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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周涵芝说得认真,郑琰忽然坐起来凑近他的侧脸,还未碰到周涵芝便被周涵芝推了一把,又若无其事的靠在了榻上。
“……”
“我只是觉得你好看而已嘛。”郑琰无奈地笑了笑,“我对你要是有别的想法,在北疆的那五年里,你一定会最想我,而不是对秦容顾念念不忘。”
郑琰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对周涵芝的心思。
他也去过北疆,可周涵芝不会知道。
只是觉得小时候的周涵芝处处可爱,眼睛里是自己没有的天真烂漫,一直惦记了这么多年。捉蚯蚓送他的小美人,和如今的周涵芝,到底都不是他的。
“对一缕杨柳烟,看一弯梨花月,卧一枕海棠风……皆是美事。”郑琰闭着眼睛道,一句句说得洒脱无比,只是合着的双目间隐有水痕。
“只是很干净的喜欢啊。”他睁开眼笑了笑,一滴水珠顺着眼角滑进了鬓发中,可丝毫不觉得伤心。
摽有梅
虾青釉琮式瓶中插着玄墨和香山雏凤,菊瓣带着露水,金骨粉肉白底嫩、霜银绛紫暗底浓。
隔花与屏看过去,便是雍容挺拔的帝王,独立在丹凤门城楼上。
华服美仪容,等一个心上人。
仙人赌书泼茶,天便带上淡淡的茶色。昨夜秋雨零濛打黄叶,天地间水汽盈润,风温柔拂过面颊,反而留几分不舍。王都银杏已黄,无风亦时有落叶三五。寻常百姓的黛瓦,含光门前的灰砖,皇宫的红墙,黄叶借一阵秋风洋洋洒洒,抱帚人不忍扫去,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浅金,踏上去并没有声音。
长祚二年季秋初一,日和缓微阴,天凉而不冷,风烈而不寒。
周涵芝比刘瞻芳一行人提前回了王都,王都依旧安详繁华。
九月授衣假,秦容顾应该能亲自来接他,却始终没见到影子。他跟着照雨从丹凤门一步一步往宫中走,他这一去,回来后一切平静得近乎诡异。
过丹凤门,除了侍卫空无一人,周涵芝能听见耳畔的风和自己的脚步声。
直到行至御门听政处,周涵芝站在奉天门前,远远看见秦容顾独自站在太和殿的台子上,眼中便只有他,看着他不疾不徐下了台阶朝自己走来。
周涵芝迟疑着迈出步子跨过门槛,瞬间愣在了台子上,好不容易抬腿走下台阶。
“一别四月,帝卿安好。”程漱背脊挺直站在空地上,十几位位高权重的大臣站在她身侧,皆面色和缓的看着周涵芝,周涵芝一瞬间失了言语。
“程肃正……”他喉中一紧,几乎说不出话来。
“卿品行如镜,每被莹磨而日益皎明。至性贞悫,机鉴敏悟,不尚浮华博涉史传,数有匡正之辞,应得赏赐殊特,以示见重。”秦容顾走过来对他道,“帝卿无恙?此礼可善?朕不忘曾许之诺,望卿毋觉此礼过轻,山河相执手,可否?”说着递过去一枚玉牌。
周涵芝怔了一瞬才接过玉牌,其他人再说的什么一句都顾不得了,只记得秦容顾那一句“山河相执手,可否?”
从野良御苑回来的路上秦容顾说要给他一个好东西。这玉牌待他百年之后放在宗庙中,左昭右穆,他死了,名字还在秦容顾身侧。他不敢想这短短四月,秦容顾为了自己手中的玉牌费了多少心思,又如何说动一个个大臣。
秦容顾身侧名正言顺的位置,独一无二的位置,是他的至爱。周涵芝这个名字陪着往后宗庙里的秦悯,纵使时光模糊了当年的好年华,秦悯也不会寂寞了。
“费了多少心思?”趁诸位大人散去周涵芝问秦容顾。
大殿前空旷,秦容顾挑了挑眉,在周涵芝耳边道:“思量如欠债,你欠我一笔相思债,日日只还我一担愁,可三分的相思利息忘了还我。你说只去三个月,当我不识数?回来倒先问我。涵芝一别四月,说说我该怎么罚你,嗯?”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周涵芝递给秦容顾一个玉刻梅子的乌木小盒,“容顾今日很好看。不待我言,你做了这么多……”说完看左右无人笑着亲了亲秦容顾的嘴唇。
秦容顾一把抱住他,舍不得松开手,“涵芝,我不想你委屈。你从北疆回来亲口说喜欢我,我也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你我名正言顺,再容不得别人非议。帝王之怒,血流成河,伏尸百万,没人再敢轻贱我的心上人。至于册封之礼,孟冬过后,所有人都要羡慕我有涵芝在侧。”
周涵芝把脸埋在秦容顾肩上蹭了蹭,“我把自己赔给你,不要再找我还债了。”
“这笔好买卖我求之不得,自然答应用相思债换一个心上人。盒中是什么?”秦容顾松手扭开盒子看了看,周涵芝赶紧遮住了他的眼。
“一会再看行不行?”
