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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思-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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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伺候的婆子见状,伸头伸脑朝冯夫人身边贴:“太太,那小孩我听说过,没有爹,娘还是个短命的,家里不富也不贵,依我看,就是来攀咱们大公子的。”
  “你听听!你听听!什么靠山!不过是城北的破落户!你该要他偿命!”冯夫人闻言更加失控,尖叫道。
  冯老爷气得揪着那婆子就往外搡:“一张破嘴,还嫌不够乱!”
  婆子缩头缩脑地躲。冯夫人又去拦冯老爷,一个劲儿责怪他没办好事情,屋里乱成一团,冯禹默在床上有气无力靠着,不敢出声。
  屋门却不知何时打开了,晚春夜里,一阵风进来,裹挟着杜鹃花香,吹动案上火烛。
  “啊——!”
  冯禹默抬眼,惊得大叫一声,几人都被他这一声吓到,霎时停下,顺着他目光看去。
  一时安静之极。
  重逸进来得悄无声息,白衣俊雅,腰间一柄春山剑,俊美脸庞被烛火映亮,十分自然地站在那,静静打量几人片刻。
  他步伐极轻,身形一晃便到桌边,修长指节在桌上剑匣点了点,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冯禹默。”重逸说。
  冯禹默靠在床头看着重逸,呆呆地点点头。
  冯老爷和冯夫人这才回过神,后退几步。冯老爷镇定下来,问道:“你是哪位,有何贵干?”
  重逸眼角一挑,修眉朗目间淡淡不屑,没有理会冯老爷的问题。
  他低头看看桌上那只红木剑匣,指尖一挑,匣子便打开,匣内冯禹默重金买回来的那柄“楚腰”剑静静躺着。
  他又拿起桌边随意放着的另一柄剑,那是期思的剑,白天里被夺下来,冯老爷踩了几脚,剑鞘还蒙着灰尘。
  重逸“啧”了一声,从旁边拿了一条干净锦帕,拾起期思的佩剑仔细擦起来。
  冯禹默开口问:“你做什么?”
  冯老爷也回过神,皱眉头问:“你是那小孩什么人?”又朝屋外呼道:“管家!人呢?都干什么吃的!”
  重逸将期思的剑擦净,放在桌边,锦帕飘了几下落在地上,又把冯禹默的那柄“楚腰”拿出来。
  冯禹默皱眉头:“那是我买来的!一千一百两!”
  重逸轻轻笑了一声:“楚腰?”
  冯禹默见他识货,神色缓了缓:“是,楚腰剑,名剑。”
  冯老爷瞪了他一眼。
  重逸抽出一截,那剑锻铸得结实锋利,他点点头:“不错。”
  随后将冯禹默的剑凌空一抛,反手抽出期思那柄剑,长剑锵然出鞘,映着屋内火烛划过一道利光,他旋腕抬臂,一步未动,只听一声短暂清脆声音,重逸已还剑入鞘。
  ——冯禹默的那柄“楚腰”,被他凌空连剑身带剑鞘斩成两截,他抬手,接住连着剑柄的那半截,剩下那半截“当”地落在地上。
  室内一片寂静。
  夜风入窗门拂来,重逸衣角微动,抬眼淡淡瞥了一眼几人,嗤笑道:“楚腰,一千一百两?银子还是黄金?”
  冯禹默张大了嘴,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冯夫人和婆子被重逸拔剑那一刹吓得低呼,冯老爷脸色唰地变了,欲张嘴喊人,重逸却又一手握在自己腰间春山剑上,冯老爷立时住了嘴。
  重逸再一抛手里半截“楚腰”,旋即春山剑出鞘,寒光乍泄,“唰”地破空一刺,剑气直逼他们面前,却又霎时散去。
  ——此一击,那半截“楚腰”被从剑尖利落劈至剑柄,再成两半,“咣啷”落地。
  以铁斩铁,以剑断剑。
  春山剑缓缓入鞘,重逸眼里一丝笑意也无,对冯老爷说:“我徒弟在你这受了点小委屈”,他指了指地上四分五裂的剑,“这就勉强清了”。
  冯老爷浑身颤抖,指着重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重逸看也未看他们一眼,转身拿起期思的佩剑出了门,足下一跃,片刻只留下一道衣角白影,人已飘然无踪。
  管家仆役闻声赶来时,几人如同做了一场梦,只有地上斩成三半的“楚腰”证明一切都是真的。
  这剑做工已是上乘,却被重逸和期思的剑削泥巴一般斩开,世上有几把剑能如此?
