身,失敬了。”手里漫不经心地玩着凶器,年轻人的口吻却是温文闲雅,甚至还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还未请教先生如何称呼?
“在下余元继,”元绍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报出了在外行走时用的假名,“不敢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不敢当,在下温泽。”
看来彼此不约而同用的都是假名呢——元绍几乎要为这个巧合失笑,勉强端正了脸色,听温泽漫声说来,“在下有一事不明,请教余先生——刚才这位小兄弟说,他们都是你们虞……虞什么呢?虞国军士?你们虞国?——原来诸位,竟是北凉贵人!”
随着他一字一句清清淡淡吐出,所有大虞军人脸色都凝重起来,一个个平端□□,指向元绍一行人的方向。“北凉”两字出口,顿时噌啷啷一片拔刀之声!
才这么一点点破绽就被他抓住了,真是出乎意料的敏锐呢……虽然他也想卖个破绽找点事儿,可就这么容易穿帮,也实在是有点儿丢脸。元绍对自己暗暗苦笑。
元绍身后,几乎所有侍卫都将腰刀抽了出来,就是随侍他最久的金吾将军雷勇都紧紧握住了刀柄。大虞和北凉两国交战近百年,就是近二十年,双方都在疆场上倒下了数十万战士,此刻随侍元绍在敌国微服潜行,却被一个敌国的高阶军官点破身份,由不得那些侍卫不如临大敌。到此地步元绍喝止手下已是不及,微微一笑,随意摆了摆手示意身后诸人不必如此紧张,反而慢慢踏上两步:“然则阁下意欲何为?”
“贵人光降,在下忝为地主,不好好招待招待,不是让人说我大虞不识礼数?就请诸位随我回营,喝上一杯水酒如何?”
两人一问一答工夫,陆陆续续有大虞军人给手中□□上好了弦,平端□□指向元绍一行人的方向。面对几十把指定周身上下的强弩,元绍面不改色,微笑道:“阁下盛情相邀,我倒不好不答应了——”
话音未落,□□破空声陡然大作。
早有准备的北凉侍卫们滚倒在地,与此同时,元绍长啸一声,纵身腾起!
数十点寒星几乎以毫厘之差从脚下掠过,尖啸擦过足尖靴底,让双腿乃至脊柱都隐隐酸麻,纵横武林多年,第一次离死亡这样接近!元绍在空中团身翻滚,猛地拔刀一挥,铮然清响,一枚□□被钢刀格开。
这一刻脚下火光动摇不定,箭声凄厉萧杀,元绍舒展身形凌空扑落。下方温泽昂首而立,右手横剑当胸,左手强弩追随着他扑来的方向移动,不疾不徐地扣动机簧,握着□□的手稳定如磐石。弦声撕裂衣襟,长刀寒光吞吐,一动一静的两人四目相对,一时天地寂静,只有紧紧锁住对方身形的眸子湛湛如同寒星。
就是此刻!
最后一枚□□劈面而来,元绍在间不容发之际挥刀斩出,抵近射击的强弩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上刀刃,火星飞溅中钢刀几乎脱手。不等他回过气来,眼前寒芒倾动,温泽掌中长剑如毒蛇吐信,直指面门!
好剑法——
在心底赞叹了一声,元绍索性弃刀,左手拇指扣住中指,在剑身上运足内力一弹。长剑应声荡开,元绍如苍鹰般急坠而下,旋风般踢开几柄劈砍过来的钢刀,稳稳落地,右手成爪扼向温泽喉间。
这一抓他用出了八成功夫,自忖以温泽的武功,无论左躲右闪,乃至向后避入人群都休想逃开。擒贼擒王,此人一入手大局便是底定,接下来要打要谈都操于自己手中。然而下一刻剑气寒光扑面而来,温泽根本不闪不避,手中宝剑直扑他咽喉,竟是毫不顾惜自身安危、一派同归于尽的打法!
身居高位,与人动手的时候却为何还是如此厉烈决绝……心底电光石火间转过这个念头,元绍身形一伏,游鱼般滑到温泽背后,左手并指疾点他背后各处大穴。耳边厉喝连连,元绍只做不闻,右手夺过一把长刀,反手舞了个刀花,将几把从背后劈将过来的钢刀尽数格开,左手虚虚扼住温泽咽喉,方才提气喝道:“住手!”
一声清喝,万籁俱寂。
这几下交手兔起鹘落,从第一枚□□射出,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最前排的大虞军人一惊回头,就看见背后,那个北凉男人在人群中傲然屹立,手中长刀寒光森然。自家大人却已落入他掌握,身边刀枪并举,再外圈十来个弟兄端着□□指向那个单身突入重围的敌人,却怕伤到大人或者自家兄弟,动都不敢动上一下。身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刚才滚倒一地的北凉侍卫们陆陆续续爬起,举刀握剑逼上前来——
“咻!”
又是一声破空厉啸,随之而来的,是北凉口音的长声痛呼!
“你敢!”
循声低头,元绍才发现温泽手中的□□刚刚射空最后一枚□□,弓弦犹在微微震动。难为他背后一串大穴被点,靠在自己身上才能勉强站立,竟然能拼尽全力握稳□□,抓住机会射出这打破局面的一箭!看着翻滚在地,惨嚎声渐渐低沉的心腹侍卫,元绍不由得气急败坏,左手由温泽咽喉移到他肩头,用力捏下——
细微然而惊心的骨骼碎裂声中,温泽扬声疾呼:“制!”
一声断喝,场中情势大变。茫然失措的大虞军人们齐齐一震,反射性地举起了□□,前排对准陆续站起的北凉侍卫,后面一圈则交错指向元绍全身上下,似乎根本不介意稍有差错,元绍和自家大人、或许还有对面的弟兄们就可能穿成一串。风声呼啸的破庙里,立刻就是剑拔弩张,随时可能所有人同归于尽的局面——
如果和方才动手之前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他好歹还握了个人质在手。
“……让他们都住手。”元绍慢慢放松再次扼住温泽咽喉的手指。用眼神示意自己下属稍安勿躁,他听着温泽长长地吸气吐气,艰难地忍耐被扼喉之后反射性的呛咳,沉声命令:“射空□□,放我的人离开,我不伤你性命!”
“呵……休想。”肩头痛如刀割,全身气脉受制,温泽努力昂起头,低低冷笑,“放了人,下一句话就是要我跟你走吧?阁下未免太没诚意了一些。几十把□□指着,我要是下令放箭,阁下少说也是个重伤,您带的这些人都得死在这里,阁下不妨试试,我敢不敢跟你一命换一命呢?”
“你就甘心死在这里?”
“与其落于敌手,我宁可死在这里!”
声口激烈昂然,语气斩钉截铁。元绍暗暗惊讶,刚才点了温泽穴道时已经送了一股内力进去,此时正在他经脉中钻心剜骨地作乱,那个颀长然而单薄的身子光是站着都有些不稳,却竭尽全力挺得笔直,和他一句顶着一句的对答也听不出半点伤痛虚弱。
“你……好、好。”心知肚明自己如果步步紧逼,依着眼前这个人的性子只怕真可能鱼死网破,元绍也只有长长吁一口气,把沸腾到了极点的怒意强行压抑下来,“那你想要怎样?不要忘了,你的性命还在我手里!”
“阁下先陪我们走上一段……走到外面足够远,我说可以了再自行离开,我绝不下令放箭。”听他话里有了让步的意思,温泽的口气也平静下来。“你离开之后,我这里发信号,让他们放你的下属离开。”
“我怎么相信你会放人?”
“如果我背信杀人,以阁下的武功,难道不能回头取我性命?”温泽片刻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