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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不闹你了,你睡吧。”他道。
“你跑到人家床上来,折腾了这一遭,又说不闹了?”寂川嗔怒。
“许老板想我如何,我照做便是。”他翻身压住寂川,低头逼问。凑得近了,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一样的急促滚烫,难分彼此。
“我要……”寂川拖着调子,一面用手指绕着晋容的头发梢。“要晋郎,替我买一辈子的豌豆黄。”
“好,”他答得珍重,“我许你余生的每一天,都有吃不完的豌豆黄。”
说好了,才低头吻上去。
繁星如织,日出仿佛永远不会来到,将漫漫长夜留给帐幔中的亲吻和絮语。且尽良宵。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喜欢的人恰在怀中,更好的事情呢。
待寂川稍微长胖了些,晋容带他去相馆照了张相。他穿一身月白的长衫坐在梨花木的雕花木椅上,晋容青衫灰褂,旁边有张桌子,照相师说要摆盆兰花。
“兰花太素了,”寂川不肯,“摆桃花吧。”
于是便摆了纸糊的桃花盆景,红艳艳的,倒抢了几分人的风头。
刚走出相馆,小厮就慌张来报:“贝勒爷,不好了,福晋从直隶回来了!正在贝勒府等着您呐!”
额娘去直隶避暑,而今炎夏正盛,为何会突然回来?晋容不解,只好托宣儿和楚瑜将寂川带到晋恂府上暂避,自己立刻打道回府。
回到府中时,福晋正端坐在堂屋上座。
“孩儿给额娘请安。”晋容见着福晋便跪下行礼,等了好久,却没有等到母亲的答复。他不敢抬头,想到额娘动了怒,心里便也猜透了几分。
“晋容啊,你大哥晋恂乃汉人侧室所出,出身低贱,几个弟弟又还年幼。你说说,咱们家这郡王的爵位,将来是要封给谁?”福晋抚弄着手中茶碗,声音平静却严厉。
晋容垂下头。“孩儿不敢说。”
“说说吧。”福晋放下茶碗,坐正了看他。“这里就你我母子二人,还怕有谁取笑你不成?”
“孩儿不敢。”
“那我就替你说了吧。”
一双牡丹刺绣的花盆底旗鞋三两步走到他跟前,啪地一声耳光在他脸上响起来。“你将来是要当王爷的人,趁着你阿玛南下平乱,我在直隶避暑,你吃了老虎胆,竟敢捧起戏子了!”
福晋反过手来,又在他脸上甩了两个耳光。“有一个晋恂还不够!咱们这郡王府的脸面,都给你们这数典忘祖的两兄弟丢光了!早知道你这样不学好,打从你生下来就该把你扔到宁古塔去,倒省却我这些年的心思了!”
福晋撒完了火,坐回椅子上,冷声道:“起来吧。”
他这才站起来,仍然不敢抬头,脸上烧得像是着了火。
“你的亲事,我已同你阿玛商量过了,日子也订好了。这些天你就甭出门了,等亲事办完再来请安吧。”
福晋拎着一条水蓝的手帕走出屋子,在院子里下了命令:“留下二十亲兵,将这宅子围起来。吃穿用度,我命人送来。从今个儿起,谁也不许踏出这贝勒府半步。”声调不高不低,恰巧能传进晋容的耳朵。
说罢,福晋头也不回地走了。院门在她身后紧紧关上,紧跟着几声锁链的清冷声响。
第8章 夜奔
下雨了。
暴雨如注。
恂贝勒府中满池子的睡莲,像一艘艘海中的小船,雨打风吹,兀自摇曳。
寂川坐在窗边,望着那些睡莲出神。晋恂说要去晋容府上看看,已经走了两个时辰,倒像只过了几炷香的功夫。
天色开始渐暗的时候,晋恂回来了。由着小厮脱下披风,进屋便唤他。“许老板。”
寂川这才回过神,其身见礼。“恂贝勒。”
晋恂拉他到桌边坐下。“许老板,我去二弟府上看过了。”
“他人如何?”
