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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在塞北常年覆雪之地,有两户人家,一户姓倪,一户姓叶,皆是小门小户,不值一提。
姓倪这家有个女儿,姓叶那家有个儿子。
倪姑娘生性活泼好动,常拉着邻家伙伴下山去玩,到傍晚天擦黑才肯归家。到那时,山路上会亮起一盏灯,今日是这家父亲,明日是那家母亲,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落雪,总有一人提灯来寻。
后来某天,两人回来晚了,山路上竟没有光亮,摸黑爬上山,才到半山腰,便闻见一股腥气。夜里风大,倪家那姑娘心中慌乱,不慎跌倒,手掌撑地,触及一片粘腻,再起身,借着月色看去,赫然满手鲜血,骇人非常,转头看脚边草丛,竟发现一具死不瞑目的女尸,以及一盏熄灭已久的灯。
没过多时,远远瞧见一行人举着火把,从山上下来。
“你们爹娘遇了南江的贼人。”
“跟我们走罢,再过些年,便去报仇。”
“就说这些罢,说多了亦无用……那群人,打头的便是你爹。”叶景川咬着叶鸯的耳朵尖儿,咬出一个牙印,“他以为小孩子好糊弄,压根懒得伪装,他手持剑,剑身上挂了块布,是我娘的衣料。”
本就没有什么反叛,没有什么暗中勾结,他与倪裳本就是青梅竹马的玩伴,而叶鸯生父,千真万确是他们二人的仇敌。
叶景川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关于倪裳:“她怕冤了好人,后来还去查过,你猜怎么着?——南国土生土长的人,生来受不住塞北严寒气候,根本不曾,也不可能往那里走。”
只有叶氏距塞北那座覆雪山峦较近。
后来叶景川带叶鸯回过他的家,沿着当年叶鸯生父行凶的道路。
“北叶覆灭与我们二人有关,这一点不假;金风玉露和佳期如梦的来历,你也说得不错;你父亲的用心,你更是猜得准确,但其余的,仍有疏忽之处。”
“烧光整个北叶,单单留下你,是我的授意,那仆从是我的人;可我没想到他竟找来无名山,给我送了份大礼。”
“别说了。”叶鸯忽道,“我听不懂。”
“懂不懂在你,说不说在我。”叶景川寻到他颈侧,发力狠咬,似要将他拆吃入腹,“我本没想……本没想留下你!”
原本没想留下他,却又改变主意。
叶鸯自己或许都不知道,从前一碗热粥,一声哥哥,一颗种子,一块圆润卵石,竟遭到叶景川这般惦记。
其父有罪,稚子何辜?
“你刚来无名山那时,我也恨你,后来却想通许多。你是个好孩子,如果再乖一些,不去窥探旁人想什么,不去窥探那些旧事,你我今日,仍是一对平凡师徒。”
“胡言乱语。”叶鸯茫然,但依旧习惯性地辩驳,“做甚么师徒?照你那般说法,你从未将我当作徒弟。想来是因为我从前待你好过,才会发生后面这许多,若是我没有……”
不知想到何事,眼眶一热,突然落下泪来,抬起手腕狠狠一咬,咬破皮肉,立刻见了血。
疼痛很真实。
非是噩梦,胜似噩梦。
它比噩梦更骇人。
“你是不是骗我?”叶鸯回头看地上那幅图,复又望向师父,急切追问,“北叶之事与你无关,与倪裳姐无关,我父亲没有做那种事,我遇见你也是意外;我这几日在你房中乱动,你生气了,所以骗我,是也不是?”
“不是。”叶景川答,“我骗过你许多,惟有今日,皆是实话。”
稍作停留,低声续道:“未想通之前,因你父亲而恨你,这是真的。后来想透了,爱你亦是真的。你曾问我何时心动,如今我想,应当告知你答案——从你首次开口唤我,我心便不静,你唤我多少次,我心动多少次,你是我命中贵人,亦是我今生劫数,情之一字,原与我无关,是你令我逃不脱。”
叶鸯唤他哥哥,他心动;唤他师父,他心动;唤他景川,他亦心动。
他的心是浅浅一碗水,经不起摇晃,经不起撩拨。
有些人啊,生来运气不佳,爱的同时,既要与仇怨争锋,又要同伦理纲常抗衡,双肩扛两座大山,心尖尖上放一个令他又爱又恨的人。
他们之间,远不似叶鸯所设想的那样简单。
若当真只是师徒,倒也罢了,可杀父之仇,向来不共戴天。
该如何自处?
