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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这一堵血墙,才有了江南江北日日年年的绮筵歌舞,华堂笙钟,欢不知愁,夜都忘晓。
一直在水深火热中过活的北地民众 ,也许永远都不能忘记,多年前的某日,那位负甲出征,头戴缨盔,意气焕发的俊廷儿郎——
李闫卿豪气万丈,身置高台之上,长剑在手,与众将士慷慨设誓,猎猎西风吹着他的战袍,将他一腔的热血之言洒向在场每一人耳中:“蛮夷铁骑何惧之有?李某一向不是怯雨怕风,贪生怕死之徒。好男儿自当慷慨赴国,嚼穿龈血!金甲之军,战必胜蛮,攻必克夷!”
“金甲之军,战必胜蛮!攻必克夷!”
“金甲之军,战必胜蛮!攻必克夷!”
“金甲之军,战必胜蛮!攻必克夷!”
众军众将持戈挺立,高呼三声,势如破竹,满腔热枕,雷鼓嘈嘈中,整个神州大地都为之震动。
那才是人人敬之爱之的,李闫卿的金甲军。
北狄众族性情暴虐,与汉人仇恨过深,以至于每每攻陷,必将屠城。李闫卿不忍弃城,不愿土地遭受蛮人蹂…躏,时常选择死守,这下导致战线拉锯时日过长,农耕不济,补给一时难以为继。
因之前八月李韫德一事,从马上跌下的李闫卿伤了背脊,加之愤郁猝然,致了暴瘖*,这厢便引了年轻时的旧疾。北地天气愈发恶劣,导致李闫卿一连串的病痛久不见好;加之跟随来的京中监军又只会纸上谈兵;这让众将众兵皆是一身五心,俱觉枯鱼涸辙*。
那日李韫经支援来迟之由,也是因不知为何要出战的那一批马得了七日风*,连李韫经自己的爱驹都不能幸免。在上战场前那次的辨病马择良骏,还是太过措手不及了些。
如此一来,状况百出之下,这才导致朔凤五年八月里泉稻,白曹这两座边城失守,金甲军一退再退,只得重设防线于泽州,士气大不如前,甚为低迷。
也不知这样的兵荒马乱,还需多久才能了了。
江山信美,终非吾土,试问何日是归年?
这压抑气氛就不断地在军营中徘徊积攒着,似达到了某种临界,那种被蛮夷主宰的恐惧仿佛时时刻刻会再次席卷而来。
……
时间来至九月。
霜天秋晓,正紫塞故垒,黄云衰草间,偶闻几声边鸿叫月。今日坐在泽州城中某处的李闫卿面色极其差。
一方面,才结束了一场激烈战役,喀彻部的小王阿隆泗率了四万铁骑攻城,正在部署的李闫卿方登上城楼不久,就在阿隆泗恣肆的笑声中,被一箭直直射中了前胸。
最后使了火器才勉强占据了上风,虽喀彻部攻城无果,但这天外飞箭无非又是削去了一丝威势。
据军医祁忌所言,再多分毫,今日就要全军缟素了。
此刻李闫卿盯着面前跪着的李韫经,面上表情颇为复杂,身侧祁忌正在为他包扎伤口。北部蛮夷本就以畋猎起身,那箭头锋利无比,上还带着倒钩,纵然祁忌上了麻药,但他每拉出一寸,李闫卿虽一声不吭,但头上不断滲出的大颗汗珠还是掩盖不住那份肉…体上的摧残。
“为何迟了?兵家战场一事岂能是儿戏?”李闫卿忍住那绞肉之痛,连声轻咳不止,言语中是被伤痛支配着的不足怒气,“若将一死,可知后果如何?此城一破,黎民百姓又该如何?”