“人没事,只是……”
晋恂语气一沉,寂川的心也跟着沉下去。“只是如何?”
“只是额娘动了怒,要逼他娶富察家的格格,日子定在闰六月的初四。”
脑海一片空白,寂川愣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晋恂话中的意思。
“那他……那他……”寂川嗫嚅半晌,到底没说出一句话来。
“我听了这么些年的戏,知道许老板为人正派,不贪荣华富贵。但我二弟疼惜你如此,将来成了亲,也是断然要跟你好的。成亲不过做做场面罢了。”
寂川苦笑。“恂贝勒既然知道我不贪图荣华,这番话却又说我图他什么?”
“许老板这番情,晋恂心中佩服。可是人活着,总是得向别人低头的。许老板得向座儿低头,咱们生在郡王府,也得向这骨头里的血脉低头啊。许老板,你可千万别抹想不开。这事儿,真不是二弟能拿主意的。”
听完晋恂这一番话,寂川尚未来得及反应的心才忽然揪了起来。
“那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晋恂摇摇头。“许老板若是想散心,就在我府上多住几日吧。”
寂川不愿久留,当晚就住回自己家中。
从晋容府上出来的时候,谁也不曾料想到如此境况,只当是寻常出门,如今衣裳用具都在贝勒府不说,连猫儿也困在他府中了。
雷雨下了整夜。
寂川从厨房里翻出一坛冯班主送来的花雕酒,一个人坐在门廊的石阶上,饮酒听雨。
“师哥,你身子刚好,又不会喝酒,就别在这儿瞎喝了!”宣儿来说他,想把酒坛子抱走。
他搂在怀里不放,两个人争夺之中,酒洒出来不少,浸到衣服上,酱黄色的一片。
楚瑜走过来,轻轻按住宣儿的肩膀,
宣儿叹口气。“算了,随你吧。”说罢便扔下寂川走了。
楚瑜在他身旁坐下来,替他一碗接一碗地斟酒。
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雨就像下在他的眼睛里,所以暗蓝色的天,石青色的地,园中茂盛的花木,才会全都融化成一片,再没有边界。
他终于有力气哭了。
“表哥……我在这北京城的戏园子里,见过多少痴心妄想的戏子,以为自己蒙承某人的情谊,便能从此落叶生根,有个归属。我又见过多少铁石心肠的公子哥儿,良辰美景,一时欢好,等到天一亮,就算你在他面前被人生生撕碎了,他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寂川攥着空碗的手微微颤抖。“我见过了这样多,以为自己早就看穿了,想透了,为何落到自己头上,偏偏又成了自己早知道最笨最傻的那些人?”一颗眼泪滴进碗里。
楚瑜揽过他的肩头,轻轻拍着。
“可我就是喜欢他啊……”他靠在楚瑜肩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像是要溺死他自己一般。“表哥,我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傻……”
雨水淅淅沥沥地滴落屋檐,在他们脚边汇成细细的水流。
“表哥,我们回苏州去吧……我存了好多好多钱,咱们把外祖当年的宅子买下来,把爹,娘,舅舅,舅母,全都找回来……咱们一家人,又能聚在一块儿了……”
寂川哭累了,靠在楚瑜怀中,口中喃喃念着,睡了过去。
楚瑜从他手边拾起酒碗,也给自己斟了一晚,仰头饮尽。
晋恂才送走了愁眉苦脸的许老板,隔天到晋容府上,又碰上个愁眉苦脸的二弟,也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
晋容抱着三色的小花猫,整日坐在屋子里,什么也不做,只是发呆。连猫儿都觉得乏了,扭着身子从他手中挣脱,跳到院子里扑蝴蝶去了。
“二弟,听说你那新娘子,是富察家出了名的美人,你想不想见她?”晋恂也不管晋容的心思飞到天南海北宣武门外,只管一屁股坐到二弟面前。“若是想见,我明天就去雇个画师,替你画副像回来。”
晋容的眼里没有半点神采,呆呆坐着,隔了半晌才答他的话。“不想。”
晋恂见他这副模样,沉沉叹了口气。“二弟啊,你在这儿整日傻坐着,事情也不会有什么起色。你仔细听我说。”
晋容这才抬起眼睛看他,人还是木楞的。“说什么?”