人站在独木桥上,向左是丛生荆棘,向右是万丈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太草了哈哈哈哈哈:D
(我 抽 我 自 己)
☆、第 50 章
叶鸯只顾沉睡,不曾做梦。
黑夜包裹住他,封闭他的五感,不肯让他清醒。
像是叶景川逃避现实那般,叶鸯选择了与之相同的方式。他伏在枕间昏睡了三、四日,直到第四日太阳落山,才悠悠醒转。他无知无觉,在床上躺了许久,这时一睁开眼,源源不断的声响如潮水般涌来。他动了动手指,五感归位,下一瞬,听到屋外传来倪裳的声音。
倪裳似是在与叶景川争吵。
他们吵得激烈,但那声音传到叶鸯耳朵里,一时难以辨别词句,不过是嘈嘈杂杂的一片,纷纷乱乱地响着,好不热闹。
叶鸯张了张口,想唤一声“倪裳姐”。突然,嗓子像是被人扼住,一丝呼唤也发不出。他沉默得太久,嗓音都生了锈,非得狠狠地咳上一咳,才能够恢复如初。抬起几近麻木的手臂,掀开床上挂着的纱帘,叶鸯勉力支撑自己坐起,低着头咳嗽两声,随后倚在床头,呆呆地望向前方,不知在思考何事。
陷入沉睡之前的混乱与惊惧,争先恐后地奔回到他脑海里,叶鸯一阵气闷,再望向屋外两个人影,登时产生一种不真实感。用力一拍身下的床铺,软绵绵的,浑不受力,仿若一大团白云,教他感觉自己是已经死了,到了天上呆着。
要真死了,却也痛快,人死一次,前生牵扯不清的恩怨情仇都一笔勾销,哪儿还用得着再去操心?然而他没有死,他狠狠一掐大腿,仍是疼的,探手一摸,叶景川于他身上留下的牙印犹在。密室当中所见所闻,想来亦为真实,不存在虚假抑或欺骗。
“……真他娘的混蛋。”叶鸯低声骂道,也不知是在骂那早已入土的亲爹,还是在骂自个儿,或者在骂叶景川。
骂谁都无所谓,全是混蛋。
外面倪裳听到屋内有了动静,忙不迭进门查看,叶鸯侧头望去,却因她逆光站立,看不清她的脸。
“倪裳姐。”叶鸯简单唤道,旁的话再也没说。他面对着倪裳,竟也说不出话了,都怪他一时好奇,惹了大乱子,闹得所有人都尴尬。
倪裳半晌无言,怔怔地盯着他瞧了会儿,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走入屋内,来到他床边嘘寒问暖:“你睡了许多天,如今感觉怎样?是否渴了,或是饿了?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去?”
“倪裳姐。”叶鸯眨眨眼,伸手扯住她的衣袖,“去年夏天,你回家的那次,是否真想过要杀了我?”
“说什么混账话!你小小一个孩子,谁会想着要杀你?”倪裳失声叫道,旋即回头望向叶景川,眼中冒火,“你整日胡说八道,好的赖的统统往外讲!那事跟他有何干系,你偏要让他知晓?”
“是你带他到佳期如梦,让他见到了那东西,他既看到了,怎会不想追查?”叶景川反过来指责她,“你这些年来吃掉的东西,全长到你胸前两坨肉上了,完全不长脑子!”
“你好,你厉害,你不往胸前长肉,你长另一处地方!”倪裳反唇相讥,“你居心不良,早就对别人家孩子有所图谋,口口声声说要报仇,脑内想法却极尽下流!早知你长大后是这般性子,当年在塞北雪山之上,我就该一脚踢你下去,也省得你不停叽叽叨叨,给旁人徒增烦忧!”