原来,另一方面,是今日继八月一役后,李韫经的再次来迟。
“将军赎罪!末将甘愿领罚!”听着入耳的声声咳嗽,李韫经不敢直视那人,浑身这厢便微微颤战起来。
“做甚么去了?”李闫卿声音沙哑不堪,每吐一字都在受着难以言说的痛楚。
李韫经垂首,以沉默应对。
“咳咳 ……”李闫卿唇瓣上已是没了甚么血色,疼痛让他躯体一缩,“凭永,你且慢些。”
“嗳,将军,切莫乱动,切莫乱动。”祁忌虽是医术高明,但还是为今日之事心惊不已,这厢冒得汗居然比李闫卿额上还多,他只得稍停了手,微微抬袖轻拭。这般情形下,祁忌也不知为何李闫卿要在此时亲自问李韫经的来迟之罪。
“回将军的话,因为收着了宫中……那边的……”李韫经顾忌祁忌在场,不好再说下去。
“无碍,凭永信得。”
“是李中丞的信,言及朝中上参将军贪污军饷一事……说最近败仗……是为了掩盖财务上的短斤少两。”
还不待李闫卿有所反应,一旁的祁忌却是颇为激动:“荒唐之极!这番悖谬从何而来?哪个狗贼又使了下作手段?李将军岂是那种昏聩之人!”
李闫卿一愣,嘴角却是浮现了一笑,略去了祁忌的此番僭妄:“凭永,只不过是参了一本而已,又不是定罪。事实如何,圣上心中自然有数,你怎就这样沉不住气?”
“将军!”祁忌言语急切,他跟在李闫卿身边数年,知晓他如何为国拼命,自然见不得此等诋毁,“那帮人就会窝在京城隔着千里指点江山,这般惨状他们可曾见得?将军为我朝疆土奉献一生,怎就落不得一句好来?卑职是替将军感到不值!”
“然也,然也。”李闫卿还是笑着应着,“凭永报国之心,在下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将军切莫取笑卑职。”祁忌又是好一声长叹,手上终将那断箭箭头抽了出来,在李闫卿极低的一声吸气中,火速将伤口包好了,“哪里来得军饷供将军贪污?本就是亏空着,还不是将军一直在自个儿填补窟窿,那几个路上来的粮草哪里供日常维持……”
祁忌又嘀咕了几句,便行礼退了出去,现在厅中只剩了父子二人。
“经儿,你起来罢。今日一事着实失策,违了军…纪,待会儿的杖责不要喊痛。”门刚闭上,李闫卿就开了口,他那双眼与多年前一般,依旧顾盼风流,只见他兀自摇了摇头,“为父最近老是能忆起往事,人啊,还是要服老。”
往事?何为往事?
是星夜一天之下的云万壑?是床头孤剑铿铿的心未平?还是他永远都等不来的……大娘呢?
李韫经参悟不透李闫卿此刻眼中的那些思绪,他勉强起了身,由于跪地时间过长,起身时还踉跄了几步。
“圣上那边可有甚么消息?”待李韫经在桌边坐定,李闫卿看向他,又这样问来,“其实贪污一事的罪名 ,早就有了罢。”
“是了,叔父心中提及圣上震怒一事,也不知是对上参一事不满,还是……唉,圣上让爹三日内归京。”
“有此事?怎么不曾听到一丝风声?”李闫卿身子一晃,伤口又剧烈疼痛起来。
“不知……”李韫经言辞越发吞吐,“想必是钟不归在其中拦了,或是如何……”
李闫卿何尝不知李韫经是甚么意思,对于李韫德一事,自己已是在忍了,奈何覃晔一个解释都不曾给过,这让李闫卿须臾间又有些心寒。
虽然这种臣对君的心寒,要不得,李闫卿心下清楚得很。
难不成覃晔将这几次的败仗当成了自己的报复?在贪污这莫须有的罪名之上,他还会做些甚么?
这让李闫卿又想起李韫奕那张犹犹豫豫,不能成事的脸来,更是有些中烧的怒火,也不顾胸口是不是滲了血渍,这厢低叹一声,言语中显尽了行尘暗马:“兴亡…… 命也,岂非人为?”