  冯禹默脸色灰败,不住发抖。
  冯老爷坐在桌边,叹了口气,指着冯禹默:“人家说两清了,这回可长记性了?是不是要老子陪你送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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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人非
  期思趴在榻边,看着放在眼前的佩剑,又抬眼看了看重逸。
  重逸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也看了看他,眉眼带着淡淡笑意,一如往常。
  陆应秋坐在一旁,手肘臂搭在桌上,对重逸说:“这样寻仇,总归不妥。”
  重逸不以为意:“你们有官家的规矩,我们江湖有江湖的规矩。”
  期思耳边还回响着那句“一千一百两”,手肘撑着趴起来,问道:“师父,他买那剑花了一千一百两,到底是黄金还是白银?”
  重逸放下茶盏,一摊手,说道:“不知道,反正剑已经毁了,现在只剩下六斤精铁。”
  期思:“……”
  缘空带发修行,一直住在期思家不远处的芳华寺里,两人原本一起跟着请来的夫子读书,这回期思受伤,来回也不方便,就干脆搬过去住一阵。
  芳华寺内,大殿沿山错落,顺着柔缓的丘陵铺开,与远处遍山的花树融接。香火烟气缭绕,随山野云雾飘渺于檐瓦间。
  前殿人声涌动,而寺庙一座院内格外僻静,只有泉流鸟鸣声,几枝桃花从院外一路盛放着倚进院墙,便是缘空的居所。
  陪期思过来后,重逸在院子里抱着手臂问陆应秋:“你这回来,带了什么消息?”
  期思神色一顿,和缘空一同看向陆应秋。
  “这次为何来得这么突然?”期思也问。
  他有些忐忑,通常情况下,陆应秋不会突然前来,而近日到处传消息说北境要打仗,他便心里不踏实,担心陆应秋要上战场。
  陆应秋思索了一下,方才柔和的神情严肃下来,看看他们,开门见山地说道:“北境要打仗了,燕国和大凉结盟,派出四十万大军,咱们晋国调兵三十多万,已开始备战。”
  缘空不经意地拈着手里佛珠,有些担心。
  陆应秋顿了顿,又对期思说:“我和你爹这次都要出征。”
  重逸看向期思,脸上情绪却瞧不透。
  街头巷尾的传闻都是半真半假,唯独陆应秋的消息是再确切不过的,期思听到他的话,低着头,眼睫垂下。
  他神情隐在面容的阴影里,想了想,最终还是说道:“你们上战场……要小心些。”
  陆应秋料见他的反应,深邃的眼看着期思侧脸,试探着问:“不给你爹写封信?”