“二弟,你眼前如今有两条路。一条是听额娘的话,娶了富察家的格格,将来继承阿玛的爵位,做个小王爷。就算不替这大清建功立业,也有一辈子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另一条呢?”晋容眉头紧锁。
“另一条么……”晋恂还没说破,自己先大笑起来。“如此说来,倒像是我这个庶出的大哥,趁火打劫,想哄你放弃爵位了。”
“大哥可别这样说,”晋容赶紧道,“咱们兄弟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手足情深,谁当王爷有什么分别?何况如今大清国力衰败,洋人四处割据,南方也正动荡。你我就算真当上了王爷,又有几年富贵可言?”
晋恂仍是笑着,手中的折扇在晋容头顶一敲。“同你说句玩笑,你倒先急了。我在你府上进出几日,替你想了个逃出去的办法。你若是被额娘抓住了,可千万别说是我出的主意。”
说罢先起身去关好门窗,这才凑在晋容耳边细细说了。
冯班主听闻寂川回到家中,当即买了补品来探望他。
“许老板好生修养,少了您,咱们戏班可真是大失颜色,步履维艰呐。”
说的都是些不要紧的客套话,但内里的意思寂川都明白。班主是最会识人眼色的,一个字也没提到晋容。
“冯班主放心,我的嗓子没事,再休息一阵,能上台了,一定立刻告诉您。”
他如今这般憔悴,倒不是因为那豌豆黄里的毒。心里头看不见的毒,才更浓烈伤人。
他并不知道,当红青衣被人下毒的事情早已在京城里传了个遍,口耳相传,添油加醋,说成了一段师傅嫉妒弟子才华,玉石俱焚的传奇故事,外头多的是人想一睹他的风采。
“那我就静候许老板佳音了。”
冯班主得了他再三担保,这才放心走了,前脚刚迈出门,恰好有个衣衫破旧的菜贩子将担子卸在门口,看样子是想停在寂川屋檐底下乘凉。
“去去!到别的地方去!”冯班主甩着手里的扇子,要将那菜贩赶走。
菜贩的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脸,寂川只道他身形有些眼熟。一个卖菜的粗人,怎么会这样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
到底是宣儿眼睛尖,一眼看到那副担子的其中一个竹筐里露着半条猫尾巴,赶紧走过去拉住那卖菜的小贩。
“冯班主不认识,这是给咱们家送菜的!”宣儿道。
“噢,原来是这样。冯某失礼了。”冯班主嘴上这样说,却看也没看那菜贩一眼,反倒是回头又冲寂川鞠了一躬:“许老板您安心养病,我这就告辞了。”
冯班主一走,宣儿立刻将菜贩拉进院中,闩上了门。“贝勒爷,您怎么逃出来了!”
寂川心头一紧。晋容摘下头上的破草帽,早已热得满头是汗,却擦也不擦一把,望着他笑起来。“许老板,你的衣裳和猫儿,实在是太沉了。”
直到他们雇的马车连夜驶出京城,寂川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来,拉着晋容仔细问。“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晋恂替我出的主意。将送菜的小贩绑起来,抢了他的衣服和担子。”
离开京城时走得匆忙,这会儿晋容身上仍旧是菜贩打扮。
寂川忍不住笑起来。“想不到你穿这身衣裳,竟还有几分合适。”
晋容被笑了也不恼,反倒伸手将他搂进怀里。“许老板若是喜欢,我每日都穿便是。”
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