“咝——触手软腻,温润生香。看来涵芝很想我,也很为我着想。”秦容顾戏谑地笑了,收起盒子放到了袖中,“十五日的授衣假——向鹤宫有暖泉,是不错的地方,可好?”
“不是清思湖就好。”周涵芝调笑他,“要不真怕我再失手把如今的皇帝推下水呢。”
“看你瘦了不少,倒是长了胆子。”秦容顾和周涵芝往清吟殿走去,“确实偏你胆子大,天下只一个涵芝敢写……”说着说着二人走远了。
向鹤宫的槭树红叶似血,鸟啼空山和。百花开杀留金甲,冷香遍地,享松院松树下埋的酒香气醇厚。暖泉的水很热,肌肤染上桃花初开时羞涩的薄绯,秦容顾拽下周涵芝的发带,吻上他的眼角。
说来有趣,秦容顾前一阵叫人新嵌到享松院一扇难得的穿衣镜,周涵芝不过照了一次,以后再没人见过这扇镜子。
赵更番外:踏草
绿水边,青山侧,二顷良田一区宅。
赵日新为热依罕翻案得罪了人,可怎么算都扳倒了恶人,没了官职倒也乐得自在,便拍拍身上的土一身轻的回了神鸡驿。得老秀才看重,在庠校教书挣些银子,不说薪酬单薄,总是聊胜于无。
热依罕有个弟弟艾尔尼瓦,跟着病歪歪的老父亲过日子,赵日新和热依罕是娃娃亲,虽然这本来的准老丈人最后食言把女儿嫁给了别人,赵日新还是硬不起心肠来,时常过来看看这对父子。
艾尔尼瓦的眸子如最好的绿猫眼石,浅金的发及肩,笑起来连天边的日头都要自愧不如,赵日新自然也爱极了小少年郎的爽朗姿态,向老秀才求了情把他扔到了庠校里跟着听课。可艾尔尼瓦终究不是安静的主,天天写了小信塞在庠校主管夫子桌上的小匣子里告状,不是嫌这一位夫子课多就是嫌那位夫子不换衣服,教他的老夫子一时生气,又把他扔给了赵日新,赵日新好脾气地教了这最小的学生。
艾尔尼瓦心思灵巧,资质聪颖,赵日新也宠着他,任何疑问一一好言解答。艾尔尼瓦对赵日新愈发崇拜,便如同小尾巴般跟着赵日新,再看不出来先前调皮捣蛋的模样。
这日清早赵日新没见艾尔尼瓦,牙库甫吸着鼻涕把艾尔尼瓦的小字条交给了赵日新,上面歪歪扭扭写了这样一行字——“夫子,我病死了,不可以去。艾尔尼瓦。”
“病死了?”赵日新念出了声,没太明白这意思,若是死了定是写不了纸条的。他讲完三页《说文》还是不放心,布置了课业就往艾尔尼瓦家去了。
艾尔尼瓦果然在家,昨夜去河边挑水不慎滑到了河里受了凉,只不过一夜未见,发烧烧得双颊通红,父亲正咳嗽着为他熬药,已是分‘身乏术。
赵日新扶起他喂他喝了些水,艾尔尼瓦睁开眼看见赵日新扁扁嘴哭了起来,“哥哥,我病死了……”
“不会,只是普通的发烧,艾尔尼瓦想太多啦,没事的。”赵日新笑着劝他,艾尔尼瓦哭着摇摇头,扭头在他衣襟上蹭干了眼泪。
“热死了就是很热,病死了就是很严重,不是死了,我才不要死,呜——”说着还是吧嗒吧嗒掉着泪,赵日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又劝了几句,端来药看着艾尔尼瓦喝完睡下才敢拨开艾尔尼瓦攥着他衣袖的手。