  期思果断摇摇头,他也没什么可写的,他爹没来看过他,两人从没书信往来,就算要写,也还是这么几句话。
  陆应秋也不能勉强他,上前坐在榻边,伸手揉揉他乌黑的发,眼底有些无奈,只道:“他也有不得已,你以后兴许就明白了。”
  期思抬头看了看他,明亮的眼里闪烁着复杂情绪。他也担心他爹,却不想低头退步,否则总觉得娘的委屈白受了。
  重逸摇摇头说道:“罢了,总归会平安无事。”
  次日,冯家便去官府打了招呼,将案子撤了,说是误会一场。陆应秋也已把府衙勾结营私的事交给人去办。
  这事解决得很利落,陆应秋也要离开了。
  “时间紧,我就是来看看你们,这事也结束,便安心读书,等我回来。”
  期思和缘空自然很不舍,但知道陆应秋有军务在身,如今又要打仗,更不能任性留他。
  “你们彼此照应,功课不可落下。”
  重逸、期思和缘空送陆应秋到门外,期思看着陆应秋风尘仆仆来了又去,心里五味杂陈的。
  陆应秋知道期思所想,不再劝说他和他爹的事情,朝三人挥挥手,留下高大的背影,一人一骑很快消失在街巷尽头。
  重逸一向行踪不定,期思伤势好得差不多,重逸教他几招新剑式,便也要走了。
  “听说宋赫去了荆州,我去找他晦气,你练好这几招,乖乖等为师回来。”重逸叮嘱期思。
  重逸要走,他是留不住的,陆应秋和重逸离开,日子又回到往常。
  此时正值山寺春景极盛之时,院外的遍山的杜鹃和桃花开放,一阵清风过来便是满山芳菲的期讯,芳华寺也因此得名。
  春景满覆,古刹芳华。
  聚散如故,只是所有人都未曾想过,再见会是另一番境地。
  陆应秋和重逸走后,头半个月里,边关消息传来,晋国昭武将军瑞楚,衔升一级,封为定远大将军,统领晋国全军,坐镇北境,应战大凉、燕国盟军。
  头一战两方相杀于断雁关下,据传极其惨烈。
  随后的半个月消息不明朗,战火远未烧到这里,却也有些人心惶惶。
  一出门便能听到七七八八的谈论,期思难免烦乱,与缘空在芳华寺读书时,先生也频频批评两人走神。
  “君子临危不惧,小人才整日惶惶,即便打仗打到跟前,也要有不动如山的气度,怎能自乱心神?”
  期思干脆闭门不出,省的听那些流言蜚语,只等陆应秋传消息来。大半个月过去,他闷头读书练剑,倒是都有些进步。
  这日,春末晴好,期思和缘空趴在放生池边,手里柳枝逗着鱼,小云松在旁边执一柄竹伞给两人遮凉。风拂过,寺外山林苍翠,周围不时人来人往。
  两人正昏昏欲睡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院外匆匆过来,大步到了他们身后,一手按在小云松肩膀上,小云松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回头看来人。
  那男人面容深邃,面部轮廓锋利而有些阴沉,一身黑色武袍,腰间一柄剑,气势隐隐。
  男人的手极有力,捏着小云松肩膀示意他不要乱喊,小云松有功夫傍身,这男人却显然武功高强,小云松被他按着竟挣不动,只微微挪了步子挡住缘空和期思。
  黑衣武袍的男人另一手迅速从怀里拿出一块黑金雕刻的牌子,让小云松看了一眼,又收回怀里,低声问道:“哪个是你们小公子?”
  小云松认出了他,又看了牌子,霎时恭敬挪开一步,回头伸手指了指缘空。
  期思与缘空感觉到来人,一起回头看,正见到小云松与那男人低声交谈。
  缘空正犯着迷糊,靠在池边,眯着眼睛半睡半醒地问:“是谁?”
  那黑衣武袍的男子在他面前蹲下,腰背却直挺,深邃的眼里没有情绪,看着缘空道:“小公子,我来接你回家。”
  缘空被春末的清风吹得半梦半醒,也没注意他说的什么,迷迷糊糊道:“哦。”
  那男人:“……”
  期思摇了摇缘空肩膀道:“他要带你回家去!”
  缘空这才一下清醒,眼睛睁得滴溜圆,惊讶地看着那男人,一堆问题如连珠炮抛出来——
  “回家?你带我回家?”
  “我爹让我回家?”
  “不当和尚了?”
  期思:“……”缘空一根头发没剃过,何时真当过和尚。
  小云松忙弯腰解释道:“是是是。”
  期思却有些警惕,看看那男人,问缘空:“你认识他?”
  缘空便抬头以询问的眼神看小云松。
  小云松有些激动,确认道:“是家里人,小公子快走吧。”
  缘空这才站起来,跟着小云松往寺里侧院去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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