也不知是说与自己,还是与了那远在京城的高坐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暴瘖:以声音不扬,嘶哑甚至失音为主要表现比较严重的喉病。
枯鱼涸辙:指在干涸了的车辙沟里的鲫鱼,比喻处于困境、急待援助的人或物。典出《庄子集释》卷九上〈杂篇·外物〉。
七日风:破伤风。
大娘指的是扬州 第一美人尤婵娟(第二章提过),十年前就去世了,曾于第四章,第七章提到。
祁忌,字凭永,曾是朝中医官,遭排挤后成为李闫卿的随行军医,与其相熟已久。(好吧,奇迹,平庸,我承认我在玩儿文字游戏。)
李中丞指李闫卿之弟李闫云,在朝中任御史中丞,于二十一章提到。
感冒惹,呜呜呜。
第62章
身处金陵姜府的李凝酥,连续梦魇已一月有余。
在梦中她总是能看见有人驻足于自己面前,须臾间再以极其凄惨的方式死去,破腹出脏,身首横分,血流成河,似受了车裂之刑,可每次都不待看清,耳边就只余下了此起彼伏甚惨的呻…吟号声。
以至于李凝酥在白日里也觉得耳边有那种莫名的哀嚎,但每次她那么一问身侧侍女,却都说不曾听见过。本就害喜的李凝酥这下更是有些个精神疲软,饮食不思。
但今夜,与往日的不同之处在于,相同的梦境,相同的骸骼不掩。只不过那人回了头,望向李凝酥时,眼中不觉滴下血来——那人顶着的是一张自家夫君姜恻的脸!
“啊!啊!”眼看着四肢将离,李凝酥再也受不住了,胸中抑郁扼塞,尖叫着喊出声,猛然惊觉,这厢才知依旧是梦魔扰心。
在身侧的姜恻旋即醒了来,他忙起身下床点了灯,焦急万分:“酥儿,酥儿你如何了?”
灯下的李凝酥面色煞白,双目瞠着,汗珠顺额角往下滚落,浑身颤抖,大口呼着气,那梦中场景仍是历历可想,惊惧未撤,她的手下意识就护住了小腹。
“无事,无事的酥儿,为夫在此,不必怕,不必怕。”李凝酥已经有些显怀,姜恻将她缓缓扶了起身倚在边上,又寻了个枕垫搁在她身后,这才发觉发的汗将李凝酥中衣都已完全浸湿。于是姜恻忙唤了门外的婢子入内,为她换置衣物。
待一众婢子呼呼啦啦进来后,姜恻又吩咐几句,似也被房中压抑的气氛影响了,他扯了扯领口,披了件外衣,出门透气去了。
待姜恻去到一边的庭院里,还未站定,一个小厮模样之人就向前几步,眼贼睛溜溜转了几圈,警惕低言:“爷,那边又发起狂了。”
由于近日李凝酥夜里闹腾次数多了起来,汤药甚么都试过了,就是不见好,姜恻才从常州赶回,每日事物繁杂,也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厢半夜惊醒,自然是十分的不耐烦:“治人的法子多得是,怎么就不想一个来?”
“爷,您之前说过 ……”那小厮犹豫不决,见自家主子面色极差,也不知该不该说尽余下之言,“那人是……二少爷的 ……”
“让他住嘴的方子没得么?”姜恻声色甚厉,握拳抵唇地咳了一声,“知道了就下去,麻利些办妥,规矩还需我来教你不成?”
小厮自然不敢再多置一言,只好唯唯诺诺应了下,快步猫腰遁走而去。
夜黑飙动,霜旻难退,姜恻回身观望了一番那边进进出出的一众婢子,蜷在眉间的沟壑,更深了些。
……
自李终南将那小院赠与晓舟珩不久,他就入住了。
之后李终南还将会意与灼灼送了来,从常州来的那匹马,李终南就放在了李府,也取了新名字——行迟。
华骢会意,纵扬鞭、亦自行迟。
不得不认,李终南此人还真是有情趣得紧。
自住在了那小院后,晓舟珩不由再次慨叹李终南那绝佳的品味,他选的那处小院僻静独幽,远离了金陵城中的那些如蜩如沸,让晓舟珩无故生出了几分岁月安好的错觉来。
可那毕竟是错觉。
经过前两次事件之后,晓舟珩隐隐觉得,某处的局已经布置起了,毋庸置疑,那就是摆在明面上