艾尔尼瓦的父亲看着自家的破房子长叹了一声,忽然跪在了地上,用买汗买提、伊不拉音之类尊称叫着赵日新,求赵日新日后照顾艾尔尼瓦,赵日新吓得赶紧扶起老人家。
过了不过一年,艾尔尼瓦又递了条子,条子上歪歪扭扭写着“夫子,父亲病死了,不可以去。艾尔尼瓦。”这回的死,的确是入土为安的那种死了。赵日新替艾尔尼瓦料理了他父亲的后事,恭恭敬敬在坟上磕了头,把艾尔尼瓦接来和自己住。
赵日新的父亲在王都为官,家中并不缺钱财,只是赵日新不羡功名利禄半张纸执意回了自小生长的北疆,与父亲的预期相差太远,父亲一气之下断了他的钱财。他的日子自己过已显得拮据,再加上一个艾尔尼瓦更觉艰苦。艾尔尼瓦半大不大的小伙子,赵日新怕吃穿亏待了他,咬咬牙花八十文买了几只小鸡养在院中,没事便搬了小凳子去山下的豆花潭边,同一堆老头坐着钓些小鱼小虾。
水中的虾最蠢,艾尔尼瓦挖几条蚯蚓给赵日新当鱼饵,半个手指长、长着夹子的虾闻到肉味就死死夹住诱饵再不松开,一会可以捉半瓷碗,偶尔也能钓起几条鲜滑无鳞的鳇鱼。赵日新打了鸡蛋裹着虾炸好,东西都进了艾尔尼瓦的五脏庙。
艾尔尼瓦喜欢听赵日新讲故事,北疆的夏天各家都要在天黑前吃完饭,省几文烛火钱。一堆孩子从庠校里出来,抱着凳子,背着缝补过装着几本书的布包,都随着艾尔尼瓦回家,或大或小在院子里排一排,等赵日新讲几个荒诞不经的传说,再等炊烟阵起各自的娘亲来叫自己回去吃一顿简单用心的饭。
院中的树荫下坐着吹吹夏日的小风,赵日新点上青蒿火绳子驱赶蚊虫,为孩子们摇着白羽扇讲落满了桃花瓣的潭中的金牛、涛涛大河的水中龙梭,讲银汉之上心善的神仙、银河中迅速游过的闪银鱼和矗立万年的莹白石。
那时真是说不出的单纯。
后来赵日新再次为官,做了神鸡驿的驿丞,吃穿不再发愁。他对一个情字颇有执念,再不想娶妻。不知他哪根筋不对,心思一动让艾尔尼瓦改口叫自己一声父亲,想着老了总算有人送终,没想到艾尔尼瓦只愿意赵日新是自己的哥哥,不愿意他是比自己高一个辈分的父亲。也是到了年少最不服管教的年纪,竟日日与赵日新作起对来,赵日新一时生气把他关在了牢房中思过,没想到艾尔尼瓦骗过来差役拿了钥匙自己跑了出去,疯跑之时一头撞上了刚进城的周涵芝。
周涵芝总觉得这对父子之间有些奇怪。艾尔尼瓦从年少时就喜欢赵日新,这小心思打死他他也说不出口,他可以喜欢一个哥哥,却不能喜欢一个父亲,因此极为厌恶赵日新自称是他的父亲。
艾尔尼瓦十七岁那年,周涵芝离了北疆,赵日新多喝了几杯酒,他酒力极差,艾尔尼瓦看着赵日新染上绯色的脸没忍住亲了上去,没想到赵日新只是假寐,忽然睁开了眼。
艾尔尼瓦骑了马就往山深处跑了去,赵日新还没来得及惊异这一吻就追了过去,可这一追就失了艾尔尼瓦的踪迹。
那一吻,轻的不带任何情‘欲,只是一个少年人长久的夙愿,对着他最喜欢的人,虔诚而干净。
赵日新倒不生气,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