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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熙公主目光紧紧跟随着赛场上的人,手里的丝帕攥的皱起。
元酀不紧不慢地,渐渐就超过了第二匹金棕马。
木栏障碍一过,前方设有与骑手同高度的障碍,他们或低伏于马背上,或离了马鞍跃起,娴淑避开了障碍。
可下一项就不容易了,赛道旁三十名弓箭手,自赛手经过,就不停射|出箭羽,箭头自然是卸去的,箭尖涂了彩色涂料,一旦没有躲过,便身上多一点油彩,会扣分。
这也是元酀不喜欢参加比试的原因之一,在沾着油彩的箭雨之中穿行,让他很嫌弃。
元酀反手摘下肩头长弓,以弓身旋去,尽数挡回箭矢,间或侧身一滑,以马身为掩护,反手搭弓直射下数支。
冲出了纷扬箭雨,元酀的衣服和黑色战马皆是干干净净,唯独马儿后腿沾了一点红涂料,那是他身后那名骑手险些冲撞到他坐骑后蹄时,元酀一分神而漏掉的。
穿过数道障碍,空旷的场地上余下数名骑手,多半身上都沾了油彩,有些狼狈,大伙儿并不介意,都是笑哈哈的。
元酀和那名先到达围场的驳色马选手不分上下。阿思古说道:“那人是尼鲁温部的驯马师,这几年的骑射头筹都被他拿下。”
那人看起来精悍高瘦,身手利落,一双手控着马缰,如同缰绳有了生命,驭马进退自如,骑术不凡。
场上静默片刻,随后数名侍从抬来几只大笼子,又有几名驯鹰人带着数只眼神锐利、羽翼光泽流转的雄鹰分立于围场几处。
元酀取下长弓握在手里,反手抽了一支箭,松松搭着。
一声号令划破场上场下,侍从们齐齐开笼门,笼中无数椋鸟扑扇翅膀飞出,如同一片片乌云翻覆着浮上半空。
四周的驯鹰人也高扬手臂,口中锐响哨令,雄鹰巨翅大展,掀起一阵气流,直冲天际。
那无数椋鸟之中,便有约二十只的尾羽被涂了颜色,选手须得射下最多的被打过记号的椋鸟,方可得胜。
椋鸟体型娇小,又一向成群当空聚团,找出打过记号的本就不易,而数只苍鹰凌空盘旋,依照号令,将那成片的椋鸟赶得来了又去,惊慌之下速度更快。
骑手们策马搭弓,追随鸟群的方向和节奏,四散开来。
元酀未曾挪步,坐在马背上抬眼看准,先搭一剑,弓开六分,箭矢注了内力,穿云直上,径直将鸟群以一道无形的力量破分两半。
鸟群被分散两批,便容易找出被标记的那些,不至于乌泱泱一团,驯鹰人也改了号令。
此时已有一名选手看准一只椋鸟,迅速射了下来,人群一阵欢呼。
元酀再搭双箭,弓开八分,迎着阳光,他的半张脸被遮住,一截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灰绿眸子俊美得耀眼。
双箭同发,鸟群再分,雄鹰轰赶着椋鸟,四片灰云在半空翻卷。
那名尼鲁温部的驯马师也看准了时机,拉弓射下两只椋鸟。
元酀转了个方向,背着阳光,竖搭弓改为横搭,执长弓于臂前,下巴微微抬起,一夹马腹,身|下黑色战马长嘶放蹄,他同时一箭接连一箭,箭出即反手再抽箭搭弓,箭矢连珠,一半惊散鸟群,一半看准了被打过记号的,准确击下。
围场内骑射手纷纷跟随他身侧,亦是连连出手,一时竞争激烈无比。
场上场下沸腾起来,弘吉剌王显然比起几年前更加耀眼。金熙公主看得出神,白悠的目光也深沉地跟随着元酀。
江烜看见这两人的神情,心道这下有好戏看了。
阿思古连连叫好,总算心里石头落了地,开始算这一盘自己赚了多少。
比试结束,元酀毫不意外地夺得了头筹,场上的选手也不是败兴而归,各有些许收获,众人和乐融融,场下的人群一阵接过一阵的沸腾。