“……”叶鸯不敢相信这便是叶景川当日所说的“青梅竹马”,瞧他们吵得这样激烈,蹦出的话这样狠毒,活脱脱一对仇人,哪里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眼看叶景川攥紧拳头,似要和倪裳拿拳脚讲道理,叶鸯顿时打了个哆嗦,醒过神来,叫道:“你们、你们不要吵了!是我好奇心重,怨不得别人!”
“现在知道自己多事,当初何必探寻?我不告知你实情,你怨我有所欺瞒,我真告诉你,你又难以接受!你一味逃避,昏睡不醒,偶尔醒来,也呆滞好比傻子,你存心想要气死我,赶我到九泉之下继续追杀你爹那老东西是不是!”叶景川身形如鬼魅,瞬息之间便到了叶鸯跟前,越过倪裳,一把抓住他发丝将他提起。叶鸯被扯得生疼,又掰不开他的手指,只好向着他使力的方向倾身,哀声求饶:“我爹已死了,你便放过我罢,父债子偿这种事情,本就没有道理。”
叶景川如今已不想要他们父债子偿,然而此刻正在气头上,叶鸯这般言辞,无异于火上浇油,一刹间,竟令他的怒火愈发炽烈。倪裳见叶景川神情变化,唯恐他头脑不清醒,做出些会叫他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忙伸手阻拦,想将叶鸯护到身后,眼前却忽地一花,叶景川提小鸡崽似的将徒弟拎了起来,脚不沾地往门外飘去。倪裳慌着追赶,可她才追出门,已寻不见叶景川的踪迹,此人对无名山地形熟悉之至,天知道他带走徒弟以后,又会跑到哪处!
叶景川藏身之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书房里所设的密室。这密室何其隐蔽,连倪裳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叶鸯想,若非自己意外发现了它,恐怕这辈子,都仅有叶景川会走入此地。
水晶棺孤独地躺在密室内,叶鸯靠墙步步挪动,挪到近处,转动眼珠往棺中瞧,发觉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被师父收走了,也不晓得他还能把它们往哪儿藏。它们都已经叫叶鸯发现过一次了,又不怕发现第二次,叶景川此举,画蛇添足,欲盖弥彰。
“你把它们带走藏起来了。”叶鸯干笑,“你心虚吗?今生喜爱的第一个人,竟是杀父仇人的孩子……”
“再多说一句,我割了你的舌头!”叶景川拔剑,往前一掷,剑尖恰好卡在叶鸯面前不远处的地砖缝隙当中,剑身狂抖。叶鸯本想咧嘴,却害怕与舌头分离,只好抿着唇,暗自吞了口唾沫。
师父性情反复无常,多半是在阴阳两面摇摆不定的时日久了,连自己本应是怎样性情都记不清楚。依倪裳先前所说,幼时的叶景川压根不是这般模样,也许,他阴险毒辣的那一面是受了北叶熏染,若他不想起北叶,他就是个正常人,若他想起来了——
“抬头,张嘴。”不知何时,叶景川已来到他身前,拔出了钉在地板缝中的佩剑,冷冷瞧着他,仿佛真要对他的舌头动手。
叶鸯眉毛一挑,果真抬头望他,但很快又垂下双睫,掩去狠厉之色,手指灵活动作,去勾他的裤腰。
“割我舌头,你真舍得?纵然你舍得,它又舍得吗?”叶鸯一推,将人推到水晶棺边沿坐着,双膝跪地,撩开对方衣角,“倪裳姐不知道这地方,自然也撞不破我伺候你……师父……你想要我唤你师父,还是唤你哥哥?”
“你发什么疯!”叶景川按住他发顶,阻他前倾,却因着那一丁点私心,未尝将他推远。叶鸯心中冷笑,片刻之后,那冷意蔓延到脸上:“没错,我疯了,你却也疯了。师父,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叶景川要在仇怨与恋情之间作抉择,叶鸯亦然。拦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