那只月神臂镯由大凉王亲自赐予了元酀,元酀倾身,手放肩前行礼,姿态优雅,带着天生的桀骜,即便行礼也毫不谦卑。
月神臂镯被雪白的细绸包裹,侍女小心翼翼将它收进匣子。
这一场比试开启了那雅尔盛会的又一轮高|潮,直至下一轮骑射开始,人们还在议论纷纷,游吟歌者们已拨弄琴弦吟唱起新作的歌儿,灵感自然是年轻俊美的弘吉剌王策马持弓的神勇身影。
阿思古美滋滋,赚得盆满钵满。江烜这庄家也赚得不少,开赛前他就散出消息,引起人们关于元酀许久不参与那雅尔赛事、未必依旧那么厉害的猜想,使得下注的人分散开来。
他一贯是闷声发财的,燕伋思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他。
江烜眼角微挑,带着飞扬的风流意气:“看来你也对我记得很清楚。”
燕伋思轻笑,如融雪化开:“你当年在西域可是闷声发了不少财,暗处坐庄的手段,自然一见终生难忘。”
江烜弯眼,问道:“就只记得这些?”
话毕又悔了,怎么一得意就忘了形?
燕伋思笑笑:“当然不止,帕鲁城中恐怕至今还有许多人惦念你当年的留情,翡裕河边杜小公子的挥泪告别,哪一样不是让人难忘?”
江烜却干脆也不在意了,一手拄着头,慵懒狡黠一笑,看着远处道:“不过是从前的事,人总会不一样的。”
燕伋思看看他,避开了他天生多情的眼神,不再说话。
元酀回来了,大王子恰好也过来,说要仔细瞧瞧那吐火罗的月神臂镯,看见金熙公主也在这里坐着,奇道:“往年你可是最多看一上午就走了,这回倒是兴致很高?”
他又看了看元酀,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几趟,笑道:“临潢到处传着父王要点鸳鸯谱,我看确实有道理。”
第74章 薄愁
期思心道你终于明白你妹妹的心思了,也看出来大王子并不太在意金熙,远不如大凉王疼爱这个外姓公主,否则怎会一点也不帮她说话。
元酀依旧穿着方才骑射时的劲装,走来气势飒沓,做了个礼让的手势,请大王子坐下来,自己也入座。
他朝捧着匣子的侍从勾勾手,侍从便上前打开匣子,抬手奉上那宝物。
这时近了细看,那只吐火罗月神臂镯更细致华美,纤巧纯净的气息,真的带着月光的宁静。
金熙公主微笑道:“连哥哥都特意来看,这件宝物当真不凡。”
大王子果真认认真真观赏了一番,点点头:“有灵气。”
阿思古颇有兴味地瞧着这场面,臂镯就一只,元酀究竟要给金熙公主还是白悠?这种事还是头一次落在元酀身上。
可元酀毫不在意这些,众人欣赏完毕,他就示意侍从收起那宝物,一摆手让人送回弘吉剌部大营,再不提送谁不送谁的事情。
金熙公主依旧温柔地微笑着,元酀没把这东西送给自己,却也没有送给那小随侍。
白悠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元酀的眼神专注而仰慕。
一时间这里人人都怀着自己的心事。
今日大凉王兴致大发,一天里面既有大王子出手得卢,又有元酀惊艳全场,他心情极佳,设了盛大宴会款待臣子与贵族们。
阿思古坚持要期思也去参与宴会:“今晚去的人有几百号,不用担心陛下会召见你。”
期思其实并不担心大凉王注意到他,但拗不过阿思古,否则定会被他扛着去。
回到大营附近,他还是不想闷在帐子里,漫无目的胡乱逛,不知不觉到了使队的营地前。
萧执刚刚与使臣简单商量了今年与大凉的商事税赋,刚到帐门外就瞧见期思慢悠悠边走边发呆,过去按住期思肩膀询问道:“怎么了?”
期思回过神,摇摇头,萧执看了看他,转身吩咐手下牵马来。
使队侍从牵了两匹马,萧执带着期思一路驰出大营,往安静的草丘河流处缓缓行去。
这里没什么人,天高云低,秋草正盛,高至及膝,雀鸟扑棱着翅膀飞一段落一会儿,河水潺潺声清晰起来。
期思感到心里舒坦些,把一天里纷纷扰扰的琐事抛诸脑后。
“今天要不要住在使队营地?”萧执问他。
期思摇摇头,那样太显眼了,他还是暂且低调些。
又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眼前一亮:“萧执,我今夜就去临潢。”
萧执并没有表现得意外,只是侧过头看看他,问道:“想好了?”
期思点点头。
现在去大凉都城临潢,大王子和一干重臣都不在,正是最佳的时机,好闯空门,抓住先机去找大王子暗害他爹瑞楚的线索,查清此事究竟还有谁牵涉其中。
萧执便点头:“我回去同使臣说一声,送你去。”
期思摇头:“大王子今天看见我没有任何反应,要么是独吉鹘补逃回去瞒下了我的事,要么是大王子心中有数。他和元酀在一处也毫无芥蒂,徒丹城的事情即便是大凉王授意,
大王子也不会一点不介怀于办此事的元酀。”
期思若要离开,这里必须有人能帮他应付大王子,只有萧执能做这件事。
萧执听了,思量片刻,道:“就让江烜陪你去临潢也可,除却独吉鹘补倒是没有别的问题,一旦他们有别的动作,你们立刻离开。”
两人商定,期思待晚上宴会之后出发,萧执担心他彻夜赶路,他称无妨。
期思舒了口气,萧执依旧没有多问他,他很感激。
秋日太阳落得渐早,萧执送期思回到大营,便去知会使臣今夜期思要离开的事情。
“小殿下不是来那雅尔节玩的吗?才一天就待腻了?”使臣不解,生怕是因为使队怠慢,使得期思不高兴了。
“往后的赛事不会比今日有大王子和弘吉剌王的神勇更精彩,今夜又有宴会,该玩的看的都见过了,在哪里也都一样。”萧执随口安慰使臣。
阿思指着一件白底金绣纹的华贵礼服说:“你穿这身一定好看,自从来了大凉,整日里要多素有多素,恨不得把自己涂成隐形的。”
期思果断拒绝:“我只是你顺便带去的朋友,这太显眼了。”
阿思古想了想,自然是由期思决定,便摆摆手:“也是,这件不好。”
期思失笑:“方才还一定要我换上这件,怎么又不好了?”
“那个白悠万年一日的一身白衣,我今天看都看烦了。”阿思古耸耸肩。
“白天还好好的,他又没招惹你。”期思有些奇怪。
“别提了,从下午开始,他就寸步不离守着元酀,我要去说几句话,避也不是,不避讳也不是,他那眼睛望着元酀,简直要放光。”阿思古抱怨道。
期思哑然,这是随身侍奉了,金复远在徒丹城,也该满意得能从睡梦里笑醒。
“你去看看元酀何时去王帐吧,我是不想再进去了。”阿思古说道。
期思只好去元酀那里。
一进帐子,内里只有白悠一个人,坐在几案前,一身白衣裳,桌上的匣子打开,白绸子解开铺散着,白悠手里拿着那只臂镯正比划。
他听见动静,转头看了看期思,笑着问候:“小少爷。”
期思一看,到底依言送给白悠了,看了一圈空荡荡的主帐,问道:“殿下不在?”
白悠手指摩挲着臂环,点头说:“很快就会回来,你在这儿等,我给你烧茶。”
期思连连摆手:“不必麻烦,阿思古问他几时去王帐,他回来你帮我转话就成。”
白悠认真点点头,期思便走了。
结果直到宴会上,阿思古和期思才见着元酀,期思不想往显眼的地方钻,江烜和阿思古